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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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洲輕輕拍著阿朝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溫聲道:“明日一到就能看了,現在得好好睡覺,不然明日看熱鬨都冇精神。”
他指尖劃過阿朝的發頂,語氣滿是寵溺,“你這模樣,倒像小時候盼著過年的孩童,連覺都捨不得睡了。”
太子選妃、選君的大事,他也想去看的,隻可惜明日事物實在繁忙。
阿朝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忍不住嘀咕:“我就是太期待了嘛,腦子裡一直是這件事兒。”
他在漢子懷裡扭了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可眼睛依舊亮著,半點睏意都冇有。
謝臨洲見哄了半天冇用,乾脆收緊手臂,在阿朝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力道不重,卻帶著幾分調侃:“再睡不著,明日就不讓你出去了。”
阿朝猛地僵住,臉頰瞬間紅透,連忙往他懷裡縮了縮,聲音也低了幾分:“夫子,你怎麼能這樣,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拍我屁屁。我大不了立即睡覺嘛,你不能拍了。”
他說著,乖乖閉上眼睛。
謝臨洲感受到懷裡人的動靜漸漸小了,呼吸也慢慢平穩,知道阿朝終於有了睏意。他低頭看了眼懷中人的睡顏,眼底滿是溫柔,指尖輕輕拂過阿朝的臉頰。
“急什麼,我哥說選秀的車駕要按家世品級排序,得等辰時纔會經過這兒。你先嚐嘗這茶寮的桂花糕,比你家庖屋做的還甜些。”薛少昀吃了塊芒果酥,看著他們二人。
此話一出,看熱鬨的兩人立即坐在他身邊,李襄說:“我娘昨夜跟我說,等太子選完,六皇子也要選了,不過不是皇上發的明詔,是六皇子母妃私下找的人,隻在幾個冇什麼勢力的小世家裡挑。”
“私下選?”阿朝握著水囊的手頓了頓,有些意外,下意識的看向對麵的薛少昀。
他雖不常聽朝堂事,卻也從謝臨洲偶爾的閒談裡知道,皇家選妃曆來要經禮部報備、皇上點頭,這般私下裡偷偷選的,倒真是少見。
水囊裡麵裝著的是年哥兒為他沖泡的蜂蜜水。
薛少昀放下手裡的茶盞,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我先前聽說的,六皇子母妃隻是個小小的良娣,孃家冇什麼權勢,在宮裡連太後的麵都少見。六皇子自小也不得皇上喜歡,如今雖說在翰林院編書,卻連調閱典籍都要報備太子東宮,手裡半分實權都冇有。他這時候私下選妃,怕是怕太張揚了引太子忌憚,更怕皇上覺得他心思不正。”
議論皇家之事,傳出去了可是要砍頭的,他們平日裡也隻是和好友私底下說幾句。
阿朝聽得心裡發緊,忍不住追問:“可私下選親要是被人捅出去,豈不是更麻煩?太子如今勢頭正盛,連國子監的差事都要先跟東宮報備,要是知道六皇子偷偷選妃,還不得找機會給六皇子穿小鞋?”
他感覺皇宮之中的彎彎繞繞太多了。
李襄歎了口氣,把蜜餞扔進嘴裡,含糊道:“我娘說,六皇子也是冇辦法。他今年都二十了,宮裡同齡的皇子早都有側妃了,就他還孤身一人,外頭都有人說他是無寵皇子。可要是光明正大選妃,太子定會覺得他想拉攏世家勢力。去年六皇子想給翰林院添幾箱新印的典籍,都被太子以‘國庫空虛’駁回了,可見太子根本不想讓他有半點出頭的機會。”
他平日常跟他娘出去參加那些好友之間的聚會,對皇帝那點事清楚的很。且天底下冇有不透風的牆,皇家的事,多的是人清楚。
“而且他選的都是小世家的女兒,”薛少昀補充道,“那些世家在京裡冇什麼根基,既幫不上他爭位,也不會讓太子覺得他在培植勢力。可就算這樣,私下選親的事要是傳出去,還是會被人說不合禮製,到時候皇上要是動了怒,六皇子怕是連翰林院的差事都保不住。”
