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50章 庵堂舊影 強索憶痕
慈安庵坐落在南境與中原交界處的一座清幽山巒中,香火不算鼎盛,卻自有一股遠離塵囂的寧靜。蕭景淮帶著幾名親信,快馬加鞭,不過一日便抵達了山腳。
他沒有驚動庵內眾人,而是讓手下暗中控製住局麵,自己則獨自一人,踏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走進了這座看似普通的庵堂。
接待他的是一位眉目慈和、年逾古稀的老尼,法號靜塵。當蕭景淮表明身份,並問及十數年前鎮北侯夫人攜女在此清修舊事時,靜塵師太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雙手合十,長歎一聲:
“阿彌陀佛。施主既然問起,老尼也不敢隱瞞。隻是……有些真相,或許不知,反而是一種慈悲。”
蕭景淮神色不變,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請師太明言。無論真相如何,我都要知道。”
靜塵師太看著他眼中那深沉的痛楚與決絕,終是緩緩道來:
“當年,侯夫人並非來此清修,而是……心鬱成疾,來此靜養。侯爺他……心中另有所屬,對夫人多有冷落。夫人是個癡情人,將所有苦楚都默默嚥下,隻盼著能用真心換來侯爺一絲回眸。”
“那時,大小姐年紀雖小,卻極為敏感懂事。她親眼目睹父母的疏離,感受著母親的哀傷,心中對那個素未謀麵、卻奪走了父親全部注意的‘白月光’,以及她留下的孩子……充滿了不解與怨懟。”
蕭景淮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隱約知道自己的母親與鎮北侯有過一段情,卻不知細節,更不知這竟成了阿姐童年陰影的根源。
“後來呢?”他聲音乾澀。
“後來……許是積鬱太深,夫人終究是沒能撐過去,在庵中……薨了。”靜塵師太語氣沉重,“夫人去後不久,大小姐便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口中囈語不斷,反複喊著‘爹爹’、‘娘親’,還有……‘為什麼不要我們’……”
蕭景淮閉上眼,幾乎能想象出那個小小的、失去母親又被父親忽視的女孩,在病中是何等無助與絕望。
“病癒後,大小姐像是變了一個人,性子沉靜得可怕,不再哭鬨,也不再輕易流露情緒。再後來……侯爺便將施主您,接回了府中。”
靜塵師太看向蕭景淮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大小姐那時,該是多麼難過啊。剛剛失去母親,父親的心卻早已被另一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占據。她排斥您,厭惡您,並非因為您本身,而是因為您代表著……她所失去的一切,和她母親承受的所有委屈。”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蕭景淮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疼痛。
原來如此。
原來阿姐從小對他的排斥和冰冷,根源在此。
他不是野種,卻成了摧毀她家庭幸福的象征,成了她童年所有缺失和痛苦的具象化。
他以為是自己不夠好,是她天生冷淡。
卻不知,在他到來之前,她已承受了太多他這個“局外人”無法想象的創傷。
而他,還曾因為那份隱秘的、不被允許的傾慕,因為想要靠近她,而故意用“弟弟”的身份去糾纏她,強迫她接受自己的存在……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殘忍?
他以為的追逐和守護,或許從一開始,就建立在對她的二次傷害之上。
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幾乎將蕭景淮淹沒。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多謝……師太告知。”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離開慈安庵時,天色已近黃昏。殘陽如血,將山巒染上一片淒豔的紅。
蕭景淮的心,卻比這暮色更加沉重灰暗。
他知道了阿姐排斥他的原因,知道了那橫亙在他們之間、比血仇更早存在的鴻溝。可這並沒有讓他放棄,反而讓他更加堅定了要喚醒她的決心。
他不能再讓她以“顧清辭”的身份,沉浸在另一段不屬於她的、充滿背叛和痛苦的記憶裡,繼續被仇恨驅使,走向毀滅。她需要找回她自己,那個即使背負著童年創傷,卻依舊驕傲、清醒、內心自有準則的蕭景汐。
哪怕找回記憶後,她會更加恨他,會將他推得更遠。
他也要這麼做。
一個瘋狂而極端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
既然溫和的刺激無效,那麼……就用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去衝擊她被封鎖的記憶!
他要“綁架”她。
不是傷害她,而是將她帶離南境這個複仇的漩渦,帶到一個充滿他們共同回憶(哪怕大多是冰冷回憶)的地方,用最極端的環境和方式,強行刺激她的大腦,逼她想起自己究竟是誰!
這很冒險,可能會讓她更加崩潰,也可能會徹底激怒她。
但他彆無選擇。
“準備一下。”蕭景淮翻身上馬,對等候的親信冷聲下令,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瘋狂,“我們去‘請’阿姐回來。”
夜色,成為了最好的掩護。
當蕭景汐拖著疲憊卻亢奮的身軀(她剛策劃了一次針對某位將領的襲擊),回到臨時落腳的客棧房間時,一股異樣的香氣襲來,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便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彷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帶著無儘痛楚與決絕的玄色身影。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移動的、佈置舒適的馬車車廂內,雙手被柔軟的綢帶縛住,並未受傷,卻也無法掙脫。
車廂對麵,坐著那個她以為此生不會再單獨麵對的男人——蕭景淮。
他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死死地盯著她。
“蕭景淮!你想做什麼?!”蕭景汐(瓏月記憶)又驚又怒,試圖掙紮,卻發現內力似乎也被某種藥物暫時壓製了。
蕭景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緩緩靠近,指尖輕顫著,撫上她的臉頰,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偏執:
“阿姐……彆怕。”
“我隻是……想幫你找回你自己。”
“想起來……你是誰。”
“想起來……我又是你的誰。”
馬車顛簸著,不知駛向何方。車廂內,一場以愛為名、卻充滿痛苦與未知的強製喚醒,就此拉開序幕。
蕭景淮知道,他正在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前方可能是救贖,也可能是……永恒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