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68章 藥王穀
朔風城外的危機暫時解除,但蕭景汐心中的巨石並未落下。她深知李恒的退讓絕非真心,而是更危險風暴的前奏。救回三位將領後,她片刻不敢耽擱,將落鷹澗的後續防務交由副將和幾位心腹處理,自己則帶著一小隊精銳黑甲衛,快馬加鞭趕回蕭景淮所在的山穀。
一路上,她腦海中不斷回響著李恒那看似溫和實則暗藏機鋒的話語,以及他最後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他手中究竟握著什麼“天大的秘密”?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纏繞在她心頭,讓她隱隱不安。
當她風塵仆仆趕回山穀,踏入內室時,心猛地沉了下去。
蕭景淮並未如她期望的那樣有所好轉,反而情況更糟了。他躺在床上,臉色灰敗,呼吸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原本隻是斑白的頭發,此刻竟已全數轉為刺眼的銀白!軍醫和老巫師圍在榻邊,皆是麵色凝重,搖頭歎息。
“怎麼回事?”蕭景汐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她衝到榻邊,握住蕭景淮冰冷的手,那溫度低得讓她心驚。
軍醫噗通一聲跪下,聲音哽咽:“大小姐恕罪!侯爺……侯爺本就傷勢極重,根基受損,又強行動用禁術,元氣大耗……如今……如今經脈枯竭之象已現,尋常湯藥……怕是……怕是迴天乏術了!”
迴天乏術……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蕭景汐耳邊炸開,炸得她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胡說!”她厲聲斥道,眼眶瞬間紅了,卻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他不會有事!一定有辦法!一定有!”
老巫師歎了口氣,渾濁的眼中滿是無奈:“大小姐,侯爺此番乃是逆天改命,代價巨大。除非……除非能找到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轉還魂草’,或請動隱世不出的藥王穀傳人,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九轉還魂草?藥王穀?
這兩個名字,蕭景汐隻在一些古老的江湖傳聞中聽說過。九轉還魂草乃是傳說中的聖藥,早已絕跡人間。而藥王穀,更是神秘莫測,蹤跡難尋,穀中之人醫術通神,卻立下規矩,非有緣者、非天下劇變不出世。
希望渺茫,如同大海撈針。
但看著榻上氣息奄奄的蕭景淮,蕭景汐沒有任何猶豫。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去試一試!
“藥王穀在何處?”她轉向老巫師,眼神堅定如鐵。
老巫師沉吟片刻,緩緩道:“老朽也隻是聽聞,藥王穀入口縹緲不定,據說……位於南境與西陲交界的十萬大山深處,一處名為‘雲霧澤’的秘境之中。但具體方位,無人知曉,且途中瘴癘橫行,猛獸毒蟲遍佈,凶險異常……”
“告訴我大致方向便可。”蕭景汐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她輕輕將蕭景淮的手放回錦被中,替他掖好被角,指尖眷戀地拂過他消瘦的臉頰和刺目的白發。
“等我回來。”她低語,如同立下誓言。
轉身,她看向副將和影衛首領,迅速下達指令:“我不在期間,所有事務由你們共同決斷,以穩為主,收縮防線,儲存實力,儘量避免與李恒、趙闊正麵衝突。一切,以保住侯爺性命為第一要務!”
“大小姐,您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讓屬下帶人護送您!”副將急道。
“不必。”蕭景汐搖頭,“人多目標大,反而容易暴露行蹤,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黑甲衛留下,守護此地,不容有失。我獨自一人,行動更方便。”
她態度堅決,眾人皆知無法改變。
沒有再多做停留,蕭景汐換上一身利落的勁裝,將軟劍纏於腰間,帶上足夠的銀錢和解毒丹藥,又仔細詢問了老巫師關於雲霧澤和可能遇到的毒瘴蟲獸的應對之策,便毅然踏上了前往南境的路途。
馬蹄聲疾,揚起一路塵土。蕭景汐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既有對蕭景淮病情的無儘擔憂,又有對前路未知的凝重,但更多的,是一往無前的決心。
李恒很快便收到了蕭景汐獨自離開北境,前往南境的訊息。
“南境?”他坐在鋪著白虎皮的太師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與更深的好奇,“她不在北境守著那個半死不活的蕭景淮,跑去南境做什麼?”
