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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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馬車已漸漸靠近李府。
遠遠便瞧見李府門前的紅燈籠依舊高懸,比清晨時更添了幾分熱鬨,府裡傳來陣陣笑聲,偶爾還夾雜著孩童的嬉鬨聲。
馬車停在李府門前,剛掀開車簾,便見門房迎了上來,門房笑道:“謝少爺,謝少君,你們可算來,快快往屋裡進。”
不知道謝臨洲二人何時會從薛府回來,得到吩咐的門房一直盯著門口。
夕陽西下,最後一縷光慢慢沉進遠山背後,府內假山水池泛著細碎的金波,隨著天色漸暗,漸漸和樹影融成一片朦朧。
二人熟門熟路,徑直往裡頭走去。
廊下的幾株碧桃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抬頭便見李祭酒站在廊柱旁送幾位身著官袍的客人。
他穿著藏青色常服,腰間繫著素色玉帶,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虛扶著客人的胳膊,臉上帶著宴席後難掩的倦意。
瞥見阿朝與謝臨洲時,他的眉眼瞬間舒展開來,連聲音都輕快了幾分:“你們兩個倒會掐時候,再早來半步,還得陪我應付這些老夥計。”
他都送走好幾撥住的遠的人了,這會府上就剩下住得近關係好還有些要留宿的遠方親戚。
“師傅。”阿朝先一步上前,“這不是在宴席上遇到了熟人,閒聊久了,轉眼一瞧,天都晚了。不過我們都特意留著肚子,就等您這兒的宵夜呢。”
謝臨洲臉上掛著笑,補充:“方纔薛叔還問你們這邊有冇有要幫忙的,若是有就派人來。”
話音剛落,花廳方向就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李夫人穿著淺粉色褙子,領口繡著細碎的纏枝紋,發間隻簪了支珍珠釵,看著溫和又利落。
見了阿朝與謝臨洲,她笑著讓下人把漆盤往石桌上一放,露出裡麵盛著的蜜餞與熱茶:“我啊就猜著你們是這個時辰要來的,先吃些點心填填肚子,待會下人在院裡佈置,我們夜裡吃燒烤,還有什麼要吃的快些說了,我讓廚子做去。”
謝臨洲上前拱手行禮,語氣恭敬:“勞煩師孃費心了。我同阿朝什麼都能吃的,不必特意準備。”
“這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麼。”李夫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轉頭對李祭酒道,“剛讓小廚房把藥溫上了,等會兒記得喝。”
李祭酒聞言,無奈地笑了笑:“知道了,我都一把年紀那還不記得。”
他說著引著眾人往花廳走,廊下的燈籠將幾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落在鋪著花瓣的青磚地上晃悠悠的。
剛進花廳,便見幾位衣著素雅的婦人圍坐在八仙桌旁,正輕聲說著話,旁邊還坐著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手裡拿著蜜餞,眼睛亮晶晶地四處張望。
李夫人拉著阿朝走上前,笑著介紹:“這是我孃家的嫂子和妹妹,還有我那兩個侄女。這位是阿朝,臨洲的夫郎,跟襄哥兒是好朋友;旁邊這位就是臨洲,國子監的夫子,也是我家老爺的徒弟。”
阿朝連忙笑著頷首問好,謝臨洲也跟著拱手致意。
李夫人的嫂子是個爽朗性子,拉著阿朝的手便誇:“早就聽襄兒提起過你,今日一見,果然是個伶俐姑娘。方纔還跟你李夫人說,襄兒嫁得好,身邊的朋友也這般出色。”
隨後又去認了其他人,這才坐在李夫人嫂子身邊空出來的席位上。
他們是一大家子坐在一塊,都是自己人冇分漢子、哥兒、姑孃的席位。
那兩個小姑娘更是好奇地湊過來,盯著阿朝手裡的食盒,小聲問:“阿朝哥哥,這裡麵裝的是什麼呀?是不是甜點心呀?”
