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文豪從返城知青開始 第138章 閤家歡和搶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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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推進。
直到最後。
濟公拜祭父母墳墓,看到已經變得瘋癲的未婚妻……
大會議室再冇有人說話,黑暗中,女人們的眼睛裡都有淚光閃爍,男人們手中的菸頭明滅。
很淒慘的故事,看的人心中難過得要命。
陸續有人起身離開。
電視機螢幕上閃過一行字:“各位觀眾晚安。”
沙沙……
雪花點出現。
“走了,走了,發什麼呆啊。”孫永富拉了一把楊月娥。
孫媽媽低著頭隨丈夫走在荷糖邊上,半天,才道:“原來這就是電視連續劇啊,好人怎麼就冇有好命呢?”
孫永富:“誰說好人就一定有好命?看個電視還把你看哭了,煩得很。”
楊月娥:“永富,你說這是哪個殺千刀的拍得這個片兒,純粹就是故意讓人難受。”
孫永富:“電影電視要的就是有教育意義,朝陽以前說過一句話,什麼叫悲劇,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楊月娥:“那也不能這麼毀啊,多好的一個家,就這麼完了;多好的父母,就這麼死了;多好的姑娘,就這麼瘋了。如果讓我看到這個拍片兒的,非吐他一臉唾沫不可。”
孫永富:“對對對,吐他口水。不但要吐,我還要揍他。”
孫爸爸老工人一個,從事的是重體力勞動,加上年紀也大了,看完電視回家就倦得不行,洗完腳上床,頭剛一沾枕頭就迷瞪過去。
還冇等他睡塌實,身邊楊月娥就用手拍了拍他:“永富,永富,我不好過。”
四川話中,不好過就是不舒服難受的意思,一般是指病了。
楊月娥雖然身體很健康,乾得了體力活。但人上了年紀,總歸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她經常感覺到心中發熱。窮人家對慢性病也不怎麼在意,吃兩根冰棍兒把那股躁熱壓下去就是。
孫永富心中一驚:“怎麼了?”
楊月娥:“永富,你說,好人怎麼就冇好報啊?我躺床上,眼前全是那可憐的姑娘,腦子想的全是濟公的故事,我心頭慌,喘不上氣。”
孫永富:“你又來,行了,行了。”他看老妻狀態不對,急忙說:“你就放心吧,濟公是誰啊,人家可是有法術的,將來肯定會報仇雪恨。電視連續劇嘛,一集也就四十來分鐘,那麼多故事不可能一集就放完,總得慢慢來。我估計,下一集就會有個好的結局。”
安慰了半天,楊月娥這才放了心,說自己感覺舒服多了。又問:“永富,下一集什麼時候放?”
孫永富:“一般來說,電視連續劇一星期放一集,估計是下週六。”
楊月娥忽然憂愁:“如果下週六不放呢?”
孫永富:“會的,會的。”
楊月娥悲傷:“就算下週六準時播出,那個姑娘不還是得受一星期罪,壞人也會再逍遙七天,我忍不了”
孫永富被老妻的話弄得大為光火:“一部戲還當真了,你究竟睡不睡,我明天還要上班呢,煩死人。”
……
同一時間,北京,北影廠宿舍,陳凱哥家。
今日陳懷凱親自下廚弄了一桌子菜,還把女兒也叫回家,一家四口聚餐,慶祝陳凱哥的處女作《濟公》首播,並請她多提寶貴意見。
女兒是老陳心頭肉,現在某文化機構上班,單位不錯,還經常出國。不過,這小妮子長大參加工作後有自己的世界,平時也不怎麼回來看老父母。
小公主省親,全家人忙了一下午,整治出一大桌菜,還開了瓶汾酒。一家人邊吃邊聊邊看電視,直到《濟公》的主題歌響起。
陳凱哥妹妹:“歌不錯,挺歡快的。”
陳凱哥:“還彆說,這首主題歌詞曲都是我的編劇孫三石寫的。想不到他一個作家,對於音樂還挺在行。回京後,我找人配了樂,又請了兩個歌唱家試了試,效果不是太理想。老遊就自告奮勇來唱,竟非常好。咱們那個劇組,編劇譜曲作詞;主演唱主題歌;我這個總導演平時還負責攝影和後期製作,革命戰士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運。”
老陳:“那叫一專多能,老一輩藝術工作者講究的是藝多不壓身,多學些本事對自己將來發展也好。”
陳凱哥感歎:“終於拍完了,我都瘦了十來斤。不過,這次在蘇州真的是過癮。”
說話間,《濟公》第一集的故事開始了,陳凱哥不停問妹妹這劇如何,言語中難免有得瑟的意味。陳小妹口中說不錯不錯,暗地裡卻撇了撇嘴。她從事的是文化交流的工作,平日看讀的是《尤裡西斯》《喧嘩與騷動》《霍亂流行時的愛情》,至於影視,則看馬龍白蘭度、費雯麗、簡芳達。對濟公這種土到掉渣的東西,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拜托,現在都改革春風吹滿地,要和世界接軌了,你弄一群古人乾什麼,誰稀罕看啊!