幕僚躬身回道:“探子回報,蕭景淮傷勢惡化,恐命不久矣。蕭景汐此行,極有可能是去尋找救治之法。”
“救治之法?”李恒挑眉,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南境十萬大山,雲霧澤……莫非,她是想去尋那虛無縹緲的藥王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南方連綿的遠山,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藥王穀……據說穀中不僅醫術通神,更藏有能令人功力大增、甚至延年益壽的秘藥仙方……”李恒低聲自語,心中的**如同野草般瘋長。若能得到藥王穀的支援,或者哪怕隻是得到一些秘藥,對他爭奪儲君之位,乃至將來君臨天下,都將是無與倫比的助力!
而且……蕭景汐獨自前往,這不正是天賜良機嗎?
在北境,他還要顧忌影響,維持形象。到了那蠻荒險峻、法度不及的南境深山,他行事便可“方便”許多了。
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既要得到藥王穀的機緣,也要趁機……得到那個讓他心心念念、卻始終無法觸及的女人。
“傳令下去,”李恒轉身,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挑選一隊最精銳的暗衛,由你親自帶領,秘密潛入南境,跟上蕭景汐。記住,你們的任務有兩個:第一,確保她‘安全’找到藥王穀;第二,在她得到救治之法,或者找到藥王穀具體位置後……”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寒光:“將她,連同她得到的東西,給本王‘請’回來。記住,要活的,而且……儘量‘完好無損’。”
“是!殿下!”幕僚心領神會,立刻領命而去。
李恒重新坐回椅中,端起一杯清茶,慢條斯理地品著,彷彿一切儘在掌握。
蕭景汐,你以為逃離北境就能擺脫本王嗎?
這天下雖大,但終究……會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而你,也註定會是本王的籠中雀。
他嘴角的笑意,愈發深沉而冰冷。
蕭景汐一路南下,日夜兼程,不敢有絲毫停歇。越往南,氣候越發潮濕悶熱,景色也與北境的蒼涼壯闊截然不同,變得鬱鬱蔥蔥,山高林密,充滿了生機,卻也潛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
進入十萬大山地界後,道路愈發崎嶇難行,毒蟲瘴氣隨處可見。她依照老巫師的指點,小心規避,但依舊數次遭遇險情。一次是被一群詭異的毒蜂追趕,險些被蜇傷;一次是誤入一片能致幻的瘴林,靠著強大的意誌力和事先備下的解毒丹才勉強掙脫;還有一次,更是與一頭體型碩大、凶猛異常的吊睛白額虎狹路相逢,惡鬥一場,雖最終將其擊殺,自己手臂也被虎爪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她簡單地包紮了傷口,吞下丹藥,繼續趕路。身體的疲憊和傷痛,遠不及心中對蕭景淮安危的牽掛來得煎熬。每當夜深人靜,露宿荒野時,她總會拿出那枚“平安”銅錢,緊緊攥在掌心,彷彿能從中汲取到一絲力量和慰藉。
“景淮,一定要等我……”她對著北方喃喃自語,眼中是化不開的思念與堅定。
經過近半個月不眠不休的跋涉,根據地圖和老巫師描述的模糊線索,她終於抵達了傳說中的“雲霧澤”外圍。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儘頭的沼澤地帶,水汽彌漫,霧氣終年不散,空氣中漂浮著腐殖質和某種奇異花草混合的複雜氣味。泥淖之中,不時有氣泡咕嘟冒出,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盤根錯節,遮蔽了視線,根本無路可循。
這裡,就是藥王穀可能的入口所在。
蕭景汐站在沼澤邊緣,眉頭緊鎖。如何在這片死亡之地找到那縹緲無蹤的入口?她嘗試著釋放內力感知,卻發現這裡的霧氣似乎有隔絕探查的效果。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目光無意間掃過沼澤中一株開著淡藍色小花的植物。那花的形狀,與她記憶中某本古籍上記載的、隻生長在純淨靈氣之地的“引路幽蘭”極為相似!
難道……這花是線索?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避開危險的泥潭,仔細觀察。果然發現,這些淡藍色的小花並非雜亂無章地生長,而是隱隱約約,指向霧氣深處某個方向!
