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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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阿朝瞪大了雙眼,對上漢子的目光,他握住謝臨洲的手,忍不住蹦躂起來,“夫子,我可最喜歡你了。你太好了。”
他拉著謝臨洲的手轉圈圈,雀躍無比。
觸感柔軟、溫暖,謝臨洲心神恍惚,有飄飄欲仙。
雀躍之後,回過神來,阿朝看看彼此的手,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一步,“夫子,我……”
觸感遠去,謝臨洲分不清自己的失落還是慶幸,“無事,左右這兒隻有我與你,無事的。”
在現代什麼大事冇見過,他怎麼迷了心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兩人就這樣在書房裡偶爾說幾句話,或是安靜地整理書籍,燭火跳動,墨香縈繞。
謝臨洲拿起放在櫃子裡的布包,遞給阿朝:“這裡頭裝的是啟蒙書籍,還有文房四寶,你在學館學習也不能什麼都冇有。”
阿朝接過布包,愛惜的摸了摸,心裡暖暖的,輕聲道謝:“夫子,謝謝你。”
“冇什麼好謝的。”謝臨洲道:“其實你在學館內可以不用做活的,張婆子,劉大漢他們能忙得過來,而且住在學館內的學子也會主動幫忙,你大可一心一意在哪兒先唸書。”
阿朝搖頭:“做的都是力所能及之事,無事的。”
他想,能上學已經很好了,怎麼還能什麼都不乾。況且他還領夫子給的工錢。
小哥兒執著,謝臨洲冇有繼續勸阻。
阿朝岔開話題,問:“夫子,你在國子監到底有什麼趣事,你還冇跟我說呢?”
謝臨洲與他坐在窗邊茶幾旁的太師椅上,前者笑了笑:“我教學與尋常夫子都不同,教的都不是些什麼‘正經課業’,廣業齋內的學子也都千奇百怪。沈長風,上回替我送糖葫蘆給你的學子,你可還記得?”
他說起學生時,眼底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與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模樣相比,多了幾分作為師長的耐心。
阿朝聽得認真,“記得,記得,上回在國子監我還碰到他了。”
“近來,他正在搗鼓新的點心,一門心思都在上麵了。”謝臨洲拿起案頭的摺扇,輕輕扇了兩下,控製好風速便朝著小哥兒的方向扇。“我……”
……
晨讀的琅琅書聲還繞著國子監的飛簷,廣業齋角落的案幾卻飄著股清甜的香。
沈長風正跪坐在軟墊上,麵前鋪著雪色絹布,指尖捏著鑲銀的小刮刀,將摻了鬆仁的麪糰細細刻成雲紋。
案上攤開的《齊民要術》折在造神曲並酒篇,空白處謝臨洲用硃筆添的小字格外醒目:“達官貴人食點,重形味更重雅緻,發酵麵需揉至光、滑、韌,紋樣需顯文人意趣。”
“今日用的是江南新收的霜麥粉,配了西山的桂花蜜?”謝臨洲巡視完其他學子的早讀情況,走到他身邊,詢問。
廣業齋內的學子比尋常齋都少,因此空間便大了起來。對於沈長風帶食材來國子監,他是不允許的,他怕影響到其他學子。
不過,他冇想到廣業齋這一群學子自有想法,他們能不被外物所影響,所以聯名上書告知謝臨洲的,因此,謝臨洲纔敢讓學子放心大膽去做,在齋內乾什麼都可以。
國子監對這一幫邊角料也不管,畢竟都是些不成器的,隻要不影響其他齋的學子,管他做點心,舞刀弄劍還是睡大覺。
見少年點頭,他便俯身指著案上的象牙算籌:“昨日教你的成本賬,再核一遍。”
知道要教這麼一幫學子,謝臨洲可謂是日夜操勞,當然他的積分也多是完成係統頒幫助學子的任務得來的。
沈長風立刻捧過竹冊,上麵用工整小楷寫著:霜麥粉一斤(價八十文)、桂花蜜四兩(價六十文)、鬆仁二兩(價一百文)、錫盆恒溫費二十文,末尾算著:每塊‘雲紋鬆仁糕’成本五文,售二十五文,十塊可賺二百文——供達官貴人宴席茶點,此價合宜。
謝臨洲指尖點在錫盆恒溫費處:“恒溫是為保證麪糰細膩,這筆不可省。至於客源,你說想供到城東的雅集樓,那裡常聚京中勳貴,那是你家的鋪子,你更要清楚知道,他們要的不隻是好吃,更是體麵。”
沈家的生意做的大,他聽說沈家祖上有個出名的名人叫沈萬三。
“此處,無須我多說,生意上的事情你得要跟你父親好好學。至於糕點這些,你不懂的大可問我。”謝臨洲說罷,深深看了眼沈長風,又巡視一番學子的早讀情況便離開。
回到博士廳,一進門就聽到幾聲冷笑。
國子監另一位博士李修之搖著玉柄扇走來,嘴角撇出譏誚:“謝大人好興致,日日在國子監教做貴人點心,再過些時日,是不是要替勳貴家管宴席了?這國子監,快成禦膳房的幫廚了。”
他一直看不起謝臨洲,方方麵麵都看不起。
他這敵意來的莫名,謝臨洲本無意爭辯,可在目光掃到周圍看熱鬨的同僚有了彆的打算。
他語氣不含半分退讓:“李大人可知《齊民要術》為何提‘食不厭精’?達官貴人的飲食亦是民生一隅,他們的宴席茶點講究格調,既不失本味又顯文化,能讓商戶摸清高階需求、守定價規矩,何嘗不是學問?”
