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搖滾與上學live 第8章 008 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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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紅
東風樂隊的節目作為壓軸好戲,並冇參加彩排,對老師同學來說還是秘密。
週一當日,下午的半天不上課了。傅蓮時作為本校學生、東道主,剛放學就匆匆跑去側門,接樂隊另外幾個人。
結果側門前麵烏泱泱的,校長同一群領導守在門口。傅蓮時生怕出了什麼事,顧不得彆的,往人群裡擠。
“同學,”校長注意到他,“你來乾嘛呀?”
傅蓮時朝外一看,樂隊還冇有到。他回答說:“老師,我在這兒等人。”
有的同學中午忙學習,找了家長送飯過來,約在側門見麵。校長習以為常,也不多問,指著旁邊欄杆說:“你去那兒等吧,我們今天也要接人呢。”
傅蓮時便乖乖走過去,靠在欄杆底下。
過了一陣,一輛吉普車在外麵停下。車門打開,高雲從駕駛座跳下來,打開後備箱搬東西。衛真、賀雪朝,還有曲老闆,也都下車。
傅蓮時正要招呼,校長先他一步迎上去,同衛真握手:“這是大明星,是衛真先生吧,久仰。”
“什麼先不先生,”衛真老大不自在,“您也久仰。”
校長微微一笑,看向餘下幾人:“怎麼稱呼?”
高雲與賀雪朝分彆握了手,最後剩一個曲君。校長賣弄道:“我看你們表上填的四個人,剩下這位就是貝斯手吧。”
“不是,”曲君朝欄杆那邊招招手,“快過來。”
原來曲君早看見自己了。傅蓮時三兩步跑到他身旁,又被曲君往前一推。
“我是搬東西的苦力,”曲君說,“這位纔是貝斯手。”
校長大吃一驚:“這不是咱們學校的學生嗎?你是哪個班的?”
傅蓮時笑道:“老師好,我是高二,廖……老師那個班。”也和校長握了手。
校長說:“這是臨時的,還是一直都是你們的貝斯手?”
其實傅蓮時自己也冇底,曲君說:“永久的永久的。”
學校舞台已經裝飾起來了,半邊露天的水泥台子,攔腰截一道暗紅天鵝絨幕布。幕布之後是個大後台,左右各一扇門,連著台階。不管什麼活動,演員都在這裡候場。
校長把他們送到舞台旁邊,留下來和衛真說話。傅蓮時一手提著自己的貝斯,一手幫忙搬鼓,最先走進後台。
今天演出的人多,後台堆滿鏡子、衣架、朗誦隊的稿子、帶裙邊的扇子,到處亂鬨哄的。傅蓮時一眼看見班上同學,朝他們招招手,叫道:“趙圓,我拿貝斯來了。”
趙圓非但冇應聲,反而朝門口指指,做個快跑的手勢。
傅蓮時冇看明白,依舊從人群中間穿過去。趙圓拿到貝斯,又低聲重複了一遍:“你快走!”
傅蓮時疑惑道:“什麼意思?”
話音未落,他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傅蓮時同學。”
傅蓮時轉過去,看見廖蹶子環抱雙臂,似笑非笑站在旁邊。他不情不願說:“廖老師好。”
“你把琴借給趙圓,”廖蹶子說,“證明你還不是無可救藥。”
傅蓮時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但他也不想和廖蹶子糾纏:“老師,我要走了。”
“但是,”廖蹶子加重語氣,話鋒一轉,“雖然你迷途知返,做過的事情還是要承擔責任。”
“承擔就承擔吧。”傅蓮時說。
他想回到曲君那兒,然而後台又進了一支舞蹈隊,人山人海,走不過去了。
“同學們,”廖蹶子轉向班上的樂隊,“我們把開場白再排練一遍。三,二,一……”
劉鵬不情不願說:“大家好,我們是高二(1)班,帶來的節目是樂隊表演。”
“激情澎湃一點!”廖蹶子道。
大家齊聲唸白:“今天的節目由廖老師指導完成,感謝校領導的鼎力支援,感謝廖老師的悉心栽培!”
“怎樣,”廖蹶子得意忘形了,“傅蓮時,因為你不服從安排,以後也不能光榮地站在台上了。希望你吸取教訓,以後不要再犯。”
開場白的動靜太大,無數道視線投向他們。劉鵬幾人無地自容,恨不能鑽到地裡,傅蓮時冷笑道:“沒關係,老師。”
曲君一行人也注意到了,從舞蹈隊後邊擠過來。賀雪朝笑道:“你怎麼躲這兒來了,這是廖蹶子老師吧?”
廖蹶子知道自己有個外號,但從冇有學生敢在他麵前說出來。突然被個陌生麵孔點破,他氣得頭都要炸了。
他看賀雪朝拿著樂器,以為也是來演出的同學,厲聲喝道:“你是哪個班的,誰教你給老師起外號?”
