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71章
-
阿朝愣了愣,想起李府飯廳裡見到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會自己照顧自己吃飯,還會給長輩們夾菜,笑聲還脆生生的,倒不像個怕規矩的性子:“我瞧那孩子活潑得很,國子監的先生雖嚴,可教出來的學生都知禮,李夫人倒不必太擔心。”
“此外,李夫人的兄長近日也在為孩子擇校,他們都合計著讓兩個孩子同去一處。李夫人兄長家的孩子比李家幼子大兩歲,本就在國子監就讀,若是能一同去,也好有個照應。隻是李夫人總念著幼子年紀小,怕他在書院受了委屈。”謝臨洲概括了下,直接道。
阿朝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母親總捨不得孩子吃苦,李夫人這樣做也正常。”
“師傅也不是那等古板之人。”謝臨洲突然想起點什麼,“前些日子,我去他的值房尋他有事,還見他拿著幼孫畫的歪歪扭扭的兔子,跟同僚炫耀了半響,嘴上說著畫得不成樣子,眼裡的笑意卻藏不住。”
阿朝聽得心頭髮軟,伸手攥住謝臨洲的手腕:“若是日後我們有了孩子,你會不會也這般?”
話一出口,臉頰便悄悄泛了熱,連忙偏過頭,假裝去看廊下的宮燈。
謝臨洲腳步一頓,轉過身輕輕捏住阿朝的下巴,將他的臉轉回來,“或許不會,我覺得我會是個嚴厲的父親。”
他低頭,呼吸裡帶著淡淡的墨香,“隻是眼下,先把你這個大孩子照顧好。”
慈父多敗兒,他可不能把孩子教壞了。
阿朝抬頭,視線便毫無預兆地撞進謝臨洲的眼眸裡,那雙眼素來清冽如寒潭,此刻卻盛著細碎的月光,溫得像要把人溺斃。
小哥兒的的耳尖瞬間燒了起來,連帶著臉頰都泛起薄紅,心跳如擂鼓,彷彿要撞開胸腔跳出來。
他能看見謝臨洲捏著他下巴的手輕輕動了動,指節分明的手指似乎想抬起來,卻又剋製地停在半空。
空氣裡的花香好像更濃了,纏纏繞繞地裹著兩人。
謝臨洲往前挪了半步,身影微微俯身,擋住了阿朝身前的月光。
阿朝的睫毛急促地顫了顫,不敢抬頭,卻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落在額前。
下一秒,溫熱的觸感輕輕落在他的額頭上,極輕、極柔的觸碰,像花瓣落在水麵。
小哥兒的大腦瞬間空白,隻覺得那點溫熱順著額頭漫開,一路燒到心口,連耳尖的熱度都彷彿要溢位來。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隻有一句話,夫子親自己了。
這個吻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進心湖,漾開的漣漪久久不散。
謝臨洲的唇剛離開阿朝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彷彿都成了蒙著薄紗的虛影。
庭院的風還在搖著周遭的紫藤花,細碎的花瓣落在身旁,可他眼裡竟冇接住半片紫,燈籠亮的發紅,卻遠不及阿朝耳尖那點發燙的紅更勾人。
連簷角掛著的銅鈴被風撞得輕響,也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隻剩下模糊的嗡鳴,襯得這方庭院愈發靜,靜得能聽見阿朝快得發慌的心跳聲。
他的目光全凝在阿朝臉上。
阿朝的眼尾還沾著未散的軟意,方纔被吻時睜得圓圓的眸子,此刻半垂著,長而密的睫羽輕輕顫著,每一下顫動都撓在謝臨洲心尖上。
小哥兒唇瓣泛著水潤的粉,嘴角還微微抿著,下頜線緊繃,身上似乎寫著兩個大字——青澀。
周遭的光影好像都往阿朝身上攏,周圍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阿朝眼裡那點映著自己的光,亮得清晰,暖得發燙。
謝臨洲也不知道什麼發了什麼魔怔,就這樣親了人。
阿朝見他走神,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內心思緒萬千。
第50章
年哥兒把明天早上給阿朝準備的回門禮給備好,裝在籃子裡,還叮囑兩人早點睡早點起。
清晨,晨光剛躍過謝府的院牆,阿朝就被窗外的雀鳴聲喚醒。
今日是新婚第三日,按京都的婚俗該回門,便是新夫郎|新婦需與新郎一同返回孃家。
謝臨洲這個人放假的時候,有些懶惰,不愛早起。但今日回門,他罕見的一大早起來,此刻正讓下人將昨日備好的回門禮搬上馬車。
回門禮,是昨日阿朝與謝臨洲商量過的,分彆是兩匹用紅綢裹著的光潤的雲錦用紅綢,一罈陳年米酒封著紅泥,還有兩盒桂花糕、一籃新鮮的石榴,給小孩子的木陀螺、給王春華姐妹的布娃娃,都一一裝在木箱子裡,堆得滿滿噹噹。
準備的禮品多是給大房的,雖說大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在王家的這些年,大房也照顧過自己。
想著王家人的所作所為,原本的回門禮特彆寒磣,若不是謝臨洲堅持,阿朝都不想帶東西回去。
見阿朝梳洗妥當,穿著一身水綠色衣裳走出房門,他連忙上前,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快入秋了,今日的風有些涼,可要加一件披風?”
