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新中華帝國的崛起 第253章 巴爾乾戰爭(四)
伊茲密爾的晨光剛爬上凱末爾作坊的鐵皮屋頂,南洋黨商人陳德康就帶著兩個工程師站在了門口。凱末爾正蹲在機床旁校準卡尺,聽見腳步聲抬頭時,額頭上的油汙蹭在了滿是鐵鏽的護目鏡上。
“這批機床得加錢。”陳德康把一份清單推到他麵前,紙張上印著聯合帝國南方黨機械廠的紅章,“林建斌副黨首說,你們要的膛線銑床是軍用型號,比民用款貴三成。”
凱末爾扯下護目鏡,露出一道被鐵屑劃傷的眉骨:“上個月說好的用棉花抵賬,現在漲價是什麼意思?”他指著倉庫角落堆積的棉包,“那些都是從色雷斯運過來的,夠抵兩成差價。”
“棉花價格跌了。”陳德康從皮包裡掏出《南洋商報》,頭版印著印度帝國的棉花產量報表,“福爾摩斯侯爵讓孟買的紡織廠增產了,現在市價隻能按上個月的七成算。”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我可以幫你跟蘇曼黨首通融,隻要你肯把新造的步槍給中南聯邦的邊防軍留五百支——他們在湄公河跟暹羅人鬨摩擦,急著換家夥。”
凱末爾抓起一把銼刀在槍管上試了試,金屬碎屑簌簌落在地上:“讓他們用橡膠來換,我要最好的馬來西亞膠料,做槍托不容易開裂。”他朝作坊後院喊了一聲,三個從君士坦丁堡逃來的士兵扛著新造的步槍走出來,槍身還沾著防鏽油,“你看這做工,比德國貨強多了,他們用三年都不用換槍管。”
陳德康接過步槍掂了掂,突然聽見碼頭方向傳來槍聲。一個工人慌慌張張跑進來,說奧斯曼海關的人在搶南洋黨商船上的橡膠,還打傷了兩個水手。凱末爾把步槍往桌上一拍:“備車,去碼頭。”
海關關長阿裡·貝伊正指揮士兵把橡膠往馬車上搬,看見凱末爾帶著人過來,立刻拔出腰間的彎刀:“這些貨物沒交夠關稅,按帝國法律要沒收。”他身後的士兵舉著生鏽的步槍,槍栓上還纏著布條防止進水。
“關稅單呢?”凱末爾從懷裡掏出一份檔案,是聯合帝國駐伊茲密爾領事簽發的免稅證明,“南洋黨和蘇丹簽過協議,軍火原料免三年關稅,你看不懂公文嗎?”
阿裡·貝伊把彎刀架在凱末爾脖子上:“現在是青年土耳其黨說了算,蘇丹的話不算數!”他突然看見陳德康掏出的手槍,那是南洋黨特製的連發款式,槍口還鍍著防鏽層,手一抖差點把刀掉在地上。
“讓你的人把橡膠搬回去。”陳德康掂量著手槍,“不然我現在就給君士坦丁堡發電報,告訴塔拉特帕夏你私吞了黃金集團的貸款物資——聽說他最近正缺替罪羊。”
阿裡·貝伊的臉瞬間白了,揮揮手讓士兵把橡膠卸下來。凱末爾盯著他腰間的彎刀,突然發現刀鞘上刻著德國人的標記:“這刀是克虜伯公司造的?你們連冷兵器都要進口?”
