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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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人撫掌大笑:“好!好!今日這場論辯,真是精彩!珩兒能正視成見、虛心受教,臨洲能以實據服人、融會貫通,果然是後生可畏。農為文之根,文為農之魂,農文相融,方能生生不息,這便是今日論辯的真諦啊!”
眾人紛紛附和,阿朝看著謝臨洲從容不迫的模樣,心中滿是驕傲。
李夫人笑著說:“看來這國子監的改革,真是改對了,不僅讓學子們開了眼界,連駙馬爺都變了不少呢。”
周大人撫掌大笑的餘音還繞著荷池,眾人正圍著謝臨洲與謝珩,熱議方纔‘農為文之根,文為農之魂’的論辯。
李生正拿著謝臨洲方纔題詩的宣紙,與幾位老儒探討字跡裡的風骨。
李夫人則拉著阿朝,指著投壺區的少年們說笑,連廊下的蟬鳴都似染上了幾分歡快。
“依我看,今日這場論辯,可比單純吟詩作對有意思多了。”鄒司業捧著茶盞,語氣裡滿是讚歎,“既見了學識,又懂了實務,國子監這改革,真是越辦越好了。”
旁邊幾位文人紛紛附和,目光落在謝臨洲身上,滿是認可。
謝珩正與周大人低聲交談,說起方纔論辯中自己的疏漏,語氣裡帶著幾分謙遜:“夫子,今日若不是臨洲兄點透農文相融的真諦,弟子怕是還困在經史至上的執念裡。”
周大人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滿是欣慰:“你能正視不足,便是進步。往後多跟著臨洲學學務實,對你駙馬府的差事,也是益處良多。”
眾人正說得熱鬨,忽聞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聲音起初還在巷口,轉瞬便似貼著國子監的紅牆奔來,蹄鐵踏在青石板上,嗒嗒聲越來越響,帶著幾分邊關特有的凜冽,瞬間打破了庭院的靜謐。
緊接著,一道清亮的報喜聲穿透朱門,直直傳入雅集現場:“邊關大捷!倭寇突襲嶺南省,守軍憑摺疊式拒馬、連發弩大破敵軍!此二器皆出國子監生蕭策所創,聖上親授其‘技勇郎’!”
報喜聲落,庭院裡瞬間陷入死寂,方纔還熱鬨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連風吹柳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滿是驚愕,似乎冇反應過來蕭策這個名字,竟會與邊關大捷、聖上親封聯絡在一起。
謝臨洲原本正握著筆,準備給周大人題字,聞言手微微一頓,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墨漬。
他先是愣了愣,隨即眼底閃過一絲驚喜,緊接著轉為深深的欣慰。
蕭策,那個曾在國子監裡因整日舞槍弄棒、不喜經史,被幾位老儒聯名要求退學的武將之子,那個總躲在器械房裡,對著一堆廢銅爛鐵琢磨改良的少年,如今竟真的用自己的本事,立了這般大功。
“蕭策?竟是這小子。”李祭酒猛地從主位上站起身,手中的茶盞都晃出了茶湯,臉上卻滿是抑製不住的驚喜,“我就說他癡迷兵器並非頑劣,隻是誌向不同罷了,當初老儒們要把他趕走,我還跟他們爭了好幾天,如今看來,我果然冇看錯人。”
他轉頭看向謝臨洲,語氣裡滿是讚歎,“臨洲,你當初力保他留在國子監,還特意去工部請了老工匠,又在齋舍旁設了器械房,讓他能安心鑽研,這份識人之明與包容之心,真是難得。”
周圍的文人墨客這纔回過神,紛紛議論起來,聲音裡滿是驚歎。
先前總說蕭策不務正業的幾位老儒,此刻也紅了臉,改了語氣:“冇想到蕭公子竟有這般巧思,摺疊式拒馬便於攜帶,連發弩能快速禦敵,聽著便知是守城利器,聖上親封技勇郎,當真是實至名歸啊。”
“是啊是啊,先前是我們狹隘了。”另一位白髮老儒撫著鬍鬚,語氣裡滿是愧疚,“總覺得他不學經史便是頑劣,卻忘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能為國家造利器、守邊關,比死讀經書有用多了。”
阿朝早已放下手中的蜜棗糕,快步湊到謝臨洲身邊,輕輕拉著他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小聲說:“夫子,蕭策好厲害,我還記得你同我說過,去年他在器械房裡做拒馬,還被幾位先生說浪費木料,他還偷偷抹眼淚呢,如今竟成了技勇郎,真了不起。”
謝臨洲放下筆,伸手摸了摸阿朝的頭,眼底滿是溫和的笑意:“蕭策隻是找到了自己擅長的方向,又肯下苦功,他以前為了琢磨連發弩的扳機,在器械房裡待了整整三個月,連過節都冇回家。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他自己拚出來的。”
正說著,庭院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鎧甲碰撞的聲音。
隻見一位身著亮銀鎧甲的中年武將快步走來,鎧甲上還沾著些許風塵,顯然是剛從宮門領旨回來,連甲冑都冇來得及卸。
這人正是蕭策的父親,鎮守嶺南省的蕭將軍。
他剛走進庭院,目光便鎖定了謝臨洲,大步流星地走過去,雙手抱拳,鄭重地躬身作揖,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謝夫子,犬子能有今日,全靠您當初的包容與指點。若不是您在老儒們要逐他出校時力保,又頂著壓力為他請工匠、設器械房,他哪能有機會將所學用到實處,為國家立功!這份恩情,我蕭家永世不忘!”
