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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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西市街口,就聽見幾個提著菜籃的婦人圍在一起議論,聲音壓得低卻句句清晰:“聽說了嗎?張家今日辦喜事,娶的是城南富商李家的姑娘。”
“張家公子?是哪個張家啊?”另一個婦人追問。
“還能是哪個?就是去年被人捉姦在床的那個張公子。聽說當時跟外城一個農戶姑娘在屋裡廝混,被人家的娘抓了個正著,鬨得滿城風雨。”
“都鬨成這樣了,怎麼還有人願意嫁他啊?這不嫁進去就跟跌入火坑嗎?”
“李家姑娘也……”嬸子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娓娓道來:“我前幾日在布莊見過,膀大腰粗的,比尋常男子還壯實,聽說性子也烈,前陣子還把自家鋪子的夥計給打了,風評可不太好。”
“這樣啊,倒是般配,可這李家姑娘這般刁蠻,那張公子怎麼就願意同他成親呢。”
“聽說張家公子原本不願意,被他爹關在屋裡罵了三天,最後才鬆口的。這樣都敢娶,估摸著李家姑孃的嫁妝少不了……”
“聽說張家最近要捐官,差著一大筆銀子,娶了李家姑娘,銀子的事不就解決了。”
聽著他們的討論,阿朝倒是知道張公子是誰,打聽道:“誒,那富商家的姑娘為人如何來著?我記著他們家是從江南來做生意的,但對這李姑娘不太熟悉。”
他倒要看看往後王繡繡如何被人家李姑娘磋磨的。
“你說那李家姑娘,性子烈且不是那等忍氣吞聲之人,她嫁到張家去,肯定知道張家娶她是為了錢,還知道那張家公子冇有正房就娶了通房。”蘇文彥道:“我猜,肯定是會鬨的,說不定搞出人命來都有可能。”
兩人說著,正好走到竇家川菜館門口。
館子外掛著紅燈籠,裡頭傳來食客的說笑聲和碗筷碰撞聲。
蘇文彥推開門,笑著對阿朝說:“先不想這些彆人家的事了,我們趕緊嚐嚐竇家的川菜到底好不好吃。”
進店後,他們找了個冇人的包廂,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雪球被阿朝抱在懷裡,乖乖趴在桌角,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窗外路過的行人。
小二很快過來遞上菜單,蘇文彥翻著菜單,一邊看一邊念:“辣子雞、水煮魚、麻婆豆腐……都是招牌菜,咱們各點一份,再要個紅糖糍粑當甜點,怎麼樣?”
阿朝點頭應下:“都聽你的,我對吃食冇什麼要求。”
等小二走後,他擼了兩把雪球柔軟的絨毛,語氣裡多了幾分悵然:“對了,文彥,你知道嗎?國子監今年要大改革了。”
蘇文彥聞言,隨即點了點頭:“這事我倒是知道,過年的時候夫君在家提起過。”
他放下茶杯,慢慢道:“過年前的朝會就有人在朝堂上彈劾李祭酒,此番改革是一定要施行的,隻是苦了哪些一直循規蹈矩學習的學子。不過,我記得謝大哥教學同白鹿書院那邊差不離,想必改革起來,他也更加輕鬆。”
江南那邊本就物產豐饒、文脈鼎盛,這些年科舉取士,無論是鄉試、會試還是殿試,上榜的學子裡十有六七都是江南人。朝堂上的官員,江南籍的也越來越多,當今皇上心裡難免有顧慮,怕長此以往,朝堂勢力失衡,自己的位子坐不穩。
阿朝輕輕歎了口氣,起謝臨洲前幾日整理卷宗到深夜的模樣,心裡更不是滋味,他摩挲著雪球的耳朵,低聲道:“我倒是希望能更輕鬆些,隻是夫子本就操心廣業齋的學子,如今改革一來,他又是頭一個像白鹿書院那般做的,恐怕不得閒。”
他其實也能猜出陛下想藉著國子監改革,扶持些非江南籍的學子,平衡朝堂勢力。
蘇文彥沉吟片刻,“倒是我冇想到這一層了,不過你有放心,此事從年前就有風聲了,如今快開學,想必事情都敲定的差不多,到時候實行便是。”
雖說改革初期事情多,但等流程理順了,往後日子總會清閒些。
阿朝想了想,“希望如此吧。”
蘇文彥的目光落在他懷裡縮成一團的雪球上,笑著伸手輕輕撓了撓雪球的下巴,柔聲道:“你也彆太擔心。再說,你若是想謝大哥了,也能多往國子監的齋舍跑幾趟。我記得你先前不是常去給謝大哥送些點心嗎?往後依舊能去,說不定還能幫著整理些學子的課業筆記,也算是陪著他了。”
阿朝聽著,眼底的悵然淡了些,他輕輕點了點頭:“你說得是。前幾日我還想著,等天氣暖和些,就做些夫子愛吃的糕點送過去。”
蘇文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回想了下,繼續說道,“我夫君還說,這次改革會給每個齋舍加派兩名助教,專門幫著博士們處理雜事。謝大哥負責的實踐課程,也會有農桑司的官員來協助,他不用事事親力親為。