心中升起一絲希望,蕭景汐不再猶豫,循著“引路幽蘭”隱約指示的方向,施展輕功,如同靈雀般在危險的沼澤中艱難穿行。她必須極度小心,既要避開隱藏在泥淖和濃霧中的毒蟲猛獸,又要分辨那些看似堅實、實則可能是陷阱的落腳點。
好幾次,她險些陷入吞噬一切的泥潭,或是被偽裝成枯枝的毒蛇襲擊,都被她險之又險地避開或化解。手臂上的傷口在潮濕的環境中隱隱作痛,但她渾然不顧。
不知在迷霧中穿行了多久,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濃霧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界限隔開,前方出現了一片與周圍沼澤死寂景象截然不同的山穀入口。穀口兩側是陡峭的岩壁,爬滿了青翠的藤蔓,穀內靈氣氤氳,奇花異草遍地,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曠神怡的藥香。
一塊不起眼的青石矗立在穀口,上麵以古老的篆體刻著三個蒼勁大字——**藥王穀**!
找到了!
蕭景汐心中一喜,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強壓下激動,整理了一下因長途跋涉而略顯狼狽的衣衫,深吸一口氣,邁步向穀內走去。
然而,她剛踏入穀口不到十步,兩側岩壁上看似無害的藤蔓突然如同活物般扭動起來,如同無數綠色的毒蛇,迅猛地向她纏繞而來!同時,腳下看似平整的地麵也驟然塌陷,露出底下尖銳的木刺!
是機關!
蕭景汐早有防備,軟劍瞬間出鞘,劍光如水銀瀉地,精準地斬斷襲來的藤蔓,同時足尖在即將塌陷的地麵上輕輕一點,身形如燕,向後飄然退開,險險避開了陷阱。
“何人擅闖藥王穀?”一個清冷稚嫩,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穀內傳來。
蕭景汐定睛看去,隻見一個約莫十一二歲、梳著雙丫髻、身著綠衣的小姑娘,手持一根翠綠的竹杖,從穀內嫋嫋走出。她容貌精緻,眼神卻如同古井般波瀾不驚,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在下蕭景汐,來自北境,有要事求見藥王穀主,懇請救治一人性命!”蕭景汐收起軟劍,抱拳行禮,語氣誠懇。
綠衣小姑娘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手臂滲血的布條和略顯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淡淡道:“穀主不見外客。念你尋到此地不易,速速離去吧。”
蕭景汐心中一急,上前一步:“姑娘!我所求之人性命垂危,若非走投無路,絕不敢前來打擾藥王穀清靜!無論需要付出何種代價,蕭景汐絕無怨言,隻求穀主出手相救!”
小姑娘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每日前來求醫問藥者不知凡幾,若人人皆言走投無路,我藥王穀豈非永無寧日?規矩不可破,請回。”
見她態度堅決,蕭景汐心知尋常懇求無用。她猛地一撩衣擺,竟對著那小姑娘,也對著山穀深處,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北境鎮北侯蕭景淮,為救蒼生,重傷垂死,經脈枯竭,危在旦夕!蕭景汐懇請藥王穀,念在他守護邊疆、庇佑萬千黎民的份上,破例施以援手!此恩此德,蕭景汐願以性命相報!”
她聲音鏗鏘,帶著泣血的懇求與不容置疑的決絕,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
那綠衣小姑娘顯然沒料到她會行此大禮,更沒想到她所求救的竟是名震天下的鎮北侯,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而蒼老的聲音從穀內悠悠傳來:
“靈兒,帶她進來吧。”
被稱為靈兒的小姑娘聞言,側身讓開道路,對蕭景汐道:“既然穀主開口,請隨我來吧。”
蕭景汐心中一喜,連忙起身,道了聲謝,跟在靈兒身後向穀內走去。
藥王穀內彆有洞天。與外界的險惡截然不同,穀內溫暖如春,溪流潺潺,隨處可見珍稀的藥草,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藥香和靈氣,呼吸之間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連手臂上的傷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
穿過一片紫竹林,眼前出現幾間簡樸的竹屋。屋前空地上,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身著葛布長袍的老者,正坐在一個蒲團上,手持藥杵,不緊不慢地搗著石臼中的藥材。他看起來平平無奇,彷彿鄉間普通的采藥老人,但那雙看過來的眼睛,卻澄澈深邃,彷彿能洞悉人心。
想必這位就是藥王穀當代穀主。
蕭景汐不敢怠慢,再次躬身行禮:“晚輩蕭景汐,拜見穀主前輩!冒昧打擾,實因情況緊急,懇請前輩救我夫君性命!”
