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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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洲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暖意,心裡也跟著熱乎起來。他拿出一塊薑糖放進嘴裡,辛辣中帶著微甜的滋味在舌尖散開,驅散了殘留的一絲涼意。
“多謝你們惦記,夫子真的冇事了。”
他看著眼前幾個少年,眼神裡滿是欣慰,“都回到座位上吧,咱們該上課了。”
“夫子,您還上什麼課啊。”沈長風立刻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您剛落水,身子肯定虛著,得好好休息纔是,這節課我們自己看書就行,您就坐在一旁歇著,有不懂的我們小聲問,絕不打擾您。”
蕭策也跟著點頭,用力附和:“是啊夫子,長風說得對。您要是硬撐著講課,我們心裡也不安穩,根本冇法好好聽課。”
竇唯雖冇說話,卻也定定地看著謝臨洲,眼神裡滿是“請夫子休息”的懇切。
課室內的學生們似乎達成了默契,齊齊站在謝臨洲麵前,大有“夫子不休息,我們就不回座位”的架勢。
謝臨洲看著眼前少年們認真的模樣,心裡又暖又笑。
他正要開口,齋舍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國子監祭酒李大人緩步走了進來。
李大人鬚髮皆白,麵容溫和,目光掃過屋內,最後落在謝臨洲身上,語氣帶著關切:“謝博士,今日落水之事我已聽聞,身子可有大礙?”
謝臨洲連忙躬身行禮:“勞煩祭酒大人掛心,學生無礙。”
李大人點點頭,目光轉向沈長風幾人,看到少年們圍著謝臨洲,眼神裡滿是擔憂,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對謝臨洲說道:“落水可不是小事,即便當下看著無礙,也需好生休養。今日下午的課便先免了,你回住處歇著,學生們這邊,就讓他們自學片刻,我會讓人安排其他博士過來照看。”
在場的學生一聽,立刻跟著勸道:“夫子,您看祭酒大人都這麼說了,您就聽勸,回去休息吧。我們肯定乖乖自學,絕不給夫子添亂。”
謝臨洲看著祭酒的關切,又望著學生們真切的眼神,知道再推辭隻會讓大家擔心,便笑著點頭:“好,那夫子就聽你們的。不過你們可要記得,遇到不懂的問題先記下來,等先生明日回來,一一給你們解答。”
“放心吧夫子。”課室內的學生異口同聲地應道,臉上瞬間露出了笑容。
回到值房,讓青硯到外麵買些點心回來,他自己坐在太師椅上,思索片刻,便去尋李祭酒商量大事。
從值房出去,繞過一條青石板路,入目的高大樓閣便是李祭酒的書房也是值房。
這會乃是七月初,李祭酒還能忙裡偷閒,等過幾天就要忙了,忙著學務常規管理、祭祀禮儀籌備、暑後教學規劃。
此時,李祭酒正在和謝珩商量事情。
謝臨洲來到值房外,聽到祭酒書童的話,便恭敬的站在外麵等謝珩出來。
大約兩刻鐘後,謝珩捧著四五本書籍從裡麵出來,謝臨洲聽到祭酒喚他,他便進去。
李祭酒讓他入座,臉上有些疑惑:“臨洲,少見你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
謝臨洲落座,神色鄭重,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給對方,隨後又補充,“阿朝無父母在側,寄住在外祖父母家中。”
聞言,李祭酒微微挑眉,隨即點頭道:“你這般打算也不錯,既讓阿朝那個小哥兒免於流言蜚語,也解決了你的終身大事。”
他話音一轉,提點:“隻是臨洲你可要想清楚了,那小哥兒乃是外族人,你娶回來不僅得不到任何助力還會陷入輿論之中。”
他們這些當官的,當夫子的娶親都講究門當戶對,或是高娶,總之娶的另一半能給自己提供助力。
第37章
當今皇帝能為了快樂不顧流言蜚語,大臣上奏,朝廷命官能私下納外族之人為妾,可冇人敢將外族之人娶為正室。
謝臨洲不外乎對方會這樣說,先前對方打算給自己介紹姑娘、小哥兒的時候,介紹的都是京都內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
像阿朝這樣名不經傳的小哥兒,在對方眼裡著實配不上他。
可,他不在乎這些,直言:“大人所言,在下也想過。隻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在下已經想好了。”
“罷了,罷了,那便依你的。”李祭酒冇太反對,“那小哥兒有外祖父母,那提親之事,按情理應當告知他們。畢竟長輩在場,纔算是全了禮數,也能讓他更有歸屬感。”
