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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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點點頭,把書冊小心地放進懷裡,又從食盒裡拿了一塊杏仁糕:“你們也坐,剛蘇夫郎還跟我說,竇府的宴席會有清蒸鱸魚,秋日的鱸魚最是鮮美,咱們待會兒一起嚐嚐。”
李襄立刻拉著趙靈曦在阿朝身邊坐下,仆從很快添上了兩副碗筷,他湊到阿朝身邊,小聲問:“阿朝,你剛纔在這兒,有冇有人欺負你呀?我聽說今日來的官員可多了,有些人就愛拿身份壓人。”
阿朝聞言,忍不住笑了:“冇有,大家都很客氣,方纔還有位夫郎問我夫子在國子監忙不忙,我照著夫子和靈曦教我的話說了,大家還誇我得體呢。”
趙靈曦聽了,眼底滿是讚許:“阿朝你如今越來越會應對這些場合了,謝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高興的。”
另一邊,阿朝走後,竇侯爺正被一群官員圍著,其中一位官員捧著一個精緻的木盒,笑得眼睛都眯了:“侯爺,這是在下尋來的千年人蔘,您近日為國事操勞,正好補補身子。”
另一位官員也連忙遞上一幅畫卷:“侯爺,這是在下托人從民間收購的《秋山行旅圖》,聽說您喜歡山水畫,便帶來給您賞玩。”
竇侯爺笑著接過,一一道謝,卻並未顯露出過多的熱情,隻淡淡道:“諸位的心意,本侯心領了。隻是往後不必這般破費,大家各司其職,為朝廷效力,便是對本侯最好的賀禮。”
話雖如此,官員們卻仍不肯罷休,依舊圍著他說著奉承話,有的誇讚他治軍嚴明,有的感慨他蒙冤得雪是天意,還有的甚至提起自家子女,隱晦地表達著想與竇家聯姻的念頭。
沈長風隨著沈夫人來到竇府,一眼就找了謝臨洲,瞧著麵前阿諛奉承的場景,他悄悄拉了拉謝臨洲的衣角,“夫子,你覺不覺得他們這般圍著竇侯爺,有些可笑啊?”
一般的商戶人家的不夠資格來竇家的宴席,但沈家不是一般的商戶人家,且沈長風與竇唯相交不淺。
“竇家落難的時候,不聞不問甚至落井下石,現在竇家起來了,又像聞到肉味的狗。”他笑聲嘟囔。
謝臨洲感受到衣角的輕拉,低頭見沈長風皺著眉,眼底滿是對周遭阿諛奉承的不屑,便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待竇侯爺被幾位官員簇擁著走向另一桌,他才俯身,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長風,你瞧著他們可笑,卻也得明白,這世間人情,本就多隨境遇流轉。”
沈長風撇了撇嘴,“可也不能這般勢利吧?竇家落難時,我爹想送些糧草過去,都被那些官員攔著,說怕沾染上‘罪臣’的名聲;如今竇侯爺複職受寵,他們倒跑得比誰都快,一口一個‘侯爺英明’,聽著就讓人噁心。”
謝臨洲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不遠處正捧著賀禮湊向竇侯爺的官員,眼底無波無瀾:“你說的是實情,可換個角度想,這些官員中,有多少是為了自保,有多少是為了攀附,又有多少是隨波逐流,外人難辨。竇侯爺心裡清楚,卻依舊笑臉相迎,不是看不清,而是明白‘身在其位,需容其事’,他如今身負皇恩,要做的是穩住局麵,而非揪著過往不放。”
他頓了頓,見沈長風聽得認真,又繼續道:“你與竇唯相交,看重的是他的品性,而非竇家的權勢;我與竇侯爺往來,亦是敬佩他蒙冤不餒、複職後仍一心為國。咱們守好自己的本心,不隨波逐流,不趨炎附勢,便無需在意他人如何行事。”
沈長風低頭琢磨著他的話,“可看著他們這般虛偽,我還是忍不住生氣。”
“生氣是常情,”謝臨洲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掃過安靜坐著的竇唯,“但更重要的是,彆讓這些虛偽影響了自己的心境。你看竇唯始終守著自己的喜好,不參與這些應酬,用自己的方式守住本心,這纔是最難能可貴的。”
沈長風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竇唯,後者獨自坐在角落,手裡拿著一本書,卻並未翻看,隻是眼神淡漠地看著眼前的熱鬨,心裡的火氣漸漸消了些:“夫子,我明白了。往後我不隻會盯著他們的可笑,更會守好自己,像竇唯那樣,不被這些人情世故磨掉性子。”
他性子活躍,難免冇竇唯想的那般透徹。
謝臨洲眼中露出讚許:“能想通便好。走吧,竇唯在那邊等你,你們年輕人湊在一起,比在這兒看這些應酬自在。”
沈長風點了點頭,起身走向竇唯。
竇唯見他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放下書,輕聲道:“你來了。”
沈長風在他身邊坐下,笑著說:“這裡人太多,我過來跟你待一會兒。你上次說的那架改良後的灌溉水車,可有進展了?”
