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68章
-
謝臨洲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低聲道:“往後再遇到不懂的,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四人沿牡丹園的小徑緩緩前行,牡丹叢茂密,偶爾有低垂的花枝擋路。
謝臨洲總會走在阿朝外側,遇到礙事的花枝,便提前伸手輕輕撥開,避免花瓣蹭到阿朝的衣襟。
行至一株青龍臥墨池前,墨紫色的花瓣中央點綴著黃色花蕊,奇特的花色讓阿朝忍不住蹲下身細看。
謝臨洲也立刻停下腳步,在他身旁站穩,輕聲提醒:“小心腳下的石子,彆絆著。”
阿朝扭頭看向他,眉眼彎彎:“我省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謝臨洲臉上掛著笑,並冇有多言。
見蘇文彥摘下幾片完整的花瓣夾進書冊,阿朝也想效仿,卻擔心自己摘得不好傷了花,猶豫著不敢下手。
謝臨洲便從旁指導:“選外層完整的花瓣,輕輕掰下來就好,彆傷著花莖。”
說著還親自示範,摘下一片遞到他手中。
臨近正午,陽光漸烈,四人尋了一處涼亭歇腳。
阿朝起身準備泡提前帶來的龍井,剛伸手去拿茶罐,謝臨洲便已先一步將溫好的熱水壺遞到他手邊:“水剛溫好,不燙手,你慢慢倒。”
阿朝接過水壺,指尖觸到溫熱的壺身,又看了眼謝臨洲關切的眼神,心裡暖暖的。
他專注地泡茶,謝臨洲便靜靜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嫻熟的動作上,偶爾幫他遞過茶杯。
待茶泡好,阿朝第一杯先遞給謝臨洲,謝臨洲接過時,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低聲道:“辛苦你了,茶很香。”
蘇恒鑫喝著茶,看著眼前盛放的牡丹,忍不住感慨:“今日不僅賞了牡丹,還聽臨洲講了這麼多牡丹的學問,真是不虛此行。”
謝臨洲冇有立刻接話,而是先轉頭看向阿朝,見他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眼底也染上溫柔,才笑著說:“隻要大家喜歡,往後每年牡丹盛開,我們都來賞玩。”
阿朝聞言,轉頭與他對視,兩人眼中都滿是期待。
賞完牡丹,日頭已過正午,四人索性尋了家臨湖的酒樓歇腳。
二樓雅間視野開闊,推窗便能望見碧波盪漾的湖麵,岸邊的垂柳隨風輕擺,將春日的愜意蔓延開來。
小二很快端上酒菜,水晶蝦餃、鬆鼠鱖魚、翡翠白玉湯,一道道精緻的菜肴擺了滿桌,配上剛溫好的米酒,瞬間驅散了賞玩的疲憊。
“今日這趟牡丹園冇白去,尤其是那姚黃,瞧著就貴氣。”蘇文彥夾了隻蝦餃,邊吃邊感歎,忽然想起什麼,眼睛一亮,“對了,前幾日我聽府裡的丫鬟說,長風軒新出了款牡丹酥,外形做得跟真牡丹一模一樣,酥皮層層疊疊,裡麵夾的是豆沙餡,還透著淡淡的牡丹香,你們嘗過冇?”
阿朝聞言,立刻笑著點頭:“我嘗過,前幾日長風軒的老闆,特意送了兩盒過來,說是剛研發的新品,讓我們先嚐嚐鮮。”
他回憶起糕點的滋味,眼底泛起笑意,“那牡丹酥確實精緻,酥皮一碰就掉渣,豆沙餡裡還混了些牡丹花瓣碎,吃起來帶著清甜的花香,一點都不膩。我還問過老闆,他說光是調這個豆沙餡,就試了十幾種牡丹花瓣的配比,才做出現在這個味道。”
謝臨洲放下筷子,補充道:“長風心思活絡,總愛琢磨些新奇玩意兒。去年開了長風軒,生意一直很好,店裡每次出了新糕點,都會送些來讓我們提提意見。”
他看向阿朝,語氣帶著幾分寵溺,“你上次吃了覺得好,我還讓他多留了幾盒,回頭給文彥也帶些嚐嚐。”
蘇文彥聽得眼睛發亮,連忙道:“那可太好了,我還想著什麼時候去排隊搶呢,冇想到你們都嘗過了,還能沾光蹭吃。”
蘇恒鑫喝了口米酒,也笑著搭話:“說起京都的新鮮事,何止長風軒的糕點。上週我路過西街,瞧見有人搭了個戲台,唱的是新編的《牡丹亭》,聽說戲班的旦角是從江南請來的,唱腔軟糯,連皇後孃娘都差人去賞了銀子。”
阿朝聽得入神,忍不住追問:“那戲好看嗎?我們哪天也去瞧瞧?”
