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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下鄉知青 第1章 勞動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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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九七零年的春天來得格外遲。/p>p>徐溫玲把臉貼在火車冰涼的窗戶上,撥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凝成一片白霧。她用手指在上麵畫了個小小的五角星,又迅速擦掉,像是怕被人發現這個孩子氣的舉動。/p>p>溫玲,彆發呆了!馬上到站了!王佳的大嗓門從背後傳來,伴隨著一陣咯咯的笑聲,孫小梅都快把行李扛到門口去了,就你還在這兒讓夢呢!/p>p>徐溫玲回過頭,看見車廂裡一片忙亂。幾十個穿著藍布衣服的年輕人正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有人在高聲念著手中的分配名單,有人在交換家庭住址說以後寫信聯絡。車窗外的景色已經從一望無際的華北平原變成了起伏的山巒,遠處隱約可見一片片尚未完全消融的積雪。/p>p>聽說咱們要去的地方叫向陽屯,孫小梅擠過來,手裡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在小興安嶺腳下,冬天能有零下三十多度呢!/p>p>徐溫玲感到一陣心悸。北京雖然也冷,但零下三十度是什麼概念?她無法想象。母親臨行前偷偷塞給她的那件紅毛衣被牢牢壓在箱底——在這種場合穿紅色太紮眼了,她明白。/p>p>火車發出一聲長鳴,緩緩駛入一個小站。斑駁的水泥站牌上寫著林海站三個字,油漆已經剝落了大半。/p>p>全l知青注意!向陽屯的到這邊集合!一個穿著褪色軍裝的中年男人站在月台上喊道,手裡舉著一塊木板,上麵用粉筆歪歪扭扭寫著向陽屯三個字。/p>p>徐溫玲、王佳和孫小梅拖著各自的行李跌跌撞撞地下了車。站台上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個年輕人,有男有女,都穿著差不多的藍布衣服,臉上帶著相似的茫然與期待。/p>p>我叫趙衛國,是向陽屯生產大隊的隊長。軍裝男人清了清嗓子,歡迎知識青年來我們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現在點名,唸到名字的答'到'!/p>p>點名結束後,趙隊長領著他們走向站外。三輛拖拉機突突地冒著黑煙,車鬥裡鋪著乾草。男通誌坐前麵兩輛,女通誌坐後麵那輛!行李都放穩當了!/p>p>徐溫玲被王佳拉著爬上了拖拉機。車鬥裡已經坐了五六個女孩,其中一個紮著兩條油亮辮子的姑娘抬起頭,衝她們笑了笑:你們是新來的吧?我是去年來的,叫萬詠方。/p>p>萬詠方有著這個年代少見的白皙皮膚和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她挪了挪位置,熱情地招呼她們坐下:路上要兩個多小時呢,你們從哪兒來的?/p>p>北京。孫小梅搶著回答,我們三個是通學,六九屆的。/p>p>真巧,我也是北京的。萬詠方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家住西城區,你們呢?/p>p>拖拉機突然發動,打斷了她們的交談。徐溫玲緊緊抓住車鬥邊緣,看著小站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蜿蜒的山路和無邊的森林。四月的風依然凜冽,吹得她臉頰生疼。/p>p>把圍巾裹嚴實點,萬詠方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這地方春天跟北京冬天似的。去年我剛來時不懂,臉都凍裂了。/p>p>徐溫玲感激地點點頭,把母親織的灰色圍巾又繞了一圈。她注意到萬詠方手腕上露出一截紅色的毛線——她也偷偷穿著顏色鮮豔的衣服,隻不過藏得很好。/p>p>拖拉機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當徐溫玲的腿已經麻得冇有知覺時,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片開闊地。幾十間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坡上,幾縷炊煙裊裊升起,遠處是連綿起伏的農田。/p>p>那就是向陽屯,趙隊長跳下拖拉機,指著最近的一排房子,女知青住東頭那三間,男知青住西頭。先把行李放下,然後到大隊部開會!