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80章 餘燼與新生
密室內的空氣彷彿都帶著纏綿的溫度。那個漫長而深刻的吻,抽乾了蕭景淮本就所剩無幾的力氣,也耗儘了他強撐的精神。他靠在蕭景汐懷裡,沉沉地昏睡過去,這一次,眉宇間不再有痛苦掙紮的痕跡,隻有一種近乎孩童般的安然與依賴。
蕭景汐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平,替他掖好被角,指尖眷戀地拂過他消瘦的臉頰和刺目的白發。看著他沉睡的容顏,她心中百感交集,有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有刻骨銘心的心疼,更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寧靜。
他不再是需要她守護的“弟弟”,而是她生死相托的夫君。這個認知,讓她肩頭的重擔似乎輕了些,又似乎更重了——以前是責任,如今是融入骨血的本能。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愫。現在還不是沉溺溫情的時候。外麵的危機並未解除,他們依舊身處龍潭虎穴。
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的身體,肩頭的傷口傳來隱痛,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她走到密室門口,輕輕敲了敲。
外間的周掌櫃和夜梟立刻警覺地看過來。
“他睡了。”蕭景汐低聲道,臉上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外麵情況如何?”
周掌櫃麵色凝重:“大小姐,情況不妙。侯爺……姑爺他在街上引發的異象太過驚人,現在全城都在瘋傳‘冰妖’、‘修羅’的謠言,趙闊以此為藉口,加大了搜捕力度,幾乎是挨家挨戶破門而入,我們這幾處據點,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夜梟補充道:“而且,王恪的回防部隊已經徹底封鎖了四門,連之前掌握的密道出口附近,都增設了暗哨。我們……成了真正的甕中之鱉。”
蕭景汐眉頭緊鎖。景淮血脈暴走帶來的後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這固然震懾了敵人,但也將他們逼入了更危險的境地。
“證據轉移得如何?”她問道。
“已經謄抄三份,由不同的兄弟攜帶,分散藏匿。原件在此。”周掌櫃將那個裝著賬冊和密信的油布包遞給蕭景汐。
蕭景汐接過,感受到其沉甸甸的分量。這是他們翻盤的希望,也是催命的符咒。
“我們必須儘快出城。”她斬釘截鐵道,“留在城裡,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大小姐,城門封鎖如此嚴密,我們如何出得去?”夜梟麵露難色。
蕭景汐目光沉靜,腦中飛速運轉。硬闖是下下策,偽裝也幾乎不可能,王恪和趙闊現在如同驚弓之鳥,絕不會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榻上昏睡的蕭景淮。他脖頸處那淡化的冰晶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冰璃血脈……失控時能凍結萬物,若能掌控……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異想天開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閃現。
“或許……我們不必走城門。”她緩緩開口,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
周掌櫃和夜梟皆是一愣。
蕭景汐走到朔風城的簡易地圖前,手指點在了北麵城牆的某一段。“這裡,靠近將軍府後巷,牆外是一片亂葬崗和廢棄的窯廠,地勢偏僻,守軍相對較少。”
“但城牆高厚,如何能過?”周掌櫃不解。
蕭景汐的目光再次落在蕭景淮身上,聲音低沉而清晰:“如果他……能稍微掌控那股力量,不需要多,隻需要在城牆根下,凍結出一小片可供攀爬的冰階……”
密室內瞬間一片死寂!
周掌櫃和夜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利用侯爺那恐怖的血脈之力來製造逃生的工具?!這想法太過駭人聽聞!且不說侯爺如今昏迷不醒,身體虛弱至極,就算他醒了,那股力量方纔還險些毀了半條街,如何能精準控製?
“大小姐,這太冒險了!”周掌櫃急道,“姑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萬一再次失控……”
“我知道冒險。”蕭景汐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坐以待斃是死,搏一把,或許還有生機!我相信他!”她看向蕭景淮,目光溫柔而堅定,“我相信他為了我,一定能做到!”
她的信任,並非盲目。她想起了他衝破封印時,最後那一聲“阿姐,冷”,想起了他昏迷前眼中恢複的清明。他的意誌,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大。隻要給他一個明確的目標,一個必須守護的人,他一定能創造奇跡!