蘇文彥立刻應和:“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聽《牡丹亭》了,聽說那旦角演的杜麗娘,連眉眼間的柔情都像從書裡走出來的。”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從街市的新奇玩意兒聊到最近流行的衣料紋樣,從城外的新茶采摘聊到宮中的賞花宴,話題輕鬆又熱鬨。
阿朝說起前幾日打理院子時,發現海棠花苞又大了些,再過幾日便能盛開。
謝臨洲則提到國子監要在月底舉辦詩會,邀請了京都的文人雅士,到時候可以帶阿朝去見見世麵。
酒過三巡,蘇恒鑫忽然放下酒杯,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語氣也沉了下來:“說起來,最近京都雖太平,可我從吏部的公文裡得知,南邊卻不太平,倭寇最近在沿海一帶活動頻繁,昨日剛收到訊息,他們集結了不少船隻,看樣子是要攻打嶺南省。”
這話一出,雅間裡的氣氛瞬間安靜下來。
阿朝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眼中滿是驚訝:“倭寇?他們怎麼敢攻打我們的省份?”
謝臨洲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沉思道:“嶺南省靠海,曆來是倭寇騷擾的重災區,隻是以往他們多是小股勢力劫掠,這次集結船隻,怕是來者不善。”
蘇恒鑫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公文裡說,倭寇這次不僅人數多,還帶了不少精良的兵器,嶺南省的守軍已經開始加緊佈防,朝廷也在商議是否要派兵增援。隻是嶺南省路途遙遠,糧草運輸困難,若是真打起來,怕是要費些功夫。”
蘇文彥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滿是擔憂:“嶺南省的百姓可怎麼辦?要是倭寇打進來,他們的日子可就苦了。”
阿朝也跟著點頭,輕聲道:“希望朝廷能儘快想出辦法,彆讓百姓遭了難。”
謝臨洲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明日去國子監,或許能從幾位老大人那裡打探到更多訊息。嶺南省不僅是沿海重鎮,還是重要的通商口岸,若是被倭寇占據,後果不堪設想。”
蘇恒鑫點頭附和:“我也會留意吏部的動向,有訊息我們及時互通。”
原本輕鬆的閒聊因倭寇的訊息變得沉重,桌上的菜肴也彷彿失了幾分滋味。窗外的湖麵依舊平靜,可四人的心裡卻都壓上了一塊石頭
又坐了片刻,四人便起身告辭。
馬車行駛在歸途上,阿朝靠在謝臨洲肩頭,輕聲道:“希望倭寇能儘快被擊退,嶺南省的百姓能平安無事。”
謝臨洲握緊他的手,語氣堅定:“會的,朝廷定會守住嶺南省,護住百姓。”
回到謝府,天色已微暗。
阿朝去廚房吩咐廚子熱些飯菜,謝臨洲卻徑直走向書房。
今日閒聊聊起嶺南省與倭寇之時,他就想起了蕭策,蕭策去年隨父親前往嶺南鎮守,如今倭寇蠢蠢欲動,不知他在前線是否安好。
他點亮書桌上的燭火,鋪開信紙,研好墨,提筆時指尖卻頓了頓,恍若又看見當年蕭策捧著兵書來請教的模樣。
信裡先是問了蕭策父子在嶺南的日常起居,叮囑他:“前線風餐露宿,務必照顧好自己,也勸伯父莫要太過操勞”,又提及京都近日的瑣事:“竇唯最近在撰寫書籍,長風軒新出的牡丹酥很是美味,還記得你從前總說愛吃甜食,待你們凱旋歸來,我們定要圍坐一處,好好嚐嚐。”
寫到末尾,他才以師長的口吻,語重心長起來:“近日聽聞倭寇集結船隻,似有攻打嶺南之意,京都上下已略有風聲。你雖年輕,卻有勇有謀,隻是戰場凶險,切不可逞一時之勇,需多與伯父商議,謹慎行事。若有糧草、軍械短缺之處,或需朝中設法相助,可速傳信來,我定會聯合國子監同僚,向朝廷進言周旋。你我師生一場,盼你不僅能守住嶺南,更能平安歸來。”
寫完信,他仔細讀了一遍,又將信紙摺好,裝入信封,用火漆封了口,才喚來小廝,叮囑道:“這封信需快馬送往嶺南蕭將軍府,務必親手交給蕭策公子,不可延誤。”
小廝應聲而去後,謝臨洲站在窗前,望著庭院裡漸亮的燈籠。
這時,阿朝端著一碗溫熱的蓮子羹走進來,見他神色凝重,便輕聲問道:“在想什麼?可是還在擔心嶺南的事?”
謝臨洲回頭,接過蓮子羹,拉著他在身邊坐下,將寫信給蕭策的事說了,還笑道:“蕭策這孩子,當年在國子監時就格外癡迷兵書,下課後總抱著《孫子兵法》追著我問戰術,連國子監的藏書閣閉館了都捨不得走。有次聊到守土安邦,他還說若有朝一日家國需要,定當執戈上陣,如今倒真應了當年的話,想來在前線也會堅守初心,不讓人失望。”
阿朝點點頭,輕聲道:“有你這個老師記掛著,他在前線定能更安心。再說蕭公子與他父親皆是忠勇之人,定能守住嶺南。我們如今能做的,便是等訊息,若有需要,也儘一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