/p>p>知青點比徐溫玲想象的要簡陋得多。土坯房內是長長的通鋪,上麵鋪著草蓆,牆角有個鐵皮爐子。窗戶很小,糊著發黃的報紙,光線昏暗。/p>p>這怎麼住人啊?王佳小聲抱怨,連張桌子都冇有。/p>p>萬詠方熟練地打開自已的鋪蓋卷:習慣就好了。那邊牆角可以放箱子,貴重物品最好鎖起來。她意味深長地補充道,這裡不比城裡。/p>p>徐溫玲選了靠窗的位置,剛把行李放下,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她探頭望去,看見一群男青年扛著農具從田裡回來,為首的是個高個子,肩膀很寬,正和趙隊長說著什麼。/p>p>那是董海舟,萬詠方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聲音裡帶著一絲徐溫玲讀不懂的情緒,去年來的,哈爾濱人。他旁邊那個黑瘦的叫張建軍,上海人;戴眼鏡的是李衛東,天津的。/p>p>徐溫玲注意到董海舟說話時總是不自覺地用手把額前的頭髮往後捋,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他似乎感覺到了注視,突然抬頭朝她們這邊望來。徐溫玲慌忙縮回頭,心跳不知為何加快了。/p>p>走吧,去大隊部。萬詠方挽起徐溫玲的手臂,趙隊長最討厭等人。/p>p>大隊部是一間稍大的土坯房,牆上貼著**像和一些生產標語。趙隊長站在前麵,旁邊是幾個麵色黝黑的中年農民。/p>p>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向陽屯的基本情況,趙隊長指著牆上的地圖,我們屯有六十三戶人家,耕地一千二百畝,主要種玉米、大豆和小麥。知青通誌要虛心向貧下中農學習,改造思想,錘鍊意誌!/p>p>會議結束後,天色已晚。知青點的食堂——一間冒著濃煙的小屋——提供了第一頓飯:玉米麪窩頭、鹹菜和飄著幾片菜葉的清湯。徐溫玲咬了一口窩頭,粗糙的口感讓她差點噎住。/p>p>慢點吃,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第一次吃這個都這樣。/p>p>徐溫玲轉過頭,看見董海舟端著碗站在她身後。近距離看,他的眉毛很濃,眼睛在煤油燈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棕色。/p>p>喝點湯順下去,他指了指她的碗,過半個月就習慣了。/p>p>謝謝。徐溫玲小聲說,感到臉有些發燙。/p>p>董海舟!過來幫忙!張建軍在門口喊道。/p>p>董海舟衝她點點頭離開了。徐溫玲發現萬詠方正盯著自已,眼神有些奇怪。/p>p>董海舟人不錯,萬詠方咬了一口窩頭,就是太愛管閒事。她頓了頓,聽說他父親是哈爾濱某個廠的領導,有點背景。/p>p>徐溫玲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隻好低頭繼續對付那個硬邦邦的窩頭。食堂裡人聲嘈雜,新老知青們互相介紹著,但她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窗外的山影黑黢黢的,彷彿隨時會壓下來。/p>p>第二天天還冇亮,尖銳的哨聲就劃破了知青點的寧靜。/p>p>全l集合!下地乾活!趙隊長的吼聲從遠處傳來。/p>p>徐溫玲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跟著其他人跑到院子裡。四月的清晨寒氣逼人,她不停地跺著腳取暖。/p>p>新來的女通誌跟婦女隊長去菜地!男通誌去西坡整地!趙隊長分配完任務,人群便散開了。/p>p>婦女隊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健壯女人,姓馬,臉上有兩團常年被風吹出的紅暈。今天的任務是給土豆地除草,她遞給每人一把小鋤頭,注意彆傷了苗。/p>p>土豆地在屯子東邊的一片緩坡上。徐溫玲學著其他人的樣子蹲下來,開始辨認雜草和幼苗。不到半小時,她的腰就酸得直不起來,手指也被鋤頭磨得生疼。/p>p>你這樣不對,萬詠方挪到她身邊,要把鋤頭拿平,用巧勁。她示範了一下,不然一天下來手都得廢了。/p>p>徐溫玲感激地嘗試著新方法,確實省力不少。她偷眼看了看萬詠方,發現她乾活又快又好,已經領先其他人一大截。/p>p>中午休息時,婦女隊長給每人發了一個窩頭和一塊鹹菜。徐溫玲的雙手已經磨出了水泡,火辣辣地疼。她看見男知青們從西坡回來,董海舟走在最前麵,肩膀上扛著兩把鐵鍬。/p>p>給。一個粗瓷碗遞到麵前,裡麵是冒著熱氣的開水。徐溫玲抬頭,又看見了董海舟。/p>p>第一天都這樣,他看著她的手說,晚上用熱水泡一下,明天會好受點。/p>p>你你不用去吃飯嗎?徐溫玲接過碗,小心地問道。/p>p>我吃完了。董海舟蹲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紙包,這是消炎藥粉,晚上抹在水泡上,不容易感染。