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77章 擦肩而過
子時，朔風城萬籟俱寂，唯有更夫單調的梆子聲在空曠的街巷間回蕩。白日裡喧囂的搜查似乎暫告段落，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卻絲毫未減。
將軍府後巷的陰影裡，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聚集了二十餘道身影。正是蕭景汐與她精心挑選的死士。他們皆換上了通過暗樁渠道搞來的、趙闊親兵製式的衣甲，臉上做了簡單的偽裝，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冷冽的光。
蕭景汐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波瀾。今夜行動，成敗在此一舉。她看了一眼身旁一名身材瘦小、眼神機敏的年輕死士，他代號“夜梟”，是隊伍裡最擅長開鎖和破解機關的好手。
“口令確認無誤？”蕭景汐低聲問道，聲音壓得極低。
“確認，‘風止’回‘山安’。”旁邊一名負責情報的死士立刻回道，“這是今夜西側角輪崗的口令，我們有兩刻鐘的時間視窗。”
“足夠了。”蕭景汐點頭，目光掃過眾人，“記住，我們的目標是趙闊的書房和臥房，尋找他與外族往來書信、賬冊等關鍵證據。非必要，不殺人，不戀戰。一旦得手，或情況有變，立刻按預定路線撤離，到三號安全屋彙合！”
“是！”眾人低聲應諾。
蕭景汐打了個手勢，二十餘人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流，分成兩組，一組由她親自帶領，目標書房；另一組由一名老成持重的隊率帶領，目標臥房。他們利用陰影和巡邏隊的間隙，悄無聲息地翻過高牆，潛入了戒備森嚴的將軍府。
府內巡邏的士兵明顯比平日要多，但或許是因為白日搜查疲憊，或許是對將軍府的防衛過於自信，警惕性並不算太高。蕭景汐等人憑借著高超的潛行技巧和精準的情報，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幾波巡邏隊，順利接近了核心區域。
趙闊的書房位於府邸東側，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此時漆黑一片，唯有遠處巡夜士兵的火把光芒偶爾掃過。
蕭景汐與夜梟等人潛至樓下，側耳傾聽片刻，確認無人。夜梟取出工具，如同撫摸情人的麵龐般，輕柔而迅速地撥弄著門鎖。不過幾個呼吸間，隻聽極輕微的“哢噠”一聲，銅鎖應聲而開。
幾人迅速閃身入內，反手輕輕掩上房門。
書房內陳設奢華，博古架上擺滿了珍玩，空氣中彌漫著檀香與一絲酒氣。蕭景汐無暇他顧，目光迅速掃過書案、書架以及幾個可能藏有密件的箱櫃。
“分頭找！仔細些，注意暗格機關！”她低聲吩咐。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動作輕捷而高效。夜梟主要負責檢查書案和可能設有機關的部位，蕭景汐則快速翻閱著書架上的書籍和卷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找到的多是些尋常公文、兵書或是趙闊搜刮來的古玩清單，並未發現與黑狼部或其他外族往來的直接證據。
蕭景汐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難道證據不在此處？或者已被趙闊轉移銷毀？
就在這時，夜梟忽然在書案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發現了一個微小的、與木質紋理幾乎融為一體的凸起。他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上去，用手指輕輕敲擊，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大小姐，這裡有夾層！”他低聲道。
蕭景汐立刻上前。夜梟用特製的薄刃插入縫隙，輕輕一撬，一塊木板無聲滑開，露出了一個暗格。暗格內，放著幾封火漆密封的信件，以及一本薄薄的、封麵沒有任何字樣的賬冊！
蕭景汐心中狂跳，拿起那本賬冊迅速翻看。上麵記錄的並非金銀，而是一筆筆軍械、糧草、甚至佈防資訊的交易，對方代號“狼王”，交易地點、時間、經手人一應俱全！正是與黑狼部勾結的鐵證！
她又拿起那幾封信，拆開一看，內容更是觸目驚心！除了與黑狼部商討如何瓜分利益、如何聯手對付蕭景淮舊部外，其中一封信更是提到了與三皇子李恒的隱秘協議，承諾在掌控北境後，將提供巨額“軍餉”支援其爭奪儲君之位！
“找到了！”蕭景汐強壓住激動，將賬冊和信件迅速塞入懷中，“撤！”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書房之時——
“走水啦！西院走水啦！”
“快救火！”