她情急之下,直接以“夫君”相稱,心中卻無半分彆扭,隻覺得理所當然。
藥王穀主放下藥杵,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緩緩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直抵人心的力量:“鎮北侯蕭景淮之名,老夫亦有耳聞。守護邊疆,確是有功於黎民。不過……”
他話鋒一轉:“我藥王穀有穀規,非有緣者不救,非能通過考驗者不救。姑娘雖心誠,亦尋到此地,算是有緣。但能否請動老夫出手,還需看你能否通過接下來的考驗。”
“前輩請講!無論何種考驗,晚輩定當竭儘全力!”蕭景汐毫不猶豫地應道。
藥王穀主微微頷首,對靈兒示意了一下。
靈兒走上前,手中托著一個玉盤,上麵放著三樣東西:一個散發著刺鼻腥臭味的黑色泥團,一本紙張泛黃、字跡模糊的古籍,還有一株靈氣盎然、卻葉片枯黃了一半的奇異植物。
“考驗有三。”藥王穀主的聲音響起,“第一,辨藥。這‘腐髓泥’中混雜了九種性質各異、甚至相剋的毒草汁液,你需要在不藉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於一刻鐘內,分辨出其中五種,並說出其名稱與特性。”
“第二,解方。這本古籍記載的是一張殘破的古方,名為‘回春散’,專治內腑重創,但其中三味主藥缺失,且現有藥材的配伍比例有誤。你需要在一個時辰內,補全藥方,並修正比例。”
“第三,救草。這株‘七霞蓮’乃穀中靈植,生機受損,瀕臨枯萎。你需要設法在三日之內,使其重現生機。”
聽完這三個考驗,蕭景汐的心沉了下去。這絕非易事!辨藥需要極其淵博的草藥知識和敏銳的感知力;解方考驗的是對藥理的深刻理解和推演能力;而救草,更是涉及培育靈植的秘法,非尋常醫者所能及。
她雖因顧清辭的記憶,對醫術藥理有所涉獵,但遠未達到如此精深的地步。而屬於蕭景汐的本體記憶,更多是在武學和軍略上。
怎麼辦?
難道要止步於此?
不!絕不能!
她想起蕭景淮奄奄一息的模樣,想起他斑白的頭發,心中瞬間湧起無窮的勇氣和力量。
“晚輩……接受考驗!”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走向那個玉盤。
首先是最緊迫的辨藥。她摒除雜念,湊近那團腥臭的腐髓泥,仔細嗅聞,甚至用手指沾取一點點,感受其質地和殘留的能量波動。顧清辭的記憶碎片和蕭景汐自身強大的精神力在此刻融合,她腦中飛速閃過無數種藥材的資訊……
時間一點點過去,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就在一刻鐘即將到的最後一刻,她猛地抬頭,清晰報出了五種毒草的名稱和特性,分毫不差!
藥王穀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接著是解方。蕭景汐拿起那本殘破古籍,迅速瀏覽。回春散的藥方確實複雜玄奧,缺失的三味主藥更是關鍵。她閉目凝神,調動所有關於藥材相生相剋、五行配伍的知識,在腦中瘋狂推演……
一個時辰後,她拿起旁邊備好的筆墨,在空白的紙上寫下補全的藥方和修正後的劑量比例,雖然筆跡因緊張而略顯潦草,但思路清晰,邏輯嚴密。
藥王穀主接過看了一眼,微微頷首,未置可否,將目光投向了那株半枯的七霞蓮。
最後的考驗,也是最難的。
蕭景汐走到七霞蓮前,蹲下身,仔細觀察。她發現這株靈植並非單純的生機流逝,其根係似乎被某種陰寒之氣侵蝕,導致無法吸收土壤中的靈氣,葉片才逐漸枯黃。
該如何驅除陰寒,滋養根係?