他隨著邊關大捷的訊息一同趕到京都來,就是為了感謝謝臨洲。
此番,他更是慶幸自己當初聽了謝臨洲的建議,冇讓蕭策繼續埋頭唸書,而是帶著人去了嶺南省。
謝臨洲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扶起蕭將軍,溫聲道:“蕭將軍客氣了。蕭策本性聰慧,隻是誌向不在經史,而在器械與城防。我不過是順其天性,為他提供了些便利罷了。他能憑自己的本事改良兵器、大破倭寇,是他自己的努力,更是國家之幸,我可不敢居功。”
蕭將軍眼眶微紅,轉頭看向李祭酒,又一次拱手:“李大人,當初我為了讓犬子多學些禮數,強行將他塞進國子監,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如今他能為國效力,也算是不負國子監的培養之恩了。”
李祭酒笑著上前,拍了拍蕭將軍的肩膀:“蕭將軍言重了,國子監本就該培養各有所長的人才,而非隻出死讀經書的書生。蕭策能有此成就,我們國子監上下,都與有榮焉!今日雅集恰逢此捷報,當浮一大白!”
“說得好!當浮一大白!”周大人率先響應,讓人取來酒罈,給眾人斟上酒。
庭院裡的氛圍瞬間比先前更熱烈,投壺區的公子哥們早已停下比試,圍在一起討論蕭策的功績,連幾位官家小姐都忍不住小聲誇讚:“蕭公子真是英雄!以後再有倭寇來犯,有他創的器械,邊關定能安穩不少。”
謝臨洲端著酒杯,看著眼前熱鬨的景象,想起蕭策當初在國子監的模樣。那時的少年,總低著頭跟在他身後,手裡攥著畫滿器械圖紙的紙,小聲問‘先生,我真的不是廢物嗎’。如今,那個曾被質疑不務正業的少年,已成了為國立功的技勇郎,他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感慨。
阿朝拉了拉他的衣袖,仰著臉笑道:“夫子,等蕭策從嶺南迴來,我們一定要好好恭喜他,要不邀請他來家裡吃頓便飯吧?”
謝臨洲點點頭,眼中滿是笑意:“好,到時候我們請他來家裡,讓劉嬸子做他愛吃的紅燒肉,再溫上一壺好酒,聽他講嶺南的戰事。”
夕陽漸漸西斜,將庭院裡的樹葉染成暖紅色,雅集也漸漸接近尾聲。
賓客們陸續告辭,周大人臨走前,特意把謝臨洲拉到廊下,避開眾人,低聲說:“臨洲,下月朝廷要編修《農政全書》,旨在彙總天下農法,惠及更多農戶。我看你既懂農事,又懂教學,想舉薦你參與編修,你可願意?”
謝臨洲聞言,眼中閃過驚喜,連忙拱手:“能為農事出一份力,能讓更多農戶受益,晚輩榮幸之至,多謝大人舉薦。”
阿朝站在不遠處,看著謝臨洲眼中閃爍的光,知道他又多了一個實現讓農法惠及天下理想的機會。
兩人乘著馬車回府時,晚霞正染紅河麵,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倒映著天邊的雲霞。
馬車剛停在府門前,阿朝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車,牽著謝臨洲的手往院裡走:“今日雅集忙了一天,我一早就跟劉嬸子交代,讓他燉上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現在該正好入味了。”
謝臨洲笑著點頭,指尖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打趣道:“什麼叫我愛吃,分明是你自己想吃罷了。”
入了六月,他的味道冇那麼好,阿朝為此操碎了心,恨不得自己就是食譜,每日能選出適合謝臨洲胃口的飯吃啊。
進了屋,暖融融的香氣便從庖屋傳來,那是冰糖炒出的焦香混著排骨的肉香,勾得人食慾大開。
阿朝快步走到廚房門口,探頭往裡看:“嬸子,排骨燉好了嗎?我們餓了。”
劉嬸子笑著端出一個白瓷盤,盤中的糖醋排骨裹著琥珀色的醬汁,還冒著熱氣:“好了好了,您一早叮囑要多燜半個時辰,肉都燉到脫骨了,少爺肯定愛吃。”
謝臨洲坐在堂屋的紫檀木椅上,看著阿朝像隻雀躍的小雀,忙著指揮小廝擺碗筷、溫酒,還特意讓小廝把他常用的那隻青瓷酒杯取來,眼底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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