被這麼一說,阿朝差點忘了自己手上還提著食盒,他將食盒放在腿上,拿出兩塊杏仁酥遞過去:“是杏仁酥,你們嚐嚐,還熱著呢。”
小姑娘們接過,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哥哥’,便跑到一旁慢慢吃了起來。
李夫人看著這場景,笑著對眾人道:“你們先坐著說話,我去瞧瞧下人佈置得怎麼樣了,今晚咱們就在院裡吃燒烤,熱鬨些。”
說著便引著下人往院子去,不多時,院子裡便傳來搬動桌椅、擺放炭火的聲響。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院外傳來李夫人的聲音:“都來院裡吧,炭火都生好了,烤串也備上了。”
眾人起身往院子走,隻見院中央擺著一張長桌,桌上擺滿了穿好的肉串、蔬菜串,旁邊還放著幾碟醬料,炭火盆裡的木炭燒得正旺,泛著橘紅色的光,將周圍映照得暖融融的。
廚子正站在炭火旁,手裡翻烤著幾串羊肉,油星落在炭火上,濺起細碎的火星,伴隨著滋滋的聲響,香氣瞬間瀰漫開來。
阿朝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腰,對謝臨洲輕聲道:“今日來回趕了兩趟,倒覺得比往日忙一天還累,咱們就坐著等現成的吧。”
謝臨洲點頭應下,扶著他在桌邊的石凳上坐下,剛拿起茶杯,便見李書朗帶著妻子走了過來。
“臨洲,阿朝,你們也歇著呐?”李書朗笑著在謝臨洲身旁坐下,他妻子蘇慧蘭則挨著阿朝落座,手裡還端著一盤剛烤好的雞翅膀,“剛讓廚子多烤了些雞翅,你們快嚐嚐,還熱著呢。”
阿朝接過一串,咬下一口,外皮焦脆,內裡鮮嫩,還帶著淡淡的孜然香,忍不住讚道:“嫂子烤的這雞翅真好吃,比我上次在酒樓吃的還入味。”
蘇慧蘭笑著擺手:“哪是我烤的,都是廚子的手藝,我不過是在旁邊多叮囑了句,少放些辣罷了。襄哥兒嫁出去了,你往後可不能少來府上,我還想著與你討論討論孩子的功課。”
她知道阿朝正在唸書,按照進度雖比他兒子慢,但人家有謝臨洲開小灶啊,有些地方還是見識的多。
“有空我便會帶著夫子來的。”阿朝吃完雞翅,道:“侄子在國子監內學習,學的怎麼樣了?可還適應?”
他瞧見烤好的紅薯,挑了個甜的過來。
“倒是能適應,本來孩子就冇學太多,剛好爹說國子監內改革,孩子按著學倒也冇說什麼。”蘇慧蘭吃了塊紅豆糕,聲音溫和。
她臉上笑意清淺,“前幾日我學著做核桃酥,做的還不錯,明日再做一會給你送去。上回,你來府上我同書朗回孃家了,後麵回來聽襄哥兒說你養了隻狗狗,叫雪球,如今怎麼樣了?”
聞言,阿朝眼睛瞬間亮了幾分,放下手中的烤串,笑著道:“嫂子還記得雪球呐,這小東西如今可皮實了,前幾日剛滿三個月,個頭都比上個月長了一大截,毛也更蓬鬆了,抱在懷裡跟揣了個暖乎乎的棉花團似的。”
他剝著紅薯的外皮,繼續道:“這小傢夥最黏人,每日我從外頭回來,它準會叼著自他己的小玩具跑過來,圍著我的腿轉圈圈,還會用小腦袋蹭我的手,彆提多會撒嬌了。不過也淘氣,上週把我剛繡好的帕子拖到了院子裡,還咬著帕角跟蝴蝶跑,最後帕子上沾了滿是草屑,我哭笑不得,隻能重新洗了再繡。”
說到這兒,阿朝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它也有乖的時候,每日謝臨洲看書,它就安安靜靜待在旁邊的墊子上,不吵也不鬨,偶爾還會用爪子輕輕扒拉他的衣角,像是在跟他互動似的。嫂子明日送核桃酥來的時候,正好能瞧瞧它,保準你見了也喜歡。”
蘇慧蘭聞言笑道:“聽你這麼說,我倒真想去瞧瞧了,明日我多做些核桃酥,再給雪球帶點我家小子吃的雞肉乾,看它愛不愛吃。”
阿朝應聲,笑道:“嫂子,你可知曉城郊那片桃林,如今開得怎麼樣了?我聽師孃嫂子說,昨日去瞧,滿樹粉白的,像下桃花雨似的。”
蘇慧蘭聞言笑道:“我上週末和書朗剛去過,正是最好的時候。那片桃林比往年大了不少,還多了個小亭子,坐在亭子裡賞桃,風一吹滿是花香,可舒服了。等過幾日你夫君休沐了,你也帶他去瞧瞧,看著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另一邊,謝臨洲與李書朗正聊得熱絡。
李書朗拿起一串烤玉米,遞給謝臨洲:“嚐嚐這個,廚子烤得正好,玉米粒又甜又糯。”語氣頓了下,又道:“臨洲,我家那小子不知道乾嘛最近總唸叨著想聽你講課,說你講課肯定比國子監裡的夫子有趣多了,若是方便,下到時候你給你齋內學子講課,讓他去旁聽旁聽?”
謝臨洲接過玉米,咬下一口,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散開:“自然方便,隻要你家小子不耽誤課程,等上課之前我去他齋舍接他,隨後同夫子說一聲便好。”
多一個聽課也冇什麼累得。
他猜測,是因為他是第一次按照現在改革後的模式教廣業齋的學子,現在國子監內的學子才那麼狂熱。
“書朗,春日正是生意好時候,你鋪裡的新貨賣得怎麼樣?前幾日聽人說,城南那家綢緞莊,新到的春綢都快賣斷貨了。”他吃了半根玉米,又拿了羊肉串開始吃。
“生意確實是好。”李書朗笑著點頭,“我鋪裡上週剛進了一批江南的春綢,還有些蘇繡的帕子,這幾日來買的人絡繹不絕。不過也忙得腳不沾地,昨日還讓夥計加了半宿的班,整理新到的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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