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6章 她是他的良藥
蕭景淮肩上的傷,深可見骨。
醫官處理傷口時,蕭景汐就站在外間,隔著珠簾,能看到裡麵晃動的人影,聞到濃鬱的藥草氣味,以及……偶爾壓抑不住的、屬於蕭景淮的悶哼聲。她握緊了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那一刀,她用了全力,若非他關鍵時刻微微偏了下身子,恐怕……
她閉上眼,腦海中是他倒下前,那慘淡而滿足的笑容,以及那句“這樣,你能稍微消氣一點嗎?”
這個瘋子!
醫官終於提著藥箱出來,對著蕭景汐恭敬行禮:“小侯爺傷勢不輕,失血過多,加之舊傷複發,心力交瘁,需要好生靜養。萬幸未傷及要害,隻是……”醫官遲疑了一下,“小侯爺似乎……不願用麻沸散,清理傷口時硬扛著,怕是極痛。”
蕭景汐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為何不用麻藥?是習慣了傷痛,還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或者,懲罰她?
她揮退醫官,獨自在外間站了許久,直到裡麵再無動靜,才深吸一口氣,撩開珠簾,走了進去。
內室裡燭火昏黃,蕭景淮趴在床榻上,**著上身,肩背寬闊,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此刻卻被厚厚的白色繃帶纏繞,洇出點點殷紅。他臉色依舊蒼白,唇色淺淡,閉著眼,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少了平日的桀驁與戾氣,竟顯出幾分難得的脆弱與安靜。
蕭景汐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藥味,混合著他身上那獨特的冷冽氣息。她看著他肩上刺目的白與紅,想起他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心頭那股滯悶感再次湧上。
她正欲轉身離開,手腕卻突然被一隻滾燙的手抓住!
蕭景汐一驚,低頭看去,卻見蕭景淮不知何時醒了,正睜著眼看她,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因為傷痛和發熱帶著些許水光,少了平日的銳利,多了幾分迷茫和……不易察覺的依賴。
“阿姐……”他聲音沙啞乾澀,帶著高燒後的虛弱,“彆走。”
蕭景汐想掙脫,卻感覺到他指尖的力道雖然不大,卻帶著一種固執的堅持,甚至……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她看著他蒼白的臉,終究沒能硬下心腸。
“我去給你倒水。”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蕭景淮卻搖了搖頭,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臉上,像是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就這樣……待一會兒。”他聲音很輕,帶著祈求的意味。
蕭景汐沉默了片刻,沒有再動,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燙,溫度透過麵板傳來,灼得她心緒不寧。兩人一時無話,室內隻剩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和燭火偶爾劈啪的輕響。
這種安靜,不同於以往劍拔弩張的對峙,帶著一種詭異的、曖昧的平和。
過了一會兒,蕭景淮似乎精神不濟,又緩緩閉上眼睛,但抓著她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彷彿那是他唯一的浮木。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她的手腕內側輕輕摩挲著,帶著薄繭的觸感,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蕭景汐身體僵硬,試圖忽略那異樣的感覺。她看著他沉睡的側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在她麵前總是表現得強大、霸道甚至瘋狂的男人,其實也隻比她小了兩歲,在某些時刻,也會流露出屬於年輕人的、無助的一麵。
他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偏執的模樣?僅僅是因為童年的隔閡嗎?還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水……”蕭景淮在夢中無意識地囈語,眉頭緊蹙,似乎很難受。
蕭景汐猶豫了一下,輕輕掙開他的手,走到桌邊倒了杯溫水。回到床邊,她看著他趴臥的姿勢,遲疑著該如何喂他。
最終,她俯下身,一手輕輕托起他的後頸,將水杯遞到他唇邊。蕭景淮配合地微微抬頭,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水。他閉著眼,溫順的樣子與他平日判若兩人。
喂完水,蕭景汐正準備抽回手,他卻像是有所察覺,頭一偏,溫熱的臉頰無意間擦過了她托著他後頸的手背。
那瞬間的觸感,柔軟而滾燙,讓蕭景汐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了手,心跳竟漏了一拍。
蕭景淮似乎並未察覺,隻是舔了舔濕潤的唇角,再次沉沉睡去,呼吸漸漸平穩。
蕭景汐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方纔被他臉頰碰觸過的手背,那裡彷彿還殘留著異樣的溫度。她心煩意亂地轉身,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冰冷的夜風吹拂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
她一定是瘋了。
才會因為那個瘋子無意識的觸碰而心緒不寧。
可是……他護她周全的心,似乎……並非全然是假。
那一刀的狠絕,與他此刻虛弱的模樣,在她腦海中反複交織。
接下來的幾日,蕭景淮因傷勢和高燒反複,大部分時間都昏睡著。蕭景汐雖未再踏入內室,卻總會“恰好”在他需要換藥或進食時,出現在外間,或者吩咐侍女仔細照料。
偶爾,她能聽到內室傳來他因傷口疼痛而壓抑的抽氣聲,或是夢中不安的囈語,有時是喊“阿姐”,有時是模糊的“彆走”、“小心”……
每當這時,她端著茶盞的手,總會微微停頓。
這晚,月色清冷。蕭景汐在院中練劍,試圖用身體的疲累驅散腦海中紛亂的思緒。一套劍法練完,她收勢而立,氣息微喘。
一轉身,卻見內室的門不知何時開了,蕭景淮隻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袍,倚在門框上,正靜靜地看著她。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和蒼白的臉龐,肩部的繃帶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的眼神不再瘋狂,也不再脆弱,而是一種深沉的、複雜的,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阿姐的劍法,還是這麼好看。”他開口,聲音比前幾日清朗了些,卻依舊帶著傷後的虛弱。
蕭景汐收起劍,麵無表情:“回去躺著。”
蕭景淮卻笑了笑,沒有動,目光落在她因練劍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沁出汗珠的鼻尖上,眸色深了些許。“躺久了,骨頭都僵了。”他頓了頓,忽然道,“阿姐,我那日說的話……都是真的。”
蕭景汐身體一僵,知道他指的是婚禮背後的陰謀。
“我知道你未必全信。”他看著她,語氣平靜卻認真,“但給我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那些想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話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眼神卻專注地凝在她身上,彷彿在許下一個鄭重的承諾。
夜風吹過,拂動兩人的衣袂。蕭景汐看著他被月光浸染的眉眼,那裡麵沒有了平日的痞氣與戲謔,隻有一片赤誠的……甚至是帶著痛楚的認真。
她的心,不受控製地,微微動了一下。
這種微妙的變化,連她自己都覺得心驚。
她彆開眼,冷聲道:“你的證明,與我無關。養好你的傷,彆再給我添亂。”
說完,她不再看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她卻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聲。
門外,蕭景淮看著她緊閉的房門,蒼白的唇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
他抬手,輕輕按在肩頭傷口的位置,那裡依舊疼痛,心底某個角落,卻彷彿照進了一絲微光。
阿姐……
你並非全然無動於衷,對嗎?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漱玉軒的庭院中,也悄然流淌過兩人之間,那一道開始產生裂痕的心防。
曖昧的情愫,如同暗夜中悄然滋生的藤蔓,在不經意間,已悄然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