“去準備吧。”蕭景汐不再猶豫,“我們需要結實的繩索,鉤爪,以及……儘可能多的禦寒衣物和傷藥。等他醒來,我們便行動。”
她的決斷感染了周掌櫃和夜梟。是啊,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拚一把!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蕭景淮這一覺,睡了整整六個時辰。
當他再次醒來時,感覺身體如同被掏空,連抬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經脈深處依舊殘留著被撕裂過的隱痛。但奇異的是,那種隨時可能爆體而亡的冰寒躁動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虛弱,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與體內那股力量若有若無的聯係感。
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蕭景汐布滿血絲卻寫滿擔憂與關切的眸子。
“醒了?”她立刻湊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溫水遞到他唇邊,“感覺怎麼樣?”
蕭景淮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乾澀的喉嚨得到滋潤,這才沙啞地開口:“……還好。”他嘗試動了一下,立刻牽動了內腑的傷勢,悶哼一聲,眉頭蹙起。
“彆亂動。”蕭景汐連忙按住他,眼中滿是心疼,“你經脈受損極重,需要靜養。”
蕭景淮看著她疲憊的神色和肩頭隱隱滲出的血跡,心中一陣抽痛。“阿姐……你的傷……”
“我沒事,小傷。”蕭景汐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隨即神色一正,將目前嚴峻的形勢和她的突圍計劃,簡明扼要地告訴了他。
當聽到要藉助自己那失控的力量來製造冰階時,蕭景淮沉默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股力量的恐怖與難以駕馭。之前的暴走,幾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生機,若非阿姐……他不敢想象後果。
“我……不確定……能做到。”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對自己的不確定。
蕭景汐握住他冰冷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景淮,看著我。我們彆無選擇。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樣。”她頓了頓,聲音輕柔卻帶著無窮的力量,“不是為了突圍,是為了我們。我想和你一起,活著離開這裡,去看外麵的天地。”
她的話語,如同溫暖的陽光,驅散了他心底最後一絲陰霾與遲疑。
為了……我們。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雖然虛弱,力道卻異常堅定。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始集中精神,嘗試去感知、去溝通體內那片沉寂卻依舊龐大的冰寒之源。
這一次,不再是以意誌強行衝擊,而是如同引導溪流,小心翼翼地分離出一絲極其細微的、相對溫和的寒氣,順著經脈,緩緩導向指尖。
過程極其緩慢而痛苦。每一絲力量的調動,都牽扯著受損的經脈,帶來針紮般的刺痛。他的額頭再次滲出冷汗,身體微微顫抖。
蕭景汐緊緊握著他的手,屏住呼吸,不敢打擾。
時間一點點流逝。
終於,在蕭景淮指尖前方尺許處的空氣中,一絲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緩緩凝聚,周圍的溫度開始明顯下降。那寒氣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緩緩延伸,觸碰到了密室的土牆。
“嗤……”
一陣輕微的凍結聲響起,土牆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並且逐漸加厚,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不規則的冰凸。
成功了!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但這意味著,他確實可以在不引發全麵暴走的情況下,有限度地引導這股力量!
蕭景淮睜開眼,眼中帶著一絲疲憊,更有一絲如釋重負的亮光。
“可以……試試。”他看向蕭景汐,聲音依舊沙啞,卻充滿了信心。
蕭景汐心中大喜,用力點頭:“好!我們子時行動!”
是夜,子時三刻。
朔風城北牆,將軍府後巷陰影處。
蕭景汐、蕭景淮(由夜梟和另一名死士攙扶)、周掌櫃以及僅存的八名死士,如同暗夜中的幽靈,悄然集結。
這一段城牆果然如蕭景汐所料,守衛相對稀疏,隻有遠處塔樓上有隱約的火光。
蕭景淮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臉色在月光下蒼白得透明。他再次閉上眼,集中全部精神,將體內那絲可控的寒氣,緩緩導向城牆根基。
這一次,範圍更大,目標更明確。
隻見青石壘砌的城牆根部,一片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光華緩緩亮起,空氣中的水汽被迅速抽取、凝結!厚厚的冰層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哢嚓”聲,最終,在離地約一丈(約三米)的高度,形成了一道寬約兩尺、表麵粗糙可供踩踏的冰製階梯!冰階散發著森森寒氣,在月色下反射著詭異而瑰麗的光芒。
所有人都被這神乎其技的一幕震撼了!
“快!上!”蕭景汐第一個反應過來,低喝一聲。
夜梟和周掌櫃立刻安排死士們依次迅速攀上冰階。冰階雖然冰冷刺骨,但異常堅固。
蕭景淮完成這一切,幾乎虛脫,身體搖搖欲墜。蕭景汐和另一名死士一左一右架住他,將他半扶半抱地送上冰階。
就在最後一名死士即將登上牆頭之時——
“什麼人?!”
