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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搖滾與上學live 第26章 026 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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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自戀

鎖好排練室,轉到樓下琴行坐著。賀雪朝說:“我就想彈那個震音。”

傅蓮時一口應下:“好!”高雲說:“我想敲那個,噠噠噠,三連音,七連音。”傅蓮時也說:“好!”

曲君聽出一些端倪,裝得懶懶地湊過來:“不帶衛真玩兒了?”

除了傅蓮時,彆人都知道曲君與昆蟲的關係。賀雪朝連忙說:“就是寫著玩兒的。”高雲也附和地點點頭。曲君說:“彆緊張嘛,我剛看見衛真,氣沖沖單飛了。”

傅蓮時把歌詞扣在桌上,不讓他看:“你彆往外說。”

曲君發誓:“絕對不說,我是這樣的人麼。”

傅蓮時說:“寫完曲了再給你們看。”扯一張草稿紙來,學飛蛾畫四線譜,在上麵塗塗寫寫。曲君笑道:“三個人起義的,怎麼咱們蓮時一個人寫歌?”

“他點子多。”賀雪朝道。

傅蓮時說:“纔不是呢,他們兩個都愛衛真,不好意思說。”又說:“沒關係,我不在意。我愛的是飛蛾。”

“要是衛真在,我肯定說不出來‘我愛衛真’這種話。”賀雪朝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懂的,”傅蓮時說,“如果飛蛾在,我也不這麼說的。”

曲君已經見怪不怪了,至少表麵上能夠泰然處之,站在邊上觀棋不語。旁邊兩個檻外人,也不好再發表什麼見解。

悶頭寫到天黑,傅蓮時怎樣都寫不滿意,在那張草紙上塗塗改改。賀雪朝與高雲都先走了,曲君說:“不回家麼?”

“不回,”傅蓮時頭也不擡,“冇人管我的。”

聽起來很可憐,不過長到傅蓮時這個年紀,未必高興被人管著。

到這個時間,小學生都回家去了,冇有新的顧客。曲君拉亮電燈,坐到沙發上,有一搭冇一搭地看晚報。突然間肩膀一熱,傅蓮時舉著草稿,打個嗬欠,靠過來軟綿綿地說:“曲君哥。”

曲君道:“不要耍流氓。”傅蓮時說:“好冷啊,都是男人,有什麼關係?”靠在他肩頭不走了。

曲君會意:“寫不出來。”

傅蓮時默默把那張歌詞翻過來,曲君笑了一聲:“不是不讓看麼?”

“不讓他們看。”傅蓮時說。

瞥見一個“愛”字,曲君揶揄道:“唉呀,字兒真好看,寫給誰的?”

“冇有誰,”傅蓮時不滿道,“這也不是我的字,怎麼會認不出來。”

他把寫譜子的草稿紙也翻過來,果然不一樣。文雅工整的是歌詞,醜的是曲譜。曲君哈哈大笑,傅蓮時道:“不許笑了!”

“那是誰寫的,”曲君說,“寫給你的?”

傅蓮時惱了一會兒,還是把班會的首尾講了。冇探出來八卦,曲君很遺憾似的,把晚報翻到填字遊戲那一版。傅蓮時又不滿,搡了他一下:“曲君哥!”

曲君道:“怎麼了?”傅蓮時咬著牙說:“這種情歌,到底要怎麼寫?”

他答應寫歌的時候,想的是:既然掛在枝頭,看自己意中人,應該是一首簡單又輕盈、甜蜜蜜的小曲子。結果真正要寫了,又覺得這首詩不全是快樂,就好像市麵上愛情小說,大多不高興一樣。

曲君失笑:“以為你特彆會寫情歌,才故意攬活呢。”傅蓮時說:“我冇有。”熱乎乎地貼著他肩頭不動。曲君總算放下晚報,舉起那頁歌詞,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傅蓮時說:“曲君哥,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曲君說:“寫情歌,又不非得談過戀愛不可。”傅蓮時說:“你也冇談過!”

曲君道:“亂說。”傅蓮時問道:“那要怎麼寫?”

曲君思索一番,說:“你天天上學,班裡冇有喜歡的女孩兒麼?”

“我剛轉學來的,”傅蓮時耳根一熱,喃喃地說,“才幾個月,有什麼喜歡不喜歡。”

“也不是非得要日久生情嘛,”曲君揶揄,“小說裡邊,多得是看一眼就喜歡的,一見鐘情的。”

傅蓮時不作聲,曲君見他實在想不出來,又說:“要麼你想,你們班那個班長,喜歡哪個男孩?”

傅蓮時說:“不知道,冇問過。”曲君說:“你猜一個嘛,要是你是她,你喜歡誰?”

傅蓮時靠到旁邊,支著下巴不響。曲君以為他在思索,過了一會才發現,他是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以前曲君總要演出,要經受台下熱忱的目光,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妨礙。如今當久了琴行老闆,臉皮越來越薄,竟然被看得很很慚愧,躲了躲道:“看什麼呢。”

傅蓮時眼睛長得又清又亮,睫毛柔軟,但不顯得迷離,像蘆葦蕩之間有片清水一樣。花花世界的倒影,一閃就過去了,不會留下痕跡。水波聞言一晃,問:“曲君哥,我貝斯彈得好麼?”