“你問我嗎?”賀雪朝指著自己,“我是化學係的,91級。”傅蓮時在心裡哈哈大笑,第一次覺得學習好還有不得了的好處。
“你,”廖蹶子麵紅耳赤,“你們!”
曲君也湊上來,把長髮撩到身前,給廖蹶子看:“老師,我是社會上的二流子,冇有班的。”
“傅蓮時,”廖蹶子說,“你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真是瘋了。”
高雲怕嚇著學生,今天穿了一件很嚴實的長袖衣服,把手臂紋身全蓋住了。他把袖子捲起來,遞到廖蹶子麵前:“廖老師,那我是黑社會。”
廖蹶子再不敢造次,最後瞪了傅蓮時一眼,悻悻地走了。
校慶開始了,後台稍微清淨。傅蓮時找來椅子,一人一張坐下。
彆人都在調試樂器,調音箱,隻有傅蓮時貝斯借出去了,冇有事情可做,在角落裡發呆。
曲君見他無聊,挪到旁邊問:“緊不緊張?”
“不緊張。”傅蓮時說。
“真的?”曲君說,“彆人都緊張兮兮的,你倒是不一樣。”
傅蓮時擡頭一看,旁邊的賀雪朝調完琴了,閒不下來,在琴頸上爬格子;高雲一手一個鼓棒,在空氣裡敲來敲去。
“校慶而已。”傅蓮時道。
“場麵大小是一回事,”曲君故意逗他,“第一次上台又是另一回事。這麼安靜,手都嚇軟了吧。”
傅蓮時冇和他爭辯,反問道:“你上台也緊張麼?”
“我,”曲君一噎,“我又不會彈這個那個的,我哪裡知道。”
傅蓮時奇道:“那個小學笛子比賽、琵琶比賽,也是上台吧。”
曲君自個兒想岔了,打哈哈糊弄過去。
過了一會,衛真和校長說完話,也上來坐著。他看見傅蓮時穿校服,皺眉道:“今天是東風第一場演出,你就穿這個上台?”
今天衛真穿了件大花襯衫,黑底紅花,藍色細葉,香港人一樣時髦;賀雪朝把眼鏡摘了,穿件帶兜帽的衛衣;高雲不怕冷,薄長袖,外罩一件寬鬆t恤衫,顯得非常高挑。
仔細一看,就連曲君都穿得很鄭重。外套底下是件西裝襯衣,黑色西褲。隻有自己穿麪粉口袋,背後還跟囚犯似的,印了學校名字。
“我,我冇想到,”傅蓮時說,“今早還要升旗的,而且我冇彆的衣服換了,平時就那麼幾件。”
衛真顯然不太滿意,但也無話可說。曲君好奇道:“要是讓你隨便挑,你穿什麼?”
傅蓮時想也不想:“飛蛾。”
曲君乾笑一聲,衛真道:“飛蛾什麼時候穿校服了。”
“冇辦法嘛,我也不想這麼,”傅蓮時說,“這麼土裡土氣的。”
“彆吵了。”曲君說。
他走到傅蓮時跟前,俯下身仔細打量。傅蓮時被他看得耳熱,忍不住躲了躲。
曲君道:“彆動。”把傅蓮時一綹頭髮捋到後麵。
傅蓮時搬來這些天,忙前忙後,冇空絞頭髮。頭髮長得比一般男生長,但又冇到違反校紀的地步。
這個長度冇法彆在耳朵後麵,不用髮膠是固定不住的。一鬆手,髮絲彈回原地。
“哎呀。”曲君說。
傅蓮時冇來由心慌,小聲央求道:“彆、彆弄了。”
曲君仍舊道:“彆動。”拉開帶來的挎包,從底下翻出一樣物什。大致上是圓柱體,掌心長,通身是黑色。
傅蓮時眼睜睜看他打開那東西,旋了幾下,一點紅色慢慢冒頭。是一管口紅。傅蓮時猶豫道:“這……”
“上台嘛,”曲君說,“燈光一打,人臉色慘白慘白的,不塗這個氣色難看。”
“這是白天,”傅蓮時解釋,“也冇有燈,底下的人離得遠,看不清的。”
曲君莞爾道:“都一樣。”指腹抹了一點唇膏,點在傅蓮時下唇。一股奇特的脂粉味道,紅色的味道。傅蓮時好像被定在座位上,動彈不得。他怕咬到曲君的指頭,也不敢說話了,感到溫熱的油脂慢慢化開。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曲君說:“好了。”退開一步。
傅蓮時慌裡慌張地看樂隊成員,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冇有人注意他。
“很帥。”曲君又說。
傅蓮時這纔看向牆上掛鏡。曲君笑道:“怎麼,變成女孩兒了?”
倒也不是。鏡子裡麵的傅蓮時,除了嘴唇殷紅,仍舊是短髮,穿麵口袋運動裝。但因為曲君很好看,曲君誇他好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處處都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說】
下週要出趟門,可能更得少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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