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1,不一樣的大明 第13章 真·帝師的死因
宣城伯『照顧』幼弟,刑期加兩天。
幽獄待了五天,衛時覺又把腦袋剃光了,從頭開始。
主線任務失敗,回到『新手村』。
又是魏朝來帶他到乾清殿。
「魏公公啊,我怎麼成質子了?皇帝開口,言出法隨,一口唾沫一個釘,怎麼能出爾反爾呢,又去做伴讀。」
魏朝這個npc也變了,沒有與他打哈哈的心情,沉默向前。
但上次是前麵『帶著』,這次是後麵『推著』。
乾清殿還是那場景,皇後纔是真伴讀。
衛時覺這次沒有行禮,看到皇帝皇後拱拱手,算是打招呼了。
朱由校還是那個好脾氣,哈哈大樂,起身從一個內侍頭上摘下帽子,扣在衛時覺光頭,「帽子至少莊重一點,你的光頭太晃眼了。」
「陛下,今日講學是誰?」
「父皇欽點,史冊中唯一的七品顧命大臣,你知道嗎?」
衛時覺眼皮一跳,又是個名人,「楊漣?」
「大膽,你要尊稱大洪公。」
「是!」
帝師來上課均卡著時間,衛時覺乾坐著等時間,皇帝卻從桌上拿了一張紙扔到他懷中。
納悶看一眼,是楊漣的履曆。
皇帝啥也沒說,衛時覺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快速看一遍,折疊起來塞旁邊的抽屜縫裡。
楊漣來了。
還是那個見麵程式,但這次衛時覺坐下了,反正楊漣也在對麵坐著。
「陛下,微臣近日在觀看錢糧供應,實在沒時間翻書,也沒準備講學內容,陛下應該儘快親政,內不能假於閹人,外不能委於吏員,國朝大事,終究需要皇帝局中調控。您有什麼問題,咱們今日聊聊吧。」
衛時覺眼皮突突突跳,單這一句話,他就明白為何楊漣會死了。
因為他『想得美』,他總以為天下都是好人。
他認為自己正氣凜然,實則背叛了所有人。
比廢柴還幼稚呢。
朱由校伸手去拿桌上的紙,也不知道是什麼內容。
衛時覺突然舉手,把三人都看的一愣。
楊漣疑惑看他一眼,「你在做什麼?」
「大洪公,末將幾日前代天受罰,是不是也可以代天詢問?」
楊漣竟然笑了,「可以,老夫聽說了你的事,靜坐是高存之在東林書院總結出來的學問,大儒悟道之術,陛下能學就學,不會也無傷大雅。
你又說大明士子把心學知行合一分七種理解是閒得…話糙理不糙,一切聖賢學都是為了治世,陛下不能離了這個根本。」
「那大洪公讚同晚輩的說法?儒學把明白的事說糊塗重新說,是為了爭權奪利。」
楊漣搖搖頭,「世上沒有純粹的壞人,也沒有純粹的好人,你說的是一部分壞人,他們是人世的一部分,永遠存在,陛下要分辯,而不是與他們糾纏。」
「還是大洪公看的明白,朝廷為何不管那些喋喋不休非議朝臣的士子?他們什麼都不清楚,隻有一張嘴,好似個個擁有經天緯地之才,實則連個胥吏之才都沒有。」
「大明不以言獲罪,與士子辯論是捨本逐末,朝事堂堂正正,大議才能進步,閉門造車豈非墮落。」
衛時覺摸著楊漣的『弱點』了,他太『正』。
「大洪公是說,王陽明有教無類,上到儒學名士、下到販夫走卒都收為學生,這才導致理解不同?」
「沒錯,心學壞在理解不同,但也優越在理解不同,販夫走卒也有自己的道,這就是大教化,王文成聖人之功,當然晉封聖道。」
衛時覺點點頭,「晚輩請大洪公轉達對高師傅的歉意,他的善良和實誠,遇到咄咄逼人,錯的是晚輩。」
楊漣哈哈一笑,捋捋胡須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幽獄的恐懼可能讓你忘記了一些事,但慧根更加乾淨了,福兮禍兮,需看將來。」
衛時覺起身彎腰,像個乖乖的好學生。
「大洪公,晚輩在幽獄反思,忽然發覺,讀書是最簡單的事,也是最容易把人分三六九等的事。老師不僅講解,不懂還可以問,考試落榜還可以補考。
人世間再沒有如此容易的事情,讀書是為了適用。但人們往往過於追求結果,注重學習能力、運用能力,忘了學習最重要的基礎是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
啪啪啪~
楊漣雙手鼓掌,「讀書確實最簡單,往往最簡單的事最複雜,還未學成就急切利用,一定是基礎理解出了差錯,修身不正。」
衛時覺再次舉手,「大洪公,剛纔是末將的問題,現在要代天詢問了。」
楊漣一怔,看向沉默的朱由校,「問吧,無需緊張,學問學問,當然得問。」
「陛下治國,當問治國之道。二十年前,東林開始講學,倡導讀書、講學、愛國精神。有問則問,虛懷以聽,諷議朝政,裁量人物,指陳時弊,銳意圖新,誌在世道。傾動朝野,仰慕應和,聞風響附,皆以為歸,盛況空前…這些總結您都認為正確嗎?」
楊漣點點頭,「老夫當時也參與講學,當然正確。」
「好極了!」這三個字一出,讓朱由校和皇後腦皮齊齊大跳。