“好啊,”曲君不自在道,“要是說不好,你偷偷講我壞話怎麼辦。”

“不會的曲君哥,”傅蓮時道,“我說過不會讓你難過的。”

曲君受不了了:“這是一回事兒麼!”傅蓮時認真說:“嗯。”

曲君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使出言情小說裡的伎倆,把自己當女主角款待了。想明這一點,曲君收拾心情,教訓道:“校園戀愛,哪有這麼看人的。彆人都是難為情,羞澀的。”

傅蓮時哦一聲,垂下眼睛,靠回他身上:“非得在班裡挑一個人愛,我可真挑不出來。趙圓?劉鵬?”說著搖搖頭。

“好嘛,”曲君說,“為什麼不喜歡他們?”

傅蓮時道:“不是不喜歡,是不‘愛’。幼稚,也不好玩兒。”

曲君暗想,你覺得不好玩兒,彆人,班長,倒未必覺得不好玩。但他不敢亂出餿主意了,隻說:“吃飯吧。”

近一片的臨街店鋪,有些本身不做飲食生意,到了飯點,就在屋簷底下支一張摺疊桌子,幾個夥計圍坐吃飯。曲君是不肯這麼乾的。第一因為天越來越冷了,第二在樂器行裡吃飯,顧客看見了,會覺得不講究。

到這個時間,也不會再有客人來了。曲君買回來兩碗麪,關上大門,到店麵後邊吃飯。傅蓮時一直在想寫歌的事情,挑起一筷子麪條,不吃,幽幽說:“真難懂。”

曲君說:“其實單看這詞,也不是非寫情歌不可。”傅蓮時眼睛一眨,曲君說道:“比如說,她要做樹枝樹葉,不做人了,不做醫生也不做老師。”

“廖蹶子也這麼講,”傅蓮時道,“但他越講,我越覺得,憑什麼要聽他的。”

曲君又好笑道:“小祖宗。”傅蓮時辯解說:“有時候彆人越要我乾什麼,我就越不情願。像這首歌,本來應該給衛真哥寫,但他太氣人了,我就不情願給他。”

“以前在昆蟲樂隊,”曲君附和,“衛真也挺氣人的。”

傅蓮時話閘子開了:“他硬要改編曲,也不管彆人情不情願。改完了,彆人都是陪襯,就剩他一個人最出風頭。”

“他不熟悉彆的樂器,寫不出太複雜的編曲,”曲君說道,“也不是故意欺負你們。”

傅蓮時道:“所以是氣人,不是討厭。反正呢,既然是組樂隊,不是獨唱歌手,就得公平才行。”曲君笑道:“你們班的小班長,不喜歡聽彆人的話,所以要做葉子。你不喜歡聽衛真的話,所以要寫曲子,這是不是一樣的?”

傅蓮時若有所思,三兩口把麵吃光了,又回去寫曲子,一直呆到深夜才走。

如是寫了好幾天,離正式演出不到半星期了,傅蓮時的曲子終於有個雛形。從一首甜蜜的情歌,變成了怪誕叛逆的調子,取名叫做《自戀》。除了冇告訴衛真,樂隊眾人都很滿意。

每天排練結束,大家各找藉口留下。等到衛真離開,又聚在一起編曲、排練。因為是寫來補償賀雪朝的,這首歌就讓他做主唱。副歌唱完,一切聲音安靜。然後鼓、貝斯,依次重新響起,剛好讓賀雪朝有喘口氣的時間。接著吉他也加入進來,複調音樂,每個聲部自己有自己的旋律。

琴行旁邊的玉蘭樹、西府海棠,兩種向上伸手的樹,像一行沖天的大燭台。曲君在店外掛了一塊黑板,張貼海報,佈告北京演出訊息,每天中午擦掉重寫。大小樂隊一視同仁,越臨近的演出排在黑板越上麵。

附近老師來勸過一次,覺得在臨街寫很多“某某酒吧”對學生身心不好,容易影響他們唸書。曲君隻得擦掉“酒吧”,彩色大字寫樂隊和時間,小字寫“某街某號”。此外,他還寄了一疊東風樂隊的海報,郵到藝術村,秦先工作室,讓他幫忙宣傳。

輪轉數日,東風樂隊的大名慢慢爬到黑板頂上,過完今夜,就到東風樂隊正式亮相的日子了。排練到深夜,衛真要請他們吃夜宵。

然而附近飯店早打烊了,大家繞了一圈,一無所獲。衛真說:“唉,以前‘螞蟻’廚藝很好,我們排練完了,就去他家吃一頓。”

螞蟻就是昆蟲樂隊的主音吉他手。賀雪朝忍不住說,“衛真哥,要是你有一個機會,讓‘螞蟻’回來。”

衛真說:“改譜子的事,你還不高興嗎。”賀雪朝說:“我冇有。”

難得風平浪靜一夜,傅蓮時不願聽他們拌嘴,仰頭走在最前麵。高雲勸架道:“彆吵了,今天天氣真好。賀雪朝,那是什麼星?”

賀雪朝道:“那是天狼星。”高雲說:“最頂上亮的,是什麼?”

突然衛真插嘴說:“那是我。”

眾人默然,過了一會,高雲道:“哈,那我要做那邊那顆,節奏特準,一閃一閃的。”

賀雪朝說:“那是飛機。”

挺難得見到飛機,大家停下腳步,目送它飛出視線。

轟鳴聲中,這架飛機越飛越低。它從日本起飛,經飛上海虹橋、終於要到目的地了。

接機的多是翻譯和本地接待人員,與乘客並不認識,人手舉一塊歡迎牌子。其中一塊是雙語寫的:

熱烈歡迎青龍樂隊來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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