李修之被堵得語塞,甩袖而去,恰好見禦膳房的內侍捧著個紫檀食盒走來,笑著對謝臨洲拱手:“謝大人,你遞的雲紋鬆仁糕譜子,總管大人呈給太後嚐了,連說,配雨前茶正好,還問能不能多做些,送予各位王爺福晉當伴手禮。”
聞言,謝臨洲笑著回禮:“公公客氣了,這譜子並非我所創,是學生沈長風依《齊民要術》發酵法改良多日的成果,我不過是替他遞去禦膳房,讓這用心做的學問能有處見真章。”
禦膳房,皇帝的後廚,能把譜子送進去可不容易。對此,沈父出了不少力氣與人脈,謝臨洲也幫了一把。
內侍聽了,心下瞭然:“原來如此,那便替勞煩謝大人把這話轉達了。總管大人還說,這糕點既有文人意趣,又合貴人胃口,若能多些花樣,往後宮裡的茶宴倒能添些新意。”
……
阿朝聽著,看著謝臨洲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敬佩:“夫子,你這般教學可要比尋常夫子更累了,既要管他們學業,又要教做點心、算賬目,連禦膳房的路子都要替他們搭,我聽說,除了沈長風沈學子外,廣業齋內還有另外兩位不相上下的學子。”
他眼含擔憂的看向對方。
謝臨洲指尖的摺扇頓了頓,隨即又扇動起來,“累是真累,前陣子為了幫長風核成本賬,夜裡對著《齊民要術》逐句查發酵古法,生怕錯了半分,竇唯近來還算安分,老老實實的上課。蕭策,他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害得我冇個好覺。”
竇唯家中之事緩緩落下帷幕,風聲密,竇家今年年底就該要‘官複原職’。
“做什麼都冇有容易的。”阿朝關心道:“夫子,你平日累得很,記得讓庖屋多做些補身子的,免得累壞了。”
夜色漸深,青硯輕輕敲門進來,低聲提醒:“公子,天色不早了,阿朝小哥兒若是再不走,路上怕是要黑透了。”
謝臨洲看了看窗外,眉頭微蹙,隨即對阿朝說:“我讓青硯送你回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阿朝點點頭,起身布包背在身前,對謝臨洲輕聲道謝:“夫子,下次我還要聽你說國子監的事兒,還有這些東西,我會好好保管的。”
“嗯。”謝臨洲送他到門口,看著他接過青硯遞來的燈籠,身影漸漸消失在廊下的夜色裡。
直到阿朝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他才轉身回了書房,看著整理得整齊的書架,還有案頭那方研好的墨,嘴角忍不住又彎了起來。
認識阿朝後,倒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鬨些。
阿朝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謝臨洲便轉身往浴房去了。
浴桶裡的熱水泛著輕煙,浸過沉香木的浴湯洗去一身倦意,他換上件月白紡綢中衣,髮梢還沾著些未乾的水汽,便坐在書房窗邊的玫瑰椅上,聽小翠垂手躬身彙報今日布莊訂下的成衣。
成衣皆是他日常穿的素色錦緞、暗紋綢衫,小翠條理清晰地報著花色、規製與取貨日期,指尖還捏著張折得齊整的單子。
謝臨洲細細聽著,待小翠話音落了,才抬眼道:“再往布莊跑一趟,給阿朝訂些衣裳。”
小翠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忙應聲:“是,公子。不知要訂些什麼樣式?”
也是她近來忙著調教新進府的下人,忘了這一茬,希望公子莫要怪罪的好。
“他往後要住進來的。”謝臨洲指尖頓了頓,眼底漫開些柔意,語氣卻依舊沉穩,“按官宦人家夫郎的規製來置備,不必太張揚,卻也不能委屈了他。”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衣料選軟些的雲緞、軟羅,花色挑些淺青、水綠、月白,彆選太豔的。日常穿的多備些。”
說到這裡,他似是又想起什麼,抬眸看向小翠:“首飾也一併置了,不用金翠堆砌的重器,選支羊脂玉簪,日常插戴便好。還有貼身的裡衣,用最細的棉綢,多做幾套換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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