隻聽衛時覺侃侃說道,「東林的道理當當響,就算放到史冊中,也當當響,史冊記載的事,一種正麵引導,一種反麵警戒。
既然東林倡導讀書、講學、愛國,咱們就說說這六個字。
有問則問,虛懷以聽,這是讀書,沒什麼爭議。諷議朝政,裁量人物,這是講學,末將可不可以理解為,東林對每件事、每個人,均有獨特的看法?」
楊漣依舊點頭,「東林提倡躬行實踐,反對空泛議論,你彆逮住一個詞偏聽偏信。」
「好,末將明白了,也相信東林大賢的誌向。指陳時弊,銳意圖新,誌在世道,這是愛國,您當時正好是常熟知縣,也在躬行實踐,京察評為:廉吏第一,是嗎?」
「隻不過一縣之地罷了,隻要忠於國事,人人都可做吏,老夫現在就有點力不從心,還是要多學習。」
「大洪公的品德末將佩服,陛下也佩服,但您說人人可做吏,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大明廉吏第一,您認為是愛國的結果嗎?」
楊漣再次看一眼皇帝,伸手一擺,「好好說話,老夫行得正、坐得直。」
「大洪公誤會了,末將在說一個事實,白紙黑字的事實。史冊記載,您做常熟縣令時,治水抗災、抗倭護民、除冤治暴、興教助學,由此廉吏第一。
您是好人啊,當當響的好人,百姓眼裡的青天,士紳眼裡的典範,豪商眼裡的大賢,他們當然會期盼、支援您做大員。
陛下的問題是,大洪公如何看待廉吏第一的名聲。」
楊漣沉默一會,凝重道,「往事而已,老夫做的遠遠不夠。」
「末將明白了,也就是說,您希望天下全是廉吏,您也在為這個目標努力,是嗎?」
「那當然,這有什麼問題?」
衛時覺搖搖頭,「是不是問題,不由您說了算,也不由陛下說了算,百姓心中雪亮,他們的評斷纔是事實。
作為一個外人,末將第一次看到吏部對大洪公誇讚,是這麼理解的:
治水抗災,說明堤壩年久失修;
抗倭護民,說明海防虛設,連遠離海岸三百裡的常熟都得守家;
除冤治暴,說明地痞流氓橫行,士紳豪商是幫凶;
興教助學,說明江南文風鼎盛是句虛言。
也就是說,楊漣的大明廉吏第一,在大罵常熟曆代地方官無能、大罵海防官兵荒廢戰備、浪費國帑、大罵江南士紳豪商橫行鄉裡、大罵江南士林虛偽浮誇。
大洪公揭開了江南官場虛誇的事實,難怪倭寇70人能殺到南京,江南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不是還屬於大明,都是個未知數啊。」
楊漣蹙眉起身,根本沒有高攀龍的急切,盯著衛時覺道,「莫須有詭辯,栽贓意欲何為?」
衛時覺擺擺雙手,「大洪公,是您說大明不以言獲罪,末將也在裁量人物,東林可以裁量彆人,彆人不能裁量東林,這是何道理?」
「好一條舌頭,確實不以言獲罪,老夫堂堂正正,不懼流言。」
「不不不,您誤會了,這不是流言,是白紙黑字,您無法證明,那是您搞錯了一件事,廉吏第一,是對您個人的獎賞,不是對您為政能力肯定,這是兩回事。」
楊漣終於惱了,「胡說八道,邸報傳天下,天下皆可作證,老夫一心為地方,三年治鄉,最後離任,依舊是自掏腰包補足開支。」
「好!」衛時覺也跟著大叫,「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常熟三年無稅,朝廷倒欠常熟一千兩俸祿和役銀,這一千兩銀子還是您離開的時候,典質妻子嫁妝和首飾才還完。」
楊漣被說懵了,「既然你知道,為何栽贓?」
「末將沒有栽贓,都說了是對您個人的獎賞,朝廷總不能罵您自掏腰包不對。」
「何意?」
「大洪公啊,以前您官小,不懂就算了,現在您是中樞重臣,為政大明,您怎麼能以一個縣令的眼光做事呢,您的廉吏第一,是萬曆先帝大發善心,根本就不該給您。
在皇帝眼裡,天下百姓都是子民,蘇州府七縣,占大明百之一地盤,占大明十之一稅賦,是雲南、貴州、四川的總和。
常熟三年無稅,相當於西南一省無稅,朝廷要拿國庫去補齊,萬曆皇帝還挺大方,不介意一個老好人做縣令拖累大明,國庫勒緊腰帶,讓您做廉吏。
您這個廉吏,是皇帝、內閣、部堂、省府、士紳、百姓,兩萬萬人一起努力,讓您獲得一個名聲,您該怎麼回報君恩?回報兩萬萬百姓?」
楊漣眼神發怔,沒有接茬,衛時覺停頓了一會,繼續道,
「如今朝政艱難、稅賦枯竭,為什麼呢?看大洪公您就明白了,您就是問題所在,東林就是症結。
天下地方官為了清名,在學習楊廉吏,學習東林,大家都在做好人,大家都是好人,不管朝廷死活,隻顧做好人。
好人太多了,朝廷養不起這麼多好人,要亡國了嗎?
大洪公,末將恭喜您,是您引領了大明亡國潮流,為了加快亡國速度,您苦口婆心來教導皇帝也做東林,讓皇帝自毀基業。
東林的讀書、講學、愛國三精髓,就是慕名、利己、毀國三行為。陛下的問題是:東林到底需要多久完成毀國大業?非得逼著皇帝做亡國之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