府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喊聲，伴隨著隱約的火光！是之前派出去製造混亂的小隊得手了！
這本是計劃中的一環，旨在吸引府內守衛的注意力。但也許是火勢超出了預估，也許是巧合，將軍府內的警鈴聲也刺耳地響了起來！原本趨於平靜的府邸，瞬間如同炸開的鍋，無數士兵從營房中湧出，腳步聲、呼喊聲、兵器碰撞聲由遠及近！
“不好！動靜太大了！”帶領另一組前往臥房的隊率也恰好此時返回，臉色凝重，“臥房守衛森嚴，我們未能得手，隻找到一些趙闊受賄的私賬。外麵現在全亂了！”
“計劃有變，立刻撤離！”蕭景汐當機立斷。
一行人迅速衝出書房，按照預定的撤離路線，向府邸後花園的偏僻角門潛去。
然而，混亂也帶來了變數。一支原本不該出現在此區域的巡邏隊，恰好被西院的火勢吸引，抄近路穿過花園，與蕭景汐等人撞個正著！
“什麼人？！”巡邏隊長厲聲大喝，舉起火把照來！
火光下，雖然蕭景汐等人穿著親兵衣甲，但他們鬼祟的行蹤和陌生的麵孔，立刻引起了對方的懷疑！
“拿下他們！”巡邏隊長毫不猶豫地下令！
“殺出去！”蕭景汐知道無法善了，軟劍瞬間出鞘，劍光如匹練般卷向那名隊長！
戰鬥瞬間爆發！
將軍府的親兵皆是精銳，雖然被蕭景汐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很快便穩住陣腳，仗著人多，將蕭景汐等人團團圍住！更糟糕的是，這邊的打鬥聲和警報聲，引來了更多的守衛！
蕭景汐劍法淩厲，每一招都攻敵必救，試圖撕開一個缺口。死士們更是悍不畏死，以命搏命，一時間竟與數倍於己的敵人殺得難分難解。
但敵人越來越多，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被困在花園的一角，活動空間越來越小，傷亡開始出現！
“大小姐！你先走！我們斷後！”一名死士渾身浴血，嘶聲吼道。
“不行！”蕭景汐目眥欲裂，她怎能拋下這些誓死追隨的弟兄！
“走啊！證據要緊！”另一名死士用身體為她擋開一支冷箭，自己卻中箭倒地。
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熟悉身影，蕭景汐心如刀絞。她知道，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證據也無法送出去！
“走！”她含淚嘶吼一聲，不再猶豫，劍光暴漲，逼退身前數名敵人，身形如同燕子般掠起，向著角門方向強行突圍！
數名死士見狀，立刻爆發出最後的力氣，死死纏住想要追擊的敵人，用血肉之軀為她開辟出一條生路！
“攔住她！彆讓她跑了！”遠處的軍官大聲呼喝。
箭矢如同飛蝗般射向蕭景汐的背影！
蕭景汐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在假山、樹木間騰挪閃避，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大部分箭矢，但左肩仍被一支流矢擦過，火辣辣地疼。她不敢停留，咬牙衝到了角門前。
夜梟早已在此接應，迅速開啟角門。
“走！”蕭景汐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片被鮮血和火光映紅的戰場，眼中淚水與殺意交織，然後毅然轉身，與夜梟一同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之中。
身後，將軍府內的喊殺聲與警報聲，依舊刺耳。
她成功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懷中的證據滾燙如火，肩頭的傷口疼痛鑽心。
但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堅定。
李恒，趙闊……
這筆血債，必須用血來償！
翌日，清晨。
朔風城的氣氛因為昨夜將軍府的騷亂而更加緊張。城門依舊緊閉，盤查愈發嚴苛，街上巡邏的士兵數量增加了數倍，眼神凶狠地掃視著每一個行人。
蕭景淮與靈兒，扮作逃難的姐弟，隨著一小股被允許入城的流民，來到了朔風城西門外。此時的蕭景淮，服用了“固元斂息散”後，麵色雖仍有些蒼白，但氣息平穩，看起來就像一個文弱而帶著病容的讀書人，與之前那個煞氣衝天的鎮北侯判若兩人。
靈兒則顯得憔悴而惶恐，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完美地扮演了一個依賴弟弟的柔弱姐姐。
“站住！從哪裡來的？進城做什麼？”守城士兵粗暴地攔住他們，目光審視。
蕭景淮微微咳嗽了兩聲，聲音虛弱地回道：“軍爺，我們姐弟從北邊黑水村逃難來的，村裡遭了兵災，爹孃都沒了……聽說朔風城有親戚，想來投奔，混口飯吃……”他一邊說，一邊悄悄將一小塊碎銀子塞到士兵手中。
士兵掂量了一下銀子，臉色稍緩，又打量了他們幾眼，見兩人確實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不似作偽，尤其是那“弟弟”，一副風吹就倒的病癆鬼模樣，更不像什麼危險人物。