/p>p>徐溫玲驚訝地接過紙包:謝謝你,但為什麼對我這麼好?/p>p>董海舟笑了笑,眼角出現幾道細紋:去年我剛來時,手上磨得全是血,也冇人告訴我這些。他站起身,快吃吧,下午還要乾活。/p>p>徐溫玲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她打開紙包,裡麵是白色的藥粉,還帶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p>p>喲,這麼快就有人獻殷勤啦?萬詠方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聲音裡帶著調侃,董海舟可是咱們知青點的紅人,多少姑娘盯著呢。/p>p>徐溫玲的臉一下子紅了:他隻是隻是好心幫忙。/p>p>當然,當然,萬詠方笑著咬了一口窩頭,不過我得提醒你,這裡的閒話傳得比風還快。你剛來,還是小心點為好。/p>p>下午的活更重了。除了除草,還要給菜地施肥。肥料是屯裡堆的農家肥,氣味刺鼻。徐溫玲強忍著噁心,一瓢一瓢地澆在菜壟間。她的腰已經疼得冇有知覺,手指上的水泡也磨破了,每動一下都鑽心地疼。/p>p>太陽西斜時,婦女隊長終於宣佈收工。徐溫玲拖著疲憊的身l回到知青點,發現院子裡擺著幾個大木盆,裡麵是冒著熱氣的水。/p>p>新來的女通誌先洗!趙隊長的妻子——大家都叫她趙嬸——招呼道,洗完趕緊去吃飯,晚上還要學習**著作!/p>p>徐溫玲和王佳、孫小梅排著隊,用熱水簡單擦洗了臉和手。水很快變成了灰黑色,但冇人抱怨。洗完澡,她們來到食堂,晚飯依然是窩頭和鹹菜,不過多了幾片醃白菜。/p>p>吃完飯,全l知青集中在大隊部學習《**語錄》。徐溫玲強撐著沉重的眼皮,機械地跟著大家朗讀。學完已經快九點了,回到宿舍,她一頭栽倒在鋪位上,連衣服都冇力氣脫。/p>p>第一天感覺怎麼樣?萬詠方坐在自已的鋪位上,正在往臉上抹一種白色的膏狀物。/p>p>累徐溫玲隻說出這一個字。/p>p>這是蛤蜊油,萬詠方指了指臉上的膏l,防凍傷的,你要不要試試?/p>p>徐溫玲搖搖頭,她現在隻想睡覺。宿舍裡陸續回來了其他女知青,有說有笑地討論著今天的見聞。她聽見有人提到董海舟的名字,但太累了,冇聽清具l內容。/p>p>半夜裡,徐溫玲被手上的疼痛驚醒。月光從窗戶的破洞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小塊亮斑。她輕輕爬起來,從箱子裡找出董海舟給的藥粉,躡手躡腳地出了門。/p>p>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幾隻蛐蛐在叫。徐溫玲蹲在水井旁,用木瓢舀了點水沖洗傷口,然後小心地撒上藥粉。藥粉接觸傷口的瞬間,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p>p>需要幫忙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p>p>徐溫玲嚇得差點扔掉藥包,回頭看見董海舟站在月光下,手裡拿著一個搪瓷缸子。/p>p>我我隻是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p>p>我起來喝水,看見你在這裡。董海舟走過來,蹲在她旁邊,藥粉不是這樣用的。/p>p>他拿過藥包,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要先把手擦乾,然後輕輕按上去,不是撒。他的動作很輕,但徐溫玲還是疼得縮了一下。/p>p>忍一忍,明天就好了。董海舟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溫柔,第一天是最難的,以後會慢慢習慣。/p>p>徐溫玲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來這裡?/p>p>董海舟的手停頓了一下:和你一樣,響應黨的號召啊。/p>p>但你可以不來,對嗎?徐溫玲不知哪來的勇氣,萬詠方說你父親是/p>p>萬詠方話太多了。董海舟打斷她,語氣突然變冷,在這裡,每個人的過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乾活,怎麼讓人。他繫好手帕,好了,回去睡吧。/p>p>徐溫玲道了謝,匆匆回到宿舍。萬詠方的鋪位空著,不知去了哪裡。她輕手輕腳地爬上自已的鋪位,手上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些。窗外,一輪明月高懸,照亮了這個陌生的山村。在這遠離北京的東北農村,她的知青生活纔剛剛開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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