他手下千千萬,唯獨出了謝臨洲這個另類。教學與眾不同,為人處世灑脫。他忽的想,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就讓對方鬨吧。
再怎麼著,他也能兜底。
“大人所言極是。”謝臨洲麵露讚同,語氣中帶著一絲顧慮,“隻是阿朝與我相熟不久,如今要告知他們提親之事,一來怕唐突了老人家,二來也擔心他們對我不甚瞭解,會對這門親事有所顧慮。”
李祭酒大笑,“臨洲啊臨洲,對你不瞭解,整個京都說不認識你的少之又少,不瞭解你的更少。你莫要妄自菲薄了。”
他清楚,國子監內外,百姓、同僚們對謝珩謝臨洲二人的比較。想必,有人比謝臨洲自己都更加瞭解他自己。
謝臨洲笑言,“大人莫要打趣我了,我這會正心神大亂,想尋大人要個解決辦法。”
在外麵流傳的事兒,他本人也清楚。
李祭酒嚴肅起來,撚著鬍鬚,沉思片刻道:“此事不難。你既有心,便先派人去外城一趟,將你對他的心意,如實告知兩位老人。順帶也說明,此次提親由老夫出麵主持,讓他們放心。待老人有了心理準備,我們再正式登門拜訪,商議婚事細節,這樣便不會顯得唐突了。”
他也有子女哥兒,對此事一清二楚。
謝臨洲眼前一亮,連忙起身致謝:“多謝大人指點,這般安排,既尊重了長輩,也能讓阿朝感受到被重視。隻是派去的人,需得言辭妥當,既能講清事由,又不會讓老人家心生不安。”
他活了兩世,對這些事情不甚清楚,交給謝忠去辦又怕不夠重視對方,交由李大人去辦纔是最好。。
“老夫身邊有個管家,姓周,為人穩重,嘴也嚴實,讓他去再合適不過。”李大人笑著說道:“周管家在府中多年,處理這類事情頗有經驗,定會將話帶到,也會把兩位老人的態度如實帶回。”
“那便有勞大人和周管家了。”謝臨洲心中的顧慮消散大半,又補充道,“我已讓府中管事備下一些薄禮,皆是適合老人用的滋補品和布料,屆時讓周管家一併帶去,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略表敬意。”
李大人頷首認可:“你考慮得周全。不過切記,禮物隻需表心意即可,不必太過貴重,免得讓老人家覺得有壓力。重點是讓他們知道,阿朝如今有人疼惜,往後的日子會安穩順遂。”
謝臨洲一一記下:“大人放心,我明白分寸。待周管家回來,知曉兩位老人的態度後,我們再敲定具體的提親日期,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李大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帶著欣慰,“阿朝這孩子命苦,能遇到你這般真心待他的人,是他的造化。咱們把這樁親事辦得妥帖些,也算是給這孩子一個安穩的歸宿。”
謝臨洲望著李大人,心中滿是感激:“全靠大人相助,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周全此事。”
“你這小子,若不是有萬全的把握如何回來尋我商量這事。這功勞我就不沾了。”李大人擺了擺手,語氣親和,“快去忙吧,周管家那邊,我這就去吩咐。有訊息了,我會第一時間告知你。”
謝臨洲笑著說:“到底是借了大人的麵子,這功勞讓給大人。”
他無父無母,這種事情交給李祭酒去辦是最好的。
他拱手行禮,轉身離開書房。
夕陽已沉,天邊泛起淡淡的霞光。
謝臨洲下值之後回到家中,將自己關在書房,對著博古架踱步沉思。
書架上擺滿了經史子集,可此刻他無心研讀,腦海裡全是阿朝在王家的艱難處境。
身為夫子,他知曉禮教規矩,也明白貿然行事對阿朝名聲的損害。但阿朝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讓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將他護在羽翼之下。
他想到自己與阿朝已然私定終身,可還祭酒哪裡還冇定好良辰吉日,未曾上門提親,心中滿是愧疚與急切。
窗外,月光如水,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地上。謝臨洲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前段時間因為係統任務籌備了學館,專為貧寒子弟啟蒙,館中除了授課的先生,還需有人照料孩子們的飲食起居,縫補破舊的衣衫、準備溫熱的茶水、打理學館的雜務。
阿朝雖不識字,卻手巧能乾,性子又溫和耐心,再合適不過。
更重要的是,以‘幫工學館’為由,既合情合理,又能避開‘私相授受’的閒話,還能讓他在外人麵前有個體麵的由頭。
當夜,他讓青硯去了周司丞家中,請求對方明日上第一節課。而後,讓謝管事備上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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