“進去吧！老實點！現在城裡亂得很，彆到處亂跑！”士兵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蕭景淮連連道謝，在靈兒的攙扶下，低著頭，步履蹣跚地隨著人流走進了朔風城。
踏入城門的那一刻，蕭景淮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了一下。並非因為緊張，而是脖頸處那淡化的冰晶紋路，再次傳來一絲微弱的、卻清晰可辨的灼熱感，指引的方向，赫然是城東！
玉佩……果然在城裡！
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座熟悉的城池。街道蕭索，行人匆匆，往日繁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恐慌。隨處可見巡邏的士兵，牆上貼著搜捕“叛軍奸細”的告示，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按照計劃，他們需要先與城內的暗樁取得聯係。周掌櫃經營的棺材鋪位於城西，相對安全。
兩人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城西走去。然而，就在他們穿過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即將拐入主街時——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角傳來！伴隨著士兵的嗬斥與百姓驚恐的避讓聲。
蕭景淮下意識地將靈兒拉至牆邊陰影處，抬頭望去。
隻見一隊約百餘人的騎兵，風馳電掣般從主街狂奔而過，鎧甲鮮明，殺氣騰騰，直奔城東方向而去！為首一員將領，身形魁梧，麵色冷厲，正是趙闊麾下的心腹，以勇猛（或者說殘暴）著稱的副將，胡彪！
而在那隊騎兵捲起的煙塵之後，蕭景淮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了主街另一側，一個熟悉的、纖細而挺拔的玄色身影，在一家當鋪門口一閃而過，迅速消失在旁邊的窄巷裡。
那身影……是阿姐？！
蕭景淮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要跳出胸腔！他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呼喚幾乎脫口而出！
然而，那身影消失得太快，彷彿隻是他極度思念之下產生的幻覺。而且，胡彪的騎兵剛剛過去，街上局勢未明……
就這麼一遲疑的功夫，那個身影已然無蹤。
“弟弟，怎麼了？”靈兒察覺到他的異樣，低聲問道。
蕭景淮怔怔地望著那條空蕩蕩的窄巷，心中五味雜陳。是阿姐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看方向，似乎是從城東過來？她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無數個問題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
脖頸處的灼熱感依舊指向城東，而那個疑似阿姐的身影也消失在城東方向……
是巧合？還是……
“沒……沒什麼。”蕭景淮緩緩收回目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能……看錯了。我們快走吧，先找到周掌櫃。”
他壓下翻騰的心緒，扶著靈兒，繼續向城西走去。
隻是那驚鴻一瞥的影子，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不知道，就在片刻之前，蕭景汐確實剛從城東的區域撤離。她昨夜從將軍府驚險脫身，雖成功帶出證據，但左肩箭傷需要處理，且需要儘快將證據轉移複製，分散保管。她剛剛正是在一名暗樁掩護下，去了一處隱秘的醫館處理傷口，然後準備返回城西的安全屋。
命運的軌跡，在這座混亂的城池裡，讓他們如此接近，卻又擦肩而過。
一個懷揣著關乎北境命運的鐵證，肩負著血海深仇。
一個帶著渺茫的生機希望，追尋著身世之謎。
他們都在與時間賽跑，都在死亡的邊緣掙紮。
而這場突如其來的重逢（哪怕是疑似），如同一顆投入暗流的石子，在兩人心中都激起了難以平息的漣漪。
蕭景淮更加堅定了找到玉佩、恢複力量的決心。
而蕭景汐，在處理傷口時，腦海中也不由自主地閃過那張蒼白而堅毅的臉龐。
景淮，你一定要平安。
等我……處理好這裡的事情。
混亂的朔風城，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所有人的命運，更加緊密地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