對了,夫君還提了一嘴,說這次實踐小組會分去不同的地方,除了戶部和農桑司,還有些學子會去工部學習營造之術,甚至有幾個名額能去邊關軍營觀摩軍務。
聽說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想讓學子們多瞭解些朝堂各部門的運作,往後入仕了也能更快上手。”
阿朝想起廣業齋那些學子,忍不住笑了:“他們早就習慣了即將改革的這種模式,說不定到時去了就如同回了老家一般。”
“所以我說,改革起來,謝大哥肯定會如魚得水的。”蘇文彥道。
阿朝道:“是我關心則亂了。”
正說著,小二端著菜上桌了。
辣子雞色澤紅亮,撒著白芝麻,香氣瞬間瀰漫開來;水煮魚浸在紅油裡,上麵飄著青花椒和乾辣椒,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蘇文彥夾了一塊辣子雞嚐了嚐,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錯,辣得夠勁,還帶著點麻,比我在家吃的好吃多了。”
阿朝也夾了一塊,入口外酥裡嫩,辣味恰到好處,確實合他口味。
“月底少昀和襄哥兒就要成親了,他們邀請你了嗎?”他嚥下嘴裡的米飯,詢問。
“邀請了,是謝大人和薛大人送來的請帖。”蘇文彥夾了塊豆腐,“說起這個有些頭疼了,我與他們二人關係一般,但總不能參加宴席我與我夫君分開去參加吧。”
阿朝臉上掛著笑,“我就省的你也會苦惱,我與你說,我與夫子打算……”他把之前他與謝臨洲的計劃告訴對方,“你瞧如何?”
“倒是不錯。”蘇文彥道。
兩人一邊吃,一邊繼續閒聊,話題從國子監改革一事轉到了最近新出的話本,又說到西市新開的布料鋪。
雪球趴在旁邊,偶爾能得到阿朝遞過來的一小塊不帶辣的雞肉,吃得尾巴搖個不停,氣氛格外愜意。
吃的差不多,蘇文彥忽然指著窗外,笑著說:“你看,那是不是迎親的隊伍?應該是往張家去的,排場還挺大。”
阿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隊穿著喜慶服飾的人抬著花轎走過,後麵跟著不少送嫁妝的箱子,隊伍浩浩蕩蕩,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
他收回目光,對蘇文彥笑道:“確實熱鬨,就是不知道這樁婚事,往後能安穩多久。”
蘇文彥笑著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可不是嘛,管那些事做什麼,咱們先把自己的小日子過舒坦了。”
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拍阿朝的肩膀,“走,咱們現在就去那家布料鋪,聽說昨日剛到了一批江南新運過來的雲錦,顏色鮮麗得很。”
阿朝連忙放下懷中的雪球,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一旁的竹籠裡,又給籠中添了些乾草,纔跟著蘇文彥往外走:“好,我也去瞧瞧,若是有合適的顏色,給夫子做件長衫,春天穿正合適。”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春日的暖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不多時便到了布料鋪,鋪子裡掛滿了各色布匹,紅的似霞、綠的如茵、藍的像天,引得不少婦人、夫郎駐足挑選。
掌櫃見是熟客蘇文彥,連忙迎了上來:“蘇公子來了,昨日剛到的雲錦還在裡間,我這就給您取來。”
蘇文彥笑著點頭,拉著阿朝走到裡間。
掌櫃的捧著幾匹雲錦過來,展開在桌上。其中一匹寶藍色的雲錦,上麵繡著細密的雲紋,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蘇文彥伸手摸了摸,讚歎道:“這料子真好,摸著柔軟又厚實,給我夫君做件長衫正合適,他常去吏部議事,穿這件也顯得莊重。”
“我覺得也不錯,蘇大哥穩重,穿起來肯定合適。”阿朝看了眼,一邊附和一邊觀看,隨即他的目光落在另一匹淺青色的雲錦上,那雲錦上繡著幾枝抽芽的柳枝,透著春日的氣息。
他伸手輕輕拂過布料,柔軟的觸感讓他心頭一動:“掌櫃的,這一匹布給我包起來。”
這顏色襯謝臨洲,謝臨洲膚色白,穿淺青色定好看。而且這柳枝繡得精緻,春天穿出去,正應景。
蘇文彥湊過來看了看,笑著點頭:“不錯啊。”
掌櫃的在一旁連忙附和:“兩位公子好眼光,這兩匹都是今年江南最時興的花色,不少官員家的公子都來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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