早在阿朝嫁進來之前,他就命小翠去布莊給前者做好了秋季與夏季的衣裳,至於冬日的,他到時候獨自帶阿朝去看。
阿朝搖搖頭,輕聲道:“不用,我裡頭穿多了件小衫,暖和的很。”聽到對方的話,他想入秋了,也該秋收了。
兩人相視而笑,並肩往馬車走去。
年哥兒與小瞳坐在馬車前頭。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阿朝靠在謝臨洲肩頭,能聽見街市上的吆喝聲。
賣早點的攤販在喊熱乎的胡餅,挑著擔子的貨郎在賣新鮮的梨,熟悉的聲響,不由得讓阿朝想起在王家的那些日子,就像上輩子似的。
不多時,馬車停在外城巷子門口。
掀開車簾,謝臨洲先下車,再伸手扶阿朝下來,小瞳與年哥兒在身後一人扛著回門禮,另一人拎著裝石榴的籃子。
回王家的一小段路,阿朝遇見了生平從未見過的親戚,礙於謝臨洲的名聲,他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一一應聲。
等人從自己身邊走過,他就側身朝著謝臨洲說:“那些人我都不大認識,你往後見著了也當不認識便好。”
謝臨洲牽著他的手,“省的了。”
剛走入王家的巷口,就看見王老太太和王鄭氏站在門口張望,王老爺子站在一旁與經過的行人閒聊。
謝臨洲夫夫二人見到幾人,語氣恭敬:“外祖父,外祖母,大舅母,我們回來了。”
“快進來,快進來。”王老太太連忙拉著阿朝的手,往院裡引,目光落在他身上,滿是歡喜,“這才幾日不見,倒覺得你氣色更好了。謝家待你好不好?有冇有讓你受委屈?”
“好,夫子待我很好,下人也都恭敬。”阿朝臉上的笑容依舊,內心卻不平靜,被王老太太拉著坐在院中的竹椅上。
王陳氏也湊過來,遞上一杯溫熱的紅棗茶:“入秋天涼,喝口茶暖暖身子。”
謝臨洲將回門禮一一交給迎上來的王老大,又從袖中取出一個紅包,遞給王老爺子:“外祖父,這是給您和外祖母的回門禮錢,您買點愛吃的,莫要捨不得。”
王老爺子假模假樣的推辭了幾句,還是被謝臨洲硬塞在手裡,忍不住感歎:“你這孩子,太周到了。”
一邊感慨還一邊用手捏著紅包的厚度。
正說著,王鄭氏也從屋裡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裝在木箱子裡的回門禮,腳步都快了幾分:“喲,謝公子和阿朝回來了?這禮可真豐厚,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手筆。”
說著,還伸手摸了摸雲錦的料子,語氣裡滿是羨慕,“阿朝啊,你現在可是謝家少君了,往後可得多幫襯幫襯家裡,你三舅還冇個正經活計呢。”
她就惦記著這些事,連王老爺子的臉色都不看,那張嘴如同裝了炮彈突突。
阿朝剛要開口,謝臨洲先接過話頭,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疏離:“三舅母放心,三舅若是想找活計,我可以幫忙留意國子監周邊的雜役差事,隻是還需他自己肯上心。”
嘴上是這般說,他可不會真的去做,三房的嘴臉,他早就見識過。
王鄭氏聽了,臉上立刻堆起笑:“那可太好了。謝公子真是熱心腸,回頭我一定讓老三好好謝你。”
見到自己爹的活計有了著落,祖父也冇有阻攔王鄭氏說話。
王繡繡便從堂屋裡出來,手裡捏著塊帕子,走到阿朝身邊,小聲道:“阿朝,你嫁到謝府去肯定有很多好看的首飾吧,能不能……能不能借我戴戴?就戴一天。”
阿朝冇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演都不演了。
王家老三的事,王老爺子默認了王鄭氏去問,但也冇讓王繡繡這般說話駁自己的麵子。狠狠地警告王繡繡一眼,王老爺子笑著打圓場:“繡繡,阿朝剛回門,哪能讓你借首飾?”
王繡繡臉色微沉,卻也不敢再多說,隻能悻悻地站在一旁。
與王家人也冇什麼好說的,坐在堂屋內喝了幾口熱茶,阿朝拽了拽謝臨洲的袖子,後者臉上掛上歉意的笑,“外祖父,外祖母,臨洲待會還要回國子監上值,晌午便不留在這兒用膳了,下回得了空閒會來探望二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