“在那邊!快!”
遠處塔樓上的守軍終於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動靜和那顯眼的冰階,警鑼聲刺耳地響起!火把光芒迅速向這邊移動!
“被發現了!快走!”蕭景汐厲聲道,與夜梟一起,奮力將蕭景淮推上牆頭。
箭矢已經開始零零星星地射來,釘在冰階和牆磚上,發出“奪奪”的聲響!
眾人顧不上許多,翻過垛口,迅速將準備好的繩索固定在城垛上,另一頭拋下城外。
“下!”蕭景汐命令道。
死士們依次抓住繩索,敏捷地滑下高達數丈的城牆。
蕭景汐和夜梟護著幾乎失去意識的蕭景淮,最後一個抓住繩索。就在她準備下滑的瞬間,一支勁箭帶著淒厲的呼嘯,直射她後心!
“大小姐小心!”夜梟猛地將她往旁邊一推,自己卻來不及閃避!
“噗嗤!”
箭矢深深紮入了夜梟的肩胛!
“夜梟!”蕭景汐目眥欲裂。
“快走……彆管我……”夜梟咬牙,猛地揮刀砍斷身旁另一根備用的繩索,身體借著慣性向城外蕩去,同時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後續射來的幾支箭矢!
蕭景汐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含淚抱住蕭景淮,抓住繩索,飛速滑下!
城牆之上,守軍已經衝到近前,對著下滑的身影瘋狂放箭。
蕭景汐將蕭景淮護在懷裡,後背如同被冰雹擊中,傳來數下劇痛!她悶哼一聲,強忍著沒有鬆手,終於雙腳落在了城外的土地上。
“走!”周掌櫃和先下來的死士立刻接應,攙扶起兩人,頭也不回地衝入了城外漆黑的亂葬崗與廢棄窯廠區域。
身後,朔風城牆上的喧囂與火光漸漸遠去。
他們終於……逃出來了!
亂葬崗的夜晚,陰森而寂靜。殘破的墓碑和荒草在夜風中如同鬼影般搖曳。
一行人不敢停留,借著複雜地形的掩護,一路向北,直到確認徹底甩掉了可能的追兵,纔在一處廢棄的破窯洞裡暫時歇腳。
蕭景汐將蕭景淮小心地放在鋪了乾草的角落,立刻檢查他的情況。他氣息微弱,脈搏紊亂,顯然方纔強行催動血脈之力,再次加重了他的傷勢。
“周掌櫃,傷藥!”她急聲道。
周掌櫃連忙取出最好的內服和外敷丹藥。蕭景汐小心翼翼地喂蕭景淮服下,又解開他的衣衫,檢查他體內的情況。隻見他心脈附近,那淡藍色的冰晶紋路比之前更加清晰,彷彿烙印在麵板之下,散發著微弱的寒意。
她心中憂慮更甚。這血脈之力,既是救命稻草,也是懸頂之劍。
處理完蕭景淮,她又立刻去看夜梟。夜梟身中三箭,失血過多,臉色慘白,但眼神依舊堅定。
“大小姐……我沒事……”他掙紮著想坐起。
“彆動!”蕭景汐按住他,親自為他處理傷口。箭矢入肉極深,拔出時,夜梟疼得渾身痙攣,卻死死咬住一塊木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看著這些忠心耿耿、傷痕累累的部下,蕭景汐心中充滿了悲壯與感激。沒有他們,她和景淮絕不可能逃出生天。
她簡單處理了一下自己背後的箭傷(幸好有鎧甲和內功護體,入肉不深),然後走到窯洞口,望著南方朔風城的方向。
城中依舊隱約可見火光,想必趙闊和王恪正在氣急敗壞地全城大索吧。
她摸了摸懷中那份沉甸甸的證據,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朔風城之圍雖暫解,但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李恒,趙闊,王恪……
還有那隱藏在幕後,可能與景淮身世相關的黑手……
她回頭,看了一眼在乾草上昏睡的蕭景淮,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溫柔與決絕。
景淮,好好休息。
接下來的路,換阿姐來帶你走。
我們會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夜色深沉,荒野寂寥。
破窯洞內,火光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照亮了相互依偎的、傷痕累累卻依舊不屈的身影。
如同這北境荒原上,曆經風雪摧殘,卻始終未曾熄滅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