一提起農具,竇唯眼中的淡漠漸漸褪去,開始認真地跟沈長風講起水車的改進細節,兩人的聲音不大,卻在喧鬨的宴會廳裡,形成了一片安靜的小天地。
不多時,宴席開始,一道道精緻的菜肴被端上桌,有烤全羊、清蒸鱸魚、紅燒鹿肉,還有各種精緻的點心。官員們一邊品嚐美食,一邊繼續向竇侯爺敬酒,席間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謝臨洲偶爾舉杯應酬,目光卻時常落在沈長風、竇唯、蕭策三人身上,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蕭家也收到了請帖,隻不過蕭家的漢子都去了嶺南,隻剩下些姑娘、哥兒在家,還有蕭家的老太太。
席麵上觥籌交錯,熱鬨非凡,蕭老太太年紀大了應付不來也不想應付,思來想去,讓家中管事與蕭策帶著禮品前來。
宴至中途,竇侯爺起身致辭,言語間感謝了皇上的信任與官員們的支援,也提及了當年蒙冤時的艱難,最後說道:“本侯今日能有此境遇,多虧了皇上的明察秋毫,也多虧了諸位的相助。往後,還望大家同心協力,共為京都的安寧出一份力。”
話音剛落,席間的掌聲便如潮水般響起,官員們紛紛起身舉杯,連聲道“願與侯爺同心協力”“為京都安寧儘綿薄之力”,一時間,杯盞碰撞的清脆聲響與附和聲交織在一起,將宴席的熱鬨推向頂峰。
坐在謝臨洲身側的李祭酒也緩緩起身,手中端著酒盞,目光沉穩。
他先是朝著竇侯爺微微頷首,語氣謙和卻不失莊重:“竇侯爺一片赤忱護京都,老夫佩服。國子監作為育才之地,往後定當與侯爺府多多配合,為朝廷輸送可用之才。”
謝臨洲聞言,舉起桂花酒麵向竇侯爺:“竇侯爺心懷家國,不計過往艱難,隻求同心護京都安寧,這份胸襟,晚輩深感敬佩。往後若有需用到臨洲之處,臨洲定當儘力相助。”
竇侯爺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先與李祭酒隔空碰了碰杯,才轉向謝臨洲:“李祭酒教導有方,臨洲這般年輕便有如此氣度,實屬難得。國子監乃人才之地,往後京都的安穩,還需仰仗你們師徒二人,以及眾多賢才啊。”
李祭酒笑著擺手:“侯爺過譽了。臨洲自身聰慧且肯用心,老夫不過是略加提點。倒是侯爺,蒙冤時仍堅守本心,複職後又一心為國,這份風骨,纔是我輩之楷模,也該讓國子監的學子們多學學。”
周圍幾位官員見此情景,紛紛附和。
有位年長的官員看向李祭酒:“李祭酒所言極是,謝大人年輕有為,又得您悉心教導,往後定能成大器。有你們在,國子監定能為朝廷培養更多棟梁。”
李祭酒溫和一笑,冇有過多言語,轉而與身邊的官員聊起國子監近來的課業安排。
竇唯站在不遠處,目光落在李祭酒與謝臨洲身上,眼底也帶著幾分認同。
他走到沈長風身邊,輕聲道:“李祭酒與夫子,都不是趨炎附勢之人,我父親最敬重的,便是這樣的人。夫子這番話,加上李祭酒的補充,比那些送貴重賀禮的官員,更讓我父親受用。”
沈長風用力點頭:“那是,夫子和李祭酒最厲害的就是這個,不玩虛的,說的都是實在話。”
席間的氣氛依舊熱烈,偶爾有官員向李祭酒請教如何教導子弟,或是詢問國子監招生的事宜,李祭酒都一一耐心解答,言語間始終圍繞著國子監的職責與育人的理念,從不涉及無關的奉承。
謝臨洲則偶爾在旁補充,師徒二人配合默契,既展現了國子監的風貌,也維持了恰當的社交距離。
宴席散時,夜色已深,京都的街道上掛著的燈籠還亮著,暖黃的光透過薄紗,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阿朝喝了點果酒,醉了半個人,好好的馬車不坐,硬要走回去。
馬車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謝臨洲牽著阿朝的手,指尖裹著暖意,將他往身邊攏了攏,“夜裡風涼,把披風拉得緊些。”語氣一頓,又道:“今日怎麼喝酒了?”
阿朝乖乖照做,下巴抵在披風的絨領上,聲音帶著幾分醉意:“就喝了一點點,我冇想到哪個青梅果酒這般醉人。”
他有意識,知道自己在乾嘛,但走路輕飄飄的,坐馬車就想吐。
謝臨洲低頭看他,見他眼底泛著淡淡的紅,知道他有些不適,便放慢腳步:“往後出去我不在,你莫要喝酒了。襄哥兒那個傢夥,十幾歲就偷喝師傅的久,有些酒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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