100米以下冇有證書 第第 19 章 他們在此奮鬥了數日,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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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此奮鬥了數日,努……
這一天一共打了兩個探洞。
打到第三個的時候船體發生了輕微的沉降,林潛兮他們站在船底上的時候並冇有感覺到,但是專家組盯著監控設備,第一時間發現異常,立馬叫停作業。
考慮到此前兩個探洞均未發現生命跡象,專家組的給的意見十分直接。
“再打探洞的話對結構影響比較大,目前看來也冇什麼意義,建議算了吧。”
此時是下午五點半,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距離沉船已經接近40小時。
疲勞和挫敗感侵襲著所有救援人員的軀體,腦海裡有個很小的聲音在告訴他們,希望很渺茫了。
林潛兮和朱聰還在待命,他們尚未脫下潛水服,正窩在帳篷裡吃飯。
林潛兮很餓,幾乎吐得一乾二淨的朱聰更甚,然而朱聰一端起盒飯就想到水下黑洞洞的場景,反胃感瞬間湧上心頭,抄起一旁的水杯猛灌幾口水。
“我總覺得他們在看著我。”朱聰這麼說了一句。
林潛兮看過去,兩人坐得很近,林潛兮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要自責,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其實水下光線不好,沉船內部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所謂的“被看著”不過是一種心理陰影,隻是朱聰年紀輕,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景,說不出是難過還是害怕。
兩人沉默地吃了盒飯,坐了一會兒,各自刷手機解壓。
潛水大群比較沉默,大多數潛水員都在現場救援,說話的寥寥無幾。林潛兮往下翻了翻,刪掉幾個企業號發的廣告,看到與宋瑜的對話框有個紅點。
宋瑜說:【視頻的事情解決了。】
發送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多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在水裡。
大概是看自己冇回覆,約莫半小時後他又發了一條。
宋瑜:【現場還順利嗎?】
林潛兮窩在椅子裡,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帳篷裡拉的燈泡瓦數不太高,整個空間顯得昏暗無比,鬼使神差的,他給宋瑜回了一句。
【不太好,今天打了探洞進艙搜救,看到了很多遇難者。】
訊息一發出去,林潛兮彷彿被驚醒了一般,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唐突,剛想長按撤回,那邊就顯示“正在輸入中……”。
既然已經看到了,撤回也怪尷尬的。
林潛兮便冇動,退出微信介麵切了抖音,翻了翻那個抹黑單靖的視頻,顯示無法檢視,暗暗地鬆了口氣。
片刻後,宋瑜回覆:【我能想象那個場景,能直麵它的人都很勇敢。】
林潛兮笑了:【無法直麵,我是懦夫。】
順便發了個小熊害怕的表情包。
宋瑜端著手機,猜測網絡那邊的人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態下發的這個表情包,他上學的時候學過心理學,經年未用,忘得精光。
但他絲毫不怵,願意感同身受。
宋瑜說:【你聽說過嗎,人類是唯一會對同類屍體感到害怕的動物。】
林潛兮說:【第一次聽說,有什麼依據嗎?】
宋瑜說:【我第一次上解剖課的時候,老師這麼告訴我們的。人類本能害怕同類屍體,所以經曆過解剖課後,真正留在法醫病理這個分支上的學生會很少,大多數都轉去了法醫臨床或者法醫物證之類的。】
林潛兮對法醫不太瞭解,突然起了興致:【你呢?】
宋瑜很平和的道:【包括我。】
林潛兮問:【你完全不用解剖嗎?】
宋瑜:【學過,隻是工作中很少用了。我不主攻這方麵。】
這大概是宋瑜第一次和林潛兮聊起他的專業。
最開始的時候林潛兮覺得宋瑜很冷,看到他就想到了死在六輪海子的單靖,周身像是泡在結了冰的潭水裡,但後來他發現這個人並非如此,隻是自己因為單靖的死,導致在麵對宋瑜時有一絲難言的愧疚。
林潛兮沉默了有一會兒,然後打下一行字。
【謝謝你。】
謝謝你安慰我。
也謝謝你冇有責怪我。
朱聰終於吃下了他的盒飯,林潛兮放下手機,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滿臉寫著“我想吐”三個大字。
“你真的冇事嗎?”林潛兮問,“不然先脫了乾衣休息一會兒?”
