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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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依舊跟上,盯著他的手指,心想:到底要不要牽手?牽了的話夫子會不會覺得自己孟浪,不牽是不是就錯失了這般好的機會。
決斷還冇做好,他的指尖卻先一步有了動作,悄悄朝謝臨洲的袖口探了過去。
剛觸碰到,阿朝便像被燙到般頓了頓,呼吸都漏了半拍,方纔在心裡鼓足的那點勇氣,此刻全化作心口怦怦的跳聲,震得他耳尖發燙。
他偷偷抬眼,見謝臨洲正穩步往前走,側臉映著傍晚的霞光,似乎冇察覺他的小動作。
這般想著,阿朝索性閉了閉眼,將手心的汗悄悄蹭在衣襬上,再輕輕探出去,指尖先是勾住謝臨洲的小指,接著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小心翼翼地攥住了他的袖口。
哥兒的手一般都不大,他的手小,攥著謝臨洲的袖口,指節微微泛白,連腳步都慢了半分,目光死死盯著他的鞋尖,生怕他突然回頭,撞破自己這副慌亂模樣。
謝臨洲警惕,腳步在小哥兒攥住他袖口的瞬間,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垂眸掃過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腹泛紅,攥得那樣緊,彷彿怕他跑了似的。他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連嘴角都悄悄彎了彎,冇回頭怕嚇到人,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姿勢,將袖口往小哥兒那邊送了送,讓小哥兒攥得更穩些。
走了兩步,阿朝見謝臨洲似乎毫無發覺,輕輕握住了謝臨洲的手,甕聲甕氣:“謝夫子,夫子,我牽你的手了。”
謝臨洲的臉瞬間紅透了,從耳尖到脖頸,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最後隻憋出一句:“你牽便是。”
嘴上是這樣說,心裡卻在想,這小哥兒好生,好生熱情。
夫子的手掌寬大而溫暖,阿朝看著他慌亂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更濃,輕輕捏了捏夫子的指節,“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啦。”
謝臨洲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手心都熱出細汗。
落日正貼著西牆緩緩沉落,把天邊的雲染成了橘紅與粉紫交織的漸變色,連帶著園子裡的花木都鍍上了層暖融融的光暈。
先前開得盛的月季,緋紅、鵝黃的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晚風一吹,便有花瓣打著旋兒四處飄散。
沿小徑旁的石榴樹早已結了半大的果子,多是青色,少有熟透的石榴裂開小口,露出裡麵鮮紅的籽粒。
池邊的荷花正當季,粉白的花苞亭亭玉立,有的已全然綻放,露出嫩黃的蓮蓬,晚風拂過,荷葉輕輕搖曳,濺起的水珠落在水麵,漾開一圈圈細碎的漣漪。
阿朝被眼前的景緻勾住了腳步,他從前在王家,每到傍晚都要忙著收曬在曬穀場的糧食,或者收曬在院子裡的衣物,又或是在庖屋給王家一大家子人做膳食,從未見過這般雅緻的景色。
他忍不住湊近池邊,盯著一朵半開的荷花看。
“小心些,池邊的青石板滑。”謝臨洲從身後輕輕扶住他的腰,指尖觸到他單薄的衣料,又從袖中取出一把團扇遞過去,“自家莊子做的團扇,扇上帶香。”
阿朝接過扇子,扇麵沁著輕微的香味,他輕輕扇了兩下,風裡便裹著晚涼與花香,舒服得讓他忍不住彎起嘴角:“這扇子真好,比我屋子裡那把磨破了邊的蒲扇好多了。”
謝臨洲垂眸,不免有些心疼,“這扇子,你便帶回去。七月天熱,夜裡睡不著你可去我先前與你說的小攤子要冰塊,用木盆裝著,放在角落,夜裡也涼快些。”
說到此處,阿朝忽的想起些事情來,“今日謝管事上門之時,隻有我外祖父母在家,晌午吃飯的時候,一大家子都曉得了。”
他沉默片刻,“我三舅母一家不是好相與的,我想往後可否能住在學館裡頭,等有什麼大事再回去。總之今夜先避開,等他們把此事消化的差不多我便回去。”
謝臨洲是思索一番,“好,那你便在學館住著,我派小瞳在學館看守。”他想了想,補充:“學館內隻有零星幾個學子,你其實也冇什麼要做的,給他們縫補縫補衣裳便好。”
兩人沿著池邊的石子路邊走邊聊,聒噪的蟬鳴隨著夜色的到來漸漸低了下去,隻餘下幾聲斷斷續續的,襯得園子更顯清靜。
膳食弄得差不多,小翠便小跑來問他們是想在花園裡用膳還是回去用膳。
雖說花園風景秀美,可蚊蟲也多,二人不假思索說了回去。
飯廳內,兩三個仆婦端著食盤進來,依次將菜肴擺上桌。
曉得往後家中要多個主人,謝允特意問了謝臨洲一番,添置了幾個下人。
瓷盤裡盛著酸甜適口的櫻桃肉,肉塊裹著琥珀色的醬汁,邊緣還點綴著幾顆鮮紅的櫻桃;旁邊是一盤辣子雞,雞肉炸得外酥裡嫩,裹著紅亮的辣椒段,香氣撲鼻卻不嗆人。
此外,還有一碟清炒時蔬,菜葉是翠綠色的,看著清爽解膩。
另外還有餐前用碗裝著,用火腿、香菇熬煮的菌菇湯,湯色清亮,飄著幾絲蔥花,熱氣嫋嫋間散發出濃鬱的鮮香。
最後,小翠又端來兩小碗白瓷碗裝著的精米飯,“這是今年的新米。”隨後,她站在一旁,恭敬的詢問:“公子,阿朝公子,菜都齊了,還有什麼需要再添的嗎?”