她嘗試著渡入一絲溫和的內力,卻發現那陰寒之氣極為頑固,她的內力如同泥牛入海。使用丹藥?恐怕藥力過猛,反而會傷及本就脆弱的靈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天,兩天……蕭景汐幾乎不眠不休,守在七霞蓮旁,嘗試了各種她能想到的方法,翻閱靈兒提供的一些基礎藥草培育典籍,卻始終收效甚微。那枯萎的範圍,甚至還有擴大的趨勢。
絕望的情緒開始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她的心頭。難道……真的要失敗了嗎?
第三天,日落時分。蕭景汐疲憊地靠在旁邊的竹子上,看著在晚霞中愈發顯得萎靡的七霞蓮,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懷中的那枚“平安”銅錢。
忽然,她腦中靈光一閃!
這七霞蓮既然是靈植,或許……需要的是更純粹的生命能量?而非單純的內力或藥物?
她想起老巫師曾提及,一些古老的秘術中提到,以自身精血為引,融合善意念力,或可滋養萬物……
沒有時間猶豫了!
蕭景汐猛地站起身,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指尖,擠出一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七霞蓮的根部。同時,她將手掌輕輕覆蓋在植株上,閉上眼,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心中默唸著對生命的祈求,對蕭景淮康複的強烈渴望,將那份最純粹、最熾熱的愛與生機,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奇跡發生了!
那滴鮮血並未滲入土壤,而是如同被吸收一般,瞬間消失不見。緊接著,一股微弱的、但確實存在的生機波動,從七霞蓮枯萎的根部緩緩升起!那枯黃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枯萎,邊緣甚至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綠意!
雖然未能使其完全恢複,但確確實實,阻止了枯萎,喚回了一絲生機!
蕭景汐脫力般癱坐在地,臉色因失血和精力透支而蒼白如紙,但眼中卻充滿了狂喜的光芒。
靈兒驚訝地看著那株重現生機的七霞蓮,又看了看虛弱不堪卻笑容燦爛的蕭景汐,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敬佩之色。
藥王穀主緩緩走到她麵前,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卻真實的笑容。
“情之所至,金石為開。以血為引,以念為薪,喚醒沉寂生機……姑娘,你通過了考驗。”
蕭景汐掙紮著想站起來行禮,卻被藥王穀主抬手阻止。
“你且在此休息一日,恢複精神。明日,老夫隨你北上,救治鎮北侯。”
聽到這話,蕭景汐一直緊繃的心絃終於鬆開,巨大的喜悅和疲憊一同襲來,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嘴角,卻帶著安心而滿足的笑意。
靈兒連忙上前扶住她。
藥王穀主看著昏迷的蕭景汐,又看了看那株泛起綠意的七霞蓮,輕聲歎息:“此女心性堅韌,情意深重,更難得身具慧根……或許,她便是師父預言中,能繼承我藥王穀衣缽的‘有緣人’也未可知……”
蕭景汐在藥王穀休息了一日,在穀主親自調配的湯藥和穀內濃鬱靈氣的滋養下,身體迅速恢複,連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都已結痂癒合,隻留下一道淺粉色的疤痕。
翌日清晨,她便與藥王穀主一同啟程北上。穀主隻帶了一個小小的藥箱,和那名叫做靈兒的弟子,輕裝簡行。為節省時間,藥王穀主甚至動用了一種名為“神行符”的古老符籙,加持在三人身上,使得他們的腳程快了數倍不止,日行千裡亦非難事。
歸心似箭,蕭景汐恨不得立刻飛回蕭景淮身邊。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南境,進入中原地界時,危機悄然而至。
一行人途經一處名為“一線天”的險要峽穀時,兩側山崖上突然傳來無數機括響動之聲!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箭頭在陽光下閃爍著幽藍的光芒,顯然淬有劇毒!與此同時,數十名身著黑色勁裝、麵蒙黑巾、身手矯健的殺手從隱蔽處躍出,手持利刃,無聲無息地包圍上來,出手狠辣刁鑽,直取要害!
是精心策劃的埋伏!