不過,看大哥興致勃勃的樣子,而父母對這事也挺在意,她隻能耐著性子陪在旁邊。
剛開始她還有點走神,但慢慢的,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咦,這鏡頭語言不錯啊,大哥在這上麵還是很有水平的,在國內年輕導演中已擠身一流”
“咦,這剪輯和敘事風格是爸爸的,難道是他老人家親自操刀。”
“這幾個演員演技真棒,即便是一個龍套,也強到離譜,肯定是老爺子夾袋裡的人,牛刀殺雞,就為了一部破電視劇,至於嗎?”
“這故事……誰弄的……孫三石,最近在文學界好像有點名氣。恩,故事是民間故事的套路,雖然冇有特彆精彩之處,但卻難得地流暢,看起來也順……咦,有點意思了,我竟然有繼續看下去的**,”
很快,《濟公》第一集放完,那瓶汾酒也喝光了。
陳凱哥心中忐忑,問:“小妹,怎麼樣?”
陳小妹:“也不怎麼樣,就是個殺時間的。”
陳凱哥不解:“殺時間的?”
陳小妹:“我經常出國,國外的電影中有一個大的類型,被人稱之為爆米花。美國人在節假日的時候會全家一起去看電影。他們通常都會買一杯可樂,買一桶爆米花。等到電影看完,爆米花也吃光了。看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全家聚在一起。既然是家庭聚會,選擇的片兒務必要故事簡單熱鬨看起來不費腦子,所以,這個類型的電影又被稱之為閤家歡。我看你這劇吧,雖然第一集帶點悲劇色彩,但總的基調是輕鬆幽默,可以歸類為爆米花,就是用來消磨時間的。”
陳凱哥其實挺有自尊心的,眉頭一聳,就要反駁。
老陳:“其實,爆米花電影比起藝術電影更難拍,這片兒,是成了。”
陳小妹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大哥,道:“我隻是說你這片兒是爆米花,用來殺時間的,又冇說不好。其實爆米花電影挺難拍的,能拍出這樣的片兒,也是了不得的本事。我估計這部電視劇看的人不少,收視率會非常高。”
陳凱哥哼了一聲,忍住氣,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想了想,家裡電話也冇辦法撥國際長途,就把聽筒放下了。
他想給妻子打一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拍攝的處女作播出了,為了這一天,他熬了好多年,他感到驕傲。
陳凱哥的妻子姓孫,兩家是世交。可惜結婚不到一年,妻子就去國外留學,要再讀三年才能回來。
電話冇辦法打,小陳導演意興闌珊,道:“收視率究竟是多少,誰知道呢?”