阿裡·貝伊惡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總比用你們聯合帝國的破爛強!”可當他轉身時,凱末爾看見他的靴子底已經磨穿,露出了沾滿泥垢的腳趾。
回到作坊時,凱末爾讓工人把最好的五十支步槍打包:“送給中南聯邦的邊防軍,不用提條件。”他拿起一支步槍反複擦拭,“告訴陳德康,我要的橡膠不用急著送,先運些鋼坯來,最好是東西伯利亞總督轄區產的,那裡的鐵礦含碳量高。”
陳德康剛走,陸軍大臣塔拉特帕夏的特使就到了。特使穿著嶄新的德國軍服,卻背著一把奧斯曼老式步槍:“帕夏說,隻要你肯回軍隊,薩洛尼卡的防線由你全權指揮,還能給你調兩個旅的援兵。”
凱末爾指著特使的步槍笑了:“這槍是二十年前的英國貨,槍膛裡的鏽能刮下半斤來,你讓我用這個去擋希臘人?”他把自己造的步槍遞過去,“你試試這個,連續打兩百發都不會卡殼,比你們從德國買的舊貨強十倍。”
特使試射後,眼睛亮了起來:“能不能賣給陸軍部?我們願意用安納托利亞的羊毛抵賬。”
“可以。”凱末爾突然盯著他的軍服,“但我要你們從德國訂購的機床圖紙,特彆是克虜伯公司的槍管鍛造機——我知道你們上個月剛買了十台,還沒拆封。”
特使猶豫了半天,從包裡掏出一卷圖紙:“這是我偷偷抄的副本,原件在恩維爾帕夏手裡。他說這些圖紙是國家機密,連賈維德帕夏都不讓看。”
凱末爾展開圖紙時,發現上麵有密密麻麻的批註,全是用德語寫的。他突然想起茶館老闆說的話,宗教法庭的人用德國標準查稅,可自己的軍官連圖紙都看不懂。
君士坦丁堡的陸軍部裡,恩維爾帕夏正對著德國顧問發脾氣。地圖上的色雷斯地區被紅筆圈出了十幾個缺口,每個缺口旁都標著保加利亞軍隊的番號。
“你們的普魯士方陣根本沒用!”恩維爾帕夏把望遠鏡摔在桌上,鏡片裂開一道縫,“保加利亞人用的是聯合帝國的機槍,我們的士兵衝過去就是活靶子!”
德國顧問馮·施托伊本男爵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帕夏閣下,戰爭需要紀律。您的士兵連佇列都站不齊,怎麼可能打贏?”他掏出一份報表,“克虜伯公司的炮彈已經運到加拉塔碼頭,隻要付清剩下的五十萬馬克,明天就能送到前線。”
恩維爾帕夏的臉漲成了紫色:“賈維德帕夏說國庫隻剩三萬金幣了!你們就不能先發貨後付款?”
“我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馮·施托伊本站起身,“威廉二世陛下有令,奧斯曼的欠款必須用安納托利亞的石油開采權抵押,否則就停止供貨。”
這時,財政大臣賈維德帕夏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手裡的賬本散了一地:“黃金集團同意再借一百萬華夏元,但要我們把摩蘇爾的油田給他們開發二十年!大衛·陳·斯坦利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恩維爾帕夏一腳踹翻了椅子:“給他們!隻要能擋住保加利亞人,就算把君士坦丁堡賣了都行!”他突然抓住賈維德帕夏的衣領,“讓你的人把安納托利亞的農民都抓起來當兵,哪怕用鐮刀也要把他們趕上前線!”
賈維德帕夏哭喪著臉:“農民都跑光了,要麼去了希臘,要麼給聯合帝國的商船當搬運工。昨天南洋黨在伊茲密爾招工人,一天就來了兩千人,管三餐還發工錢。”
恩維爾帕夏突然轉向馮·施托伊本:“讓德國派誌願軍來!就像在的黎波裡塔尼亞那樣,我們給他們土地。”
男爵搖搖頭:“陛下說,巴爾乾太亂,不值得冒險。倒是聯合帝國的海外黨派人來問,他們能不能幫我們訓練軍隊,用波斯灣的漁業權抵賬。”
“讓他們滾!”恩維爾帕夏把桌上的檔案全掃到地上,“我寧願向俄國求助,也不會用聯合帝國的人!”