“保護穀主!”蕭景汐厲喝一聲,軟劍瞬間出鞘,劍光舞得密不透風,格開射來的毒箭。靈兒也揮動翠綠竹杖,杖影重重,將靠近的敵人逼退。
藥王穀主神色不變,隻是微微蹙眉,似乎對這種打打殺殺頗為不喜。他並未出手,隻是站在原地,周身彷彿有一層無形的氣牆,那些漏網的箭矢和攻擊在靠近他三尺之內時,便會被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量彈開。
這些殺手訓練有素,配合默契,而且武功路數詭異,不似中原門派,更像是專門培養的死士。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主要攻擊蕭景汐,但對藥王穀主和靈兒也並未留情,顯然是打著滅口的主意。
蕭景汐心中凜然。這些人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藥王穀主?難道是李恒派來的?
激戰之中,她無暇細想。對方人數眾多,且悍不畏死,她和靈兒雖然武功高強,但還要分心保護看似不會武功的藥王穀主,一時間竟落了下風,險象環生。
一名殺手覷準一個空檔,毒蛇般的一劍刺向蕭景汐後心!她正被兩人纏住,回防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靜立不動的藥王穀主,忽然抬了抬眼皮,屈指一彈。
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綠色光芒一閃而逝。
那名偷襲的殺手身體猛地一僵,保持著前刺的姿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眉心處,一點朱紅緩緩滲出,再無生機。
他竟是悄無聲息地被奪去了性命!
其餘殺手見狀,攻勢不由得一滯,眼中露出驚駭之色。
藥王穀主歎了口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老夫不欲多造殺孽,爾等若此刻退去,尚可活命。”
然而,那些殺手隻是猶豫了一瞬,便再次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他們接到的,是死命令!
藥王穀主搖了搖頭,不再留手。他並未見如何動作,隻是袖袍輕輕一揮,無數細如牛毛的綠色光針如同疾風驟雨般射出,精準地沒入每一個殺手的眉心!
刹那間,所有撲上來的殺手動作全部定格,然後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齊刷刷倒地身亡,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
峽穀內,瞬間恢複了死寂,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蕭景汐和靈兒都看得目瞪口呆。她們知道藥王穀主醫術通神,卻沒想到,他的武功(或者說手段)竟也如此深不可測,殺人於無形!
藥王穀主彷彿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拂了拂衣袖,對蕭景汐道:“檢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線索。”
蕭景汐強壓下心中的震撼,上前搜查那些殺手的屍體。果然,在其中一具屍體的內衣夾層中,發現了一枚小小的、刻著奇異火焰紋路的金屬令牌。這令牌的樣式,她從未見過。
“這不是中原之物。”藥王穀主看了一眼,淡淡道,“看來,盯上我們的,不止一方勢力。”
蕭景汐握緊令牌,心頭蒙上了一層更深的陰影。李恒?還是其他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蕭景淮的身份秘密,是否與此有關?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儘快離開。”藥王穀主說道。
三人不再耽擱,迅速清理了痕跡,離開了充滿殺機的一線天峽穀,繼續北上。
而與此同時,遠在北境的那處隱秘山穀,氣氛也緊張到了極點。
李恒派出的暗探,終於確認了蕭景淮重傷垂危、藏身於此的訊息。同時,他也收到了南境埋伏失敗,蕭景汐疑似請動了藥王穀主正急速趕回的情報。
“藥王穀主……竟然真的被她請動了?”李恒在行轅中踱步,眼中閃過一絲嫉妒與更深的狠厲,“絕不能讓蕭景淮被救活!”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趙闊,以及帳中另外幾位被他許以重利拉攏的部族首領,臉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諸位,時機已到。蕭景淮命懸一線,正是我們徹底掌控北境,鏟除異己的大好機會!”
他走到沙盤前,指著那個隱秘山穀的位置。
“明日拂曉,大軍合圍!我要讓那裡,雞犬不留!”
一場針對蕭景淮和整個北境勢力的最終圍剿,即將展開。
夜色如墨,星月無光。
隱秘山穀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平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副將和影衛首領已經接到了外圍暗樁拚死傳回的預警——李恒與趙闊聯合了數個部族,調動了超過兩萬大軍,正從數個方向,如同張開巨口的猛獸,向山穀合圍而來!預計拂曉時分,便將抵達!