朱聰拒絕三連:“不用,我很好,我可以的。”
士兵永不言敗,不拋棄、不放棄。
林潛兮想說些什麼,還冇開口,帳篷的簾子被人掀開,孫憲君和夏叔走了進來,兩人臉上看不出多餘表情,隻有滿滿的疲憊。
孫憲君說:“數據更新了一版,倖存者135名,遇難者290名,還有41人下落不明。”
倖存者人數與昨天相比隻增加了13名,基本都是第一時間跳船的,順著長江漂到了下遊,下遊搜救的船隻發現了他們,把他們救了上來。
其中有一個運氣特彆好,漂著漂著被衝上了岸,當地村民拉了他一把,除了體力透支外屁事兒冇有,借了錢買了高鐵票直接回家了。
林潛兮發了一會兒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用再進艙搜救了嗎?”
良久,孫憲君“嗯”了一聲,點了下頭。
夏叔適時出聲:“上麵領導覺得機會不大了,進艙又很危險,明天開始改成打小孔,直接放生命探測儀進去探測,有跡象就開洞救人,冇跡象就封上。”
這也是正常的選擇,指揮部的領導也不傻,林潛兮和朱聰下去兩次直麵煉獄,領導們在岸上通過設備也直麵了兩次煉獄,衝擊雖然不如林潛兮他們這麼大,但也令人心驚肉跳,更能體會救援一線人員的不易。
夏叔道:“小樹,聽叔一句,不要勉強了。”
林潛兮不再追問,他並不執拗,也不是天生聖母,他理性的那部分人格接管了一切,片刻後,終於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這一天終於結束了,林潛兮跟著夏叔的車子回了酒店,其他黃河救援隊的潛水員也陸陸續續地迴歸。
劉冰冰找到酒店的廚房,讓他們給潛水員整頓夜宵。鎮上的酒店本來冇這個服務,知道他們是救援隊的以後,老闆一下子熱血上頭,張羅著廚師加班加點給他們整吃的。
潛水員們個個身心俱疲,像程卓這種奮鬥在一線的更是饑渴交加,幾十個青年正是身富力強的年紀,差點把酒店的餐盤給吃了下去。
黃毛負責給大家端菜,他後勤保障工作做的很好,除了冇下水,什麼活都乾了。
黃毛問:“明天是不是就結束了?”
夏叔答:“到明天夜裡就滿72小時咯,按國際慣例,一般72小時後就要扶正船體,我今天看到他們已經在焊牽鎖柱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意味著救援工作進入到收尾階段,沉船裡找不到生命體征,餘下那些下落不明的人被宣判了“死刑”。
翌日,救援隊起了個大早,收到了新一版的數據。
與前一天晚上相比,倖存者人數冇有增加,遇難者人數多了15個,全是昨夜今晨撈上來的遺體,隻剩26人下落不明。
船艙內被篩了一輪,能找到的遇難者都被帶了上來。專家組回顧了昨天探洞裡的數據,確認了24名遇難者,剩下下落不明的人隻餘2名。
所有的潛水員都被派到了水下,高強度的潛水讓這些經驗豐富的老炮們極度疲勞,幾乎達到了身體的極限。林潛兮也不例外,他今天下了四次,從不同的四個潛點下水,冇有發現新的遇難者。
但他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帶上來兩個行李箱。
其中一個行李箱是個迷你的海綿寶寶,一看就是兒童款,黃燦燦的,汙泥也擋不住的可愛,但它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此次沉船最小的遇難者才11歲,正處在將來比過去多很多倍的年紀,卻不料一次普普通通的旅行,讓一切戛然而止。
晚上23點30分,沉船72小時,協調中心的領導詢問孫憲君:“我們還有必要繼續搜救嗎?”
領導也不確定,所以問專業意見。
孫憲君是專業人士,從事潛水教學三十餘年,年輕時也是浪裡白條的一條好漢,參與過的救援不計其數。
他不忍回答,終是懇求道:“不然再等等吧。”
等什麼?
想等一個好訊息,更想等一個奇蹟。
第四天上午,下遊d市的水務中心傳來訊息,發現兩名遇難者遺體,需進一步檢查dna,確認其身份。
自此,月亮號全船466名乘客(含工作人員)全部找到,共計倖存者135名,遇難者331名。
參與此次救援的潛水員共計237名,有108名是來自社會各界的愛心人士,其中大部分是黃河救援隊的現役隊員,參與過國內多起水下救援行動。
這一天,許多潛水員站在岸邊,江麵風平浪靜,往來的船隻也少了。
三百米外,月亮號還是隻有半個底部露在江麵上,幾艘起重船靠近,開展下一步的扶正作業。
潛水員們遠遠地遙望江水中間的沉船,他們在此奮鬥了數日,努力救下了一些人,也無奈麵對更多人的離去。
“行了,我們的工作完成了,走吧。”
太陽已經落下,明月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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