話音剛落,俄國大使就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電報:“陛下說,可以派五千哥薩克騎兵來幫忙,但你們要承認俄國在黑海海峽的通航權。”
恩維爾帕夏盯著電報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告訴沙皇,我們同意。但我有個條件,讓他的騎兵先去打保加利亞人,我們在後麵接應。”
大使剛走,塔拉特帕夏就闖了進來,手裡舉著凱末爾作坊的步槍:“這槍比德國貨還好!伊茲密爾的工人說,他們一個月能造兩千支,用棉花就能換。”
恩維爾帕夏接過步槍,突然發現槍管上刻著“伊茲密爾造”:“讓凱末爾把作坊遷到君士坦丁堡,我給他當陸軍大臣副手。”
“他不肯來。”塔拉特帕夏遞過凱末爾的回信,“他說要在伊茲密爾建兵工廠,還讓我們把從德國買的機床給他一半,否則就不供貨。”
恩維爾帕夏把信撕成碎片:“給他!隻要能造出好槍,讓我給他下跪都行!”他突然想起什麼,“讓賈維德帕夏去跟南洋黨談判,用安納托利亞的棉花換他們的機床,越多越好。”
索菲亞的首相府裡,伊萬·格奧爾基耶夫正對著羅馬尼亞的宣戰書發火。書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旁邊堆著從黃金集團借來的華夏元鈔票,每張都印著聯合帝國左皇帝朱錦華的頭像。
“羅馬尼亞人居然敢偷襲我們的後方!”格奧爾基耶夫把宣戰書揉成一團,“他們的軍隊連像樣的大炮都沒有,憑什麼跟我們打?”
塞爾維亞首相尼古拉·帕希奇端著酒杯走進來,酒液晃出了杯沿:“我們可以暫時停火,先聯手打羅馬尼亞人。希臘人已經同意了,他們的艦隊可以封鎖多瑙河。”
格奧爾基耶夫盯著地圖上的南多布羅加:“打完羅馬尼亞,馬其頓必須歸我們。你們塞爾維亞人已經拿到科索沃了,彆太貪心。”
“斯科普裡的銅礦必須歸我們。”帕希奇用手指戳著地圖,“林建斌副黨首說了,隻要我們能拿到銅礦,南方黨就再給我們五萬支步槍,還幫我們建煉鋼廠。”
希臘首相埃萊夫塞裡奧斯·韋尼澤洛斯突然推門進來,手裡拿著南洋黨的電報:“陳德康副黨首說,他們願意幫我們修薩洛尼卡港,用克裡特島的橄欖油抵賬,但要我們保證不進攻保加利亞。”
格奧爾基耶夫猛地站起來:“你們敢背叛盟約?”
“不是背叛,是務實。”韋尼澤洛斯掏出一份報表,“我們的士兵已經三個月沒發軍餉了,南洋黨答應隻要港口修好,就給我們十萬華夏元的貸款,利息比黃金集團低一半。”
這時,俄國大使闖了進來,手裡舉著沙皇的電報:“陛下命令你們立刻停火!否則就收回所有援助,還要聯合羅馬尼亞進攻你們!”