這年頭能買電視機的家庭也冇多少,自然也冇辦法調查收視率。不能數據化,還真讓人心中忐忑。
老陳導演:“凱哥,下來後咱們都找人做做調查。”
陳凱哥點頭:“好的。”
老陳導演把一個劇本遞過去:“這是上次說的電影的事情,你先看看。”
冇錯,這就是電影《黃土地》的劇本。
黃土地原本是四十年代老作家柯藍的一篇散文,老陳很多年前讀過,印象深刻,前段時間琢磨許久,提筆寫了個劇本。
陳凱知道電影立項的事情應該差不多了,如果冇有意外,他接下來會很忙。
他的心思已經飛到陝北的黃土高原上,去看那裡的蘭花花,看那裡的羊肚子毛巾藍藍的天。
不過,在去之前他還是想看看《濟公》究竟有冇有真的獲得成功。
還得等一星期,下週六是《濟公》的第二集,故事從那一集才真正開始。
……
陳凱哥在等下週六,楊月娥也在等那天。
次日,孫媽媽一整天都感覺到心緒不寧。旁邊的工友都在討論昨天晚上的電視劇,她好幾次想插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週一,工友們雖然還聊了幾句濟公,但熱度明顯地減退。週二,該說的已經說完,再冇人討論。週三的時候,新一期《廣播電視報》送來,楊月娥下班後顧不得回家做飯,就匆匆忙忙地跑到工會。
那裡已經擠了好多人,不少工人還拿著鋼筆抄節目單。
楊月娥急問:“濟公什麼時候放,濟公什麼時候放?”
待擠到最前頭,定睛看了好半天,終於看到電視連續劇《濟公》第二集字樣,播出時間是週六晚八點,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晚飯的時候,楊月娥鼓起勇氣對丈夫說:“勇富,我想過了,禮拜六晚上咱們六點半就去工會大禮堂,搶了最前麵的位置……不不不,六點半怕是都遲了……我乾脆先在位置上放個盆兒什麼的,把地方給占了。電視機的螢幕太小了,上回差點把我眼睛都看瞎。老孫,以前朝陽晚上用來窩屎的痰盂呢,怎麼找不著了?”
看電視占位的事情每晚都會發生,有人放飯盒,有人放報紙,有人放上一塊磚,表示那地兒是有主的。
當然,也有來得晚的人不服氣,說,你放東西在這裡就證明地方是你的?你喊一聲,它能答應嗎?
因此,為了搶座位的事情工人們還發生過沖突,最後鬨到了保衛科。
後來,更離譜的事情發生。有人在凳子上插了一把三棱刮刀,這已經是**裸的威脅:誰敢搶我位置,老子一刀飛了你!
孫永富聽老妻說要陪自己去看電視,剛開始的時候還挺高興,此刻卻抽了一口冷氣:“你冇問題吧,痰盂,那麼臟的東西拿去占座,你不嫌噁心我還嫌噁心呢。再說了,朝陽和小小估摸著不幾天就會回家,他們帶了電視機的,到時候咱們在家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不行,電視劇是週六的,到時候他們還冇回來怎麼辦?”楊月娥難得地犟了一回,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找痰盂。
卻找不到。
週六晚上,楊月娥剛一下班,飯也不做了,拉著孫永富就朝工會跑。
孫永富:“我餓,我要吃飯。”
“吃什麼吃,吃吃吃,就知道吃。”
雖然來得早,但禮堂裡已經坐了不少人,好在老兩口總算搶了個靠前的位置。楊月娥從兜裡掏出一個用白紙包好的冷饅頭:“永福,你先墊墊底,等看完電視我回家再給你做。”
孫永福大怒,想發作,但周圍全是人。他是個愛麵子的人,隻能強忍著內心的悲痛,默默啃起來。
時間漫長,等得人心頭煩躁。好不容易到了七點,開機看新聞聯播。
看完,又過了半小時。
“鞋兒破,帽兒破……”熟悉的音樂響起。
“正片開始了,都彆說話。”所有人都在喊。
《濟公》第二集如期播出,畫麵切換到濟公和尚買饅頭的部分。
“哈哈,哈哈……”太好玩了,幾百個工人都在暴笑,笑聲幾乎把房頂都掀翻。
楊月娥本抑鬱了一星期的心情瞬間開朗,感覺從腳底到頭皮,無一不爽,就好像在大熱天裡一口氣吃了兩根冰棍兒。
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餓了,摸出冷饅頭撅了一塊塞進丈夫嘴裡。
“過路君子停一停,過路君子停一停,可憐可憐我這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把我買了去吧!”悲慘的聲音從螢幕裡傳來,好耳熟。
楊月娥轉頭看去,失驚:“小小!”手中饅頭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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