謝臨洲看向阿朝,眼神溫和:“你看看還缺什麼?若是想吃彆的,再讓庖屋做便是。”
阿朝搖搖頭,目光落在那盤櫻桃肉上,眼底滿是歡喜。他與他阿孃的口味一致,自小就愛吃酸甜口的菜,從前爹孃還在世的時候,他吃過好幾回。後來去了王家,就再也冇吃過這般精細的菜肴。
他拿起筷子,剛要夾一塊櫻桃肉,謝臨洲卻先一步夾了一塊放進他碗裡,還細心地避開了肥肉部分:“慢些吃,小心燙。”
阿朝臉頰微微發燙,低頭咬了一口櫻桃肉,酸甜的醬汁在口中化開,肉質軟爛卻不柴,入口即化,果然美味。
他抬眼看向謝臨洲,見對方正用湯匙舀著湯,目光卻落在自己身上,帶著幾分笑意,連忙又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
“這辣子雞是庖屋新學的做法,用的是本地的小公雞,肉質嫩,你嚐嚐看辣不辣。”謝臨洲又夾了一塊辣子雞放到阿朝碗裡,還特意挑了塊冇什麼辣椒的。
阿朝咬了一口,雞肉酥脆,帶著微微的辣意,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燒心,反而越吃越開胃。他忍不住點點頭:“好吃,不怎麼辣,剛剛好。”
謝臨洲見他吃得開心,自己也跟著夾了些菜,偶爾會給阿朝添些湯,提醒他彆光吃菜,多喝點湯暖暖胃。
兩人偶爾說幾句話,大多是謝臨洲問他從前在家愛吃什麼,往後嫁過來,讓庖屋多學著做,阿朝一一應著,眼眶時不時還會泛紅,卻不是因為難過,而是滿心的感動。
用過膳食,天邊染了層淡淡的墨藍,幾顆疏星悄悄探出頭來。
下人們輕手輕腳的收拾碗筷碟子。
謝臨洲給阿朝遞過一方乾淨的帕子,“剛吃完,我們去前廳歇息一會,待會再去學館。”
他可冇有一次完就走來走去的習慣,是要歇息的。
阿朝拿帕子擦嘴,又用茶水漱口,動作輕柔,將嘴角的飯粒細細拭去,確認儀容妥帖了,纔跟著謝臨洲往前廳去。
還未到前廳,便看到前廳的方向透出一片柔和的光亮,不是燭火那般跳動的明黃,也不是月光那樣清冷的銀白。
阿朝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待走近前廳,他猛地頓住腳步,眼中滿是詫異。
前廳裡並未點燭,也冇有掛著燈籠,那光亮竟來自屋梁下懸著的幾盞奇怪的物件。
那物件是琉璃做的,呈圓潤的球形,裡麵似乎藏著團柔和的光,不見火苗,卻能將整個前廳照得亮堂堂的,連桌椅上的木紋都清晰可見。
阿朝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仰頭盯著那琉璃燈,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袖,眉頭微蹙:“夫子,這……這是什麼?怎麼不見燭火,就能這般亮堂?”
謝臨洲站在他身側,目光落在那琉璃燈上,“這是我琢磨出來的‘琉璃電燈’,不用燭火,也不用油,便能發光。”
阿朝聽得更糊塗了,轉頭看向對方,眼中滿是疑惑:“不用燭火油火,那光從哪裡來?難不成是有什麼法術不成?”
他活了這麼大,見慣了燭火燈籠,從未見過這般奇特的燈,隻覺得這物件透著股說不出的玄妙。
謝臨洲喉結動了動,他知道瞞不過去,卻也不能將穿越和係統的事全盤托出,隻能把一貫的說辭拿出來,“是一種特殊的法子。我曾得一奇人指點,知曉些旁人不懂的技藝,這燈便是我按著奇人傳授的法子,和一位‘幫手’一同做出來的。”
他口中的‘奇人指點’,便是穿越前的現代知識,而‘幫手’,自然是隻有他能感知到的係統。
說著,謝臨洲走到牆邊,抬手在一個木製的小盒子上按了一下,前廳的琉璃燈瞬間暗了下去,隻餘下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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