格奧爾基耶夫把電報拍在桌上:“告訴沙皇,保加利亞不是俄國的殖民地!”他轉向帕希奇,“明天我們就進攻羅馬尼亞,你們要是不幫忙,就彆怪我們單獨和奧斯曼簽約。”
帕希奇猶豫了半天,終於點頭:“可以,但我們要布加勒斯特的紡織廠。”他突然壓低聲音,“南方黨的人說,他們的軍艦已經開到黑海了,隻要我們需要,隨時能提供火力支援。”
當天晚上,保加利亞和塞爾維亞的軍隊悄悄撤出了對峙前線,轉而向羅馬尼亞邊境集結。格奧爾基耶夫站在邊境的瞭望塔上,望著遠處羅馬尼亞的營地,那裡的篝火稀稀拉拉,像一群垂死的螢火蟲。
“他們的士兵連大衣都沒有。”格奧爾基耶夫對身邊的軍官說,“明天天亮就進攻,用騎兵衝散他們的陣型。”他從懷裡掏出黃金集團的貸款協議,“大衛·陳·斯坦利說,隻要我們拿下多布羅加,他就再借我們兩百萬,用黑海的石油開采權抵賬。”
軍官突然指著遠處的海麵:“那是什麼?”黑暗中,十幾艘軍艦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桅杆上飄著聯合帝國的龍旗。
“是南洋黨的艦隊。”格奧爾基耶夫眯起眼睛,“陳德康副黨首說過,他們要保護在羅馬尼亞的僑民——其實就是盯著多瑙河的航運權。”他突然笑了,“也好,讓他們看看保加利亞軍隊的厲害。”
伊茲密爾的凱末爾作坊裡,機床的轟鳴聲徹夜不停。凱末爾正和工程師們除錯新造的炮彈,彈殼上的螺紋是用德國圖紙改進的,比原版更適合奧斯曼的老式火炮。
“試射一下。”凱末爾對工人說,“目標是碼頭旁邊的廢棄堡壘。”
炮彈呼嘯著飛出,在堡壘牆上炸開一個大洞。陳德康的商人拍著手走進來:“太棒了!中南聯邦的炮兵說要訂五千發,用暹羅的錫礦抵賬。”他遞過一份報紙,“保加利亞和塞爾維亞打羅馬尼亞了,奧斯曼趁機收複了色雷斯的五個村莊。”
凱末爾看著報紙上恩維爾帕夏的照片,他正站在收複的村莊裡演講,身後的士兵們穿著五花八門的軍服,有德國的、俄國的,還有二十年前的英國款式。
“他們還是不明白。”凱末爾把炮彈殼扔進工具箱,“靠彆人的武器贏來的土地,遲早要還回去。”他指著新到的機床,“這些是東西伯利亞總督轄區產的,韓建國大使說,隻要我們能造坦克,他們願意提供發動機圖紙。”
商人瞪大了眼睛:“你們要造坦克?”
“不是現在。”凱末爾撫摸著冰冷的機床,“但總有一天,奧斯曼要靠自己的武器保衛自己的土地。”他望著窗外的碼頭,聯合帝國的商船正在卸貨,燈光在海麵上鋪開一條金色的路,“至少從現在開始,我們知道該怎麼造好槍了。”
作坊外傳來報童的叫賣聲,報紙頭條寫著“奧斯曼與黃金集團簽訂新協議”,副標題是“安納托利亞的鐵路權抵押給北方黨”。凱末爾沒去買報紙,他知道上麵肯定印著恩維爾帕夏的豪言壯語,說要“用借來的武器重建帝國”。
“讓他們說去吧。”凱末爾對工人們說,“我們繼續造槍,每一支都要刻上‘伊茲密爾造’。”他拿起一支剛造好的步槍,槍管在燈光下泛著藍光,“總有一天,這個名字會讓所有人都記住。”
遠處的海麵上,南洋黨的艦隊緩緩駛過,探照燈在夜空劃出一道道光柱。凱末爾知道,這場戰爭還會持續很久,巴爾乾的土地還會流更多的血,奧斯曼的官員們還會簽下更多的賣身契。但在這裡,在伊茲密爾的這個小作坊裡,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把步槍遞給身邊的老兵,老兵曾在的黎波裡塔尼亞失去一條胳膊,現在是作坊的質檢員。老兵撫摸著光滑的槍身,突然哭了:“要是當年我們有這槍,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凱末爾拍著他的肩膀:“現在造也不晚。”他望向東方,那裡是聯合帝國的方向,據說那裡的工廠能日夜不停地造出火車、軍艦和各種機器,“總有一天,我們也能像他們一樣,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機床的轟鳴聲再次響起,和遠處的海浪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笨拙卻堅定的歌。在巴爾乾的炮火和列強的算計中,這支歌或許微不足道,但對凱末爾和他的工人們來說,這是奧斯曼未來的第一個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