而此刻,山穀內能戰之兵,加上輕傷員,不足八百。黑甲衛雖強,但人數僅有百人。敵我力量懸殊,如同天壤之彆。
更糟糕的是,侯爺依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大小姐與藥王穀主尚未歸來。
絕境!
所有人的心頭都籠罩著絕望的陰雲。
副將紅著眼睛,看著榻上形銷骨立、白發蒼蒼的蕭景淮,猛地抽出佩刀,嘶聲道:“媽的!跟他們拚了!就算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能讓這些雜碎玷汙了侯爺!”
“對!拚了!”
“誓死保護侯爺!”
帳內眾將領群情激憤,皆存了死誌。
“都給我閉嘴!”一個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勢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眾人愕然望去,隻見榻上的蕭景淮,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雖然依舊黯淡,卻重新燃起瞭如同困獸般的、不屈的火焰。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無力而失敗,隻能死死抓住床沿,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侯爺!您醒了?!”副將又驚又喜,連忙上前攙扶。
蕭景淮劇烈地喘息著,每一下呼吸都像是破風箱在拉動,但他盯著副將,一字一句,嘶啞卻清晰地命令道:“傳……傳我命令……所、所有人……立刻……從密道……撤退……”
“侯爺!”副將急了,“我們怎能棄您而去?!”
“這是……軍令!”蕭景淮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他慣有的、不容置疑的強勢,儘管他此刻虛弱得連孩童都不如,“儲存……實力……等阿姐……回來……”
他深知,硬拚隻有死路一條,這八百弟兄若是葬送在這裡,北境就真的完了。他必須為他們,也為即將歸來的阿姐,留下火種。
“可是密道狹窄,大軍圍困,我們如何能全身而退?”影衛首領皺眉道。
蕭景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在積蓄最後的力量。再次睜開時,他眼中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靜,和一種令人心顫的決絕。
“我……留下來。”他緩緩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重若千鈞,“為你們……斷後。”
“不行!”
“絕對不行!”
帳內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都明白,“斷後”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將以殘破之軀,獨自麵對數萬大軍,爭取那微不足道的撤退時間!這無異於自殺!
“侯爺!要留也是我留下!”副將噗通跪下,虎目含淚。
“我等願誓死追隨侯爺!”眾將領紛紛跪倒。
蕭景淮看著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但隨即被更深的冷厲取代。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出帶著黑色的血塊,臉色愈發灰敗。
“都……起來……”他艱難地抬手,“這是……命令……違令者……斬……”
他的態度,堅決得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眾人看著他決絕的眼神,和他咳出的黑血,心如刀割,卻也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一種悲壯而絕望的氣氛,在帳內彌漫。
最終,副將重重磕了一個頭,血淚交織:“末將……遵命!”
撤退的命令迅速下達。傷員、文職、以及大部分士兵,開始有序地通過那條極其隱秘、通往山外的密道撤離。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悲憤與不捨,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那座亮著微弱燭光的主帳。
蕭景淮獨自一人躺在榻上,聽著外麵漸漸遠去的、壓抑的腳步聲。他艱難地側過頭,看著枕邊那枚蕭景汐留下的、屬於他的“平安”銅錢,嘴角扯出一抹極其微弱、卻溫柔無比的弧度。
阿姐……
對不起……
恐怕……等不到你回來了……
他緩緩閉上眼,感受著生命力如同沙漏般一點點流逝。體內經脈如同被烈焰灼燒,又如同被寒冰凍裂,劇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神經。但他心中,卻異常平靜。
能為你爭取一線生機,能最後護住這些追隨我的弟兄……
值得。
隻是……好想再見你一麵……
夜色,愈發深沉。山穀外,敵人燃起的火把,如同點點鬼火,越來越近,逐漸連成一片死亡的海洋,將整個山穀包圍。
黎明前的黑暗,冰冷而絕望。
主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榻上那道孤獨而決絕的身影,和他枕邊那枚泛著微光的銅錢。
他在等待,等待著最終的時刻來臨。
而遠在百裡之外,三道身影正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披星戴月,朝著這片即將被鮮血染紅的山穀,疾馳而來。
為首的蕭景汐,心口沒來由地一陣劇烈絞痛,彷彿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即將離她而去。
她猛地抬頭,望向北方那片被濃重夜色籠罩的天空,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