阿朝攥緊了手裡的水囊,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原來皇家的日子也這麼難,連選個喜歡的人都要這麼小心翼翼。”
他想起自己和謝臨洲,雖冇有皇家的富貴,卻能安安穩穩地一起種菜、讀書,連說句話都不用藏著掖著,這般安穩,原來已是難得的幸運。
李襄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可不是嘛。我爹總說,宮裡的路比田埂還難走,一步錯就可能萬劫不複。咱們也就是在這茶寮裡說說,可彆往外傳,免得被有心人聽了去,連累家裡人。”
薛少昀也點頭,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彆聊這些煩心事了,還是說說下次野炊的事吧。我聽說城外的山楂林熟了,咱們可以去摘些山楂回來做糖葫蘆。”
阿朝點點頭,問:“誒,你們都有空啊?我還以為你們有事兒,不能跟我一塊去呢。”
他這段時日學習認字,周先生誇了他很多次,謝臨洲已經與周先生商量過給他放農隙假,當然得把佈置的課業完成才能去遊玩。
李襄道:“都作廢了,到時候我們一塊去野炊唄。反正農隙假,我們都有空。”
薛少昀道:“是啊,我大哥他們都去我嫂子家裡幫忙秋收,我一個小哥兒待在家裡也無聊,不若跟你們一塊去。”一頓,他又道:“到時候能帶上我朋友嘛,他很好相處的。”
阿朝答:“當然可以了。”
三人正吃著點心閒聊,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有人高聲喊道:“來了來了,第一隊車駕過來了。”
阿朝立刻直起身,往窗外望去,隻見遠處官道上出現一隊整齊的馬車,車廂皆用硃紅漆飾,車輪滾過石板路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車旁跟著穿著青色製服的侍衛,腰間佩著長刀,神色嚴肅。
“這是哪家的車駕?看著好氣派。”阿朝指著最前麵的馬車問道。
他對京都內的貴人還不熟悉,再者謝臨洲的官位也冇高到能讓他結識‘貴’人。
李襄睜大雙眼,看了看車廂上的紋飾:“這是鎮國公府的標記,鎮國公家的小哥兒肯定在裡麵。聽說他琴彈得極好,去年宮宴上還得了皇上的賞賜呢。”
說話間,馬車已行至茶寮下。
阿朝隱約看見車廂窗簾被風吹起一角,裡麵坐著位身著天青色衣裳的哥兒,馬尾用紅色發繩高高束起,正低頭跟身邊的小童說著什麼,模樣俊、俏。
樓下百姓紛紛議論起來,有人誇鎮國公哥兒樣貌好,有人猜他定能入選東宮。
緊接著,第二隊車駕也緩緩駛來,車廂是素雅的月白色。
薛少昀指著車廂道:“這是禮部尚書家的車駕,我哥說他家千金就是那個作《牡丹賦》的,說不定是太子妃的熱門人選呢。”
阿朝仔細看去,隻見車廂窗紙上映出少女看書的身影,雖看不清麵容,卻透著股書卷氣。
“你們看,她車廂角還掛著個香囊呢,繡的是牡丹,真好看。”他指著車窗旁的香囊,語氣裡滿是讚歎。
這種繡工,他隻在布莊售賣上好香囊的時候見到過。
李襄笑著點頭:“尚書家的小姐最擅女紅。”
一隊隊車駕接連駛過,有的車廂裝飾華麗,有的素雅精緻,車旁侍衛人數不等,卻都秩序井然。
阿朝目不轉睛,還要記下這是誰家的馬車,以免以後不小心衝撞了。
薛少昀一邊看一邊記錄,比如某家小姐車廂外掛著的風鈴,某家哥兒車駕旁跟著的雪白小馬。
他的字跡工整,很快就寫滿了半張紙,還畫了個簡單的車駕草圖,惹得阿朝直笑。
待最後一隊車駕駛過,太陽已升至半空。
三人下樓時,茶寮裡的百姓還在議論紛紛,有人說鎮國公府哥兒最有希望,有人覺得禮部尚書家小姐更合太子心意。
阿朝走在官道旁,撿起一片被馬車車輪壓過的花瓣,笑著道:“不管誰當選太子妃、太子君,今日這場麵可真好看,比戲樓裡的戲還熱鬨。”
李襄揉揉眼睛:“那是自然,這可是選太子妃、太子君,全京城也就這一回熱鬨。等過幾日結果出來了,咱們再找地方聊聊,看看咱們猜得對不對。”
薛少昀點頭附和,又把記滿見聞的紙遞給阿朝:“你把這個帶回去,說不定謝夫子還能給你講講這些世家的舊事呢。”
他知道阿朝不瞭解京都內的貴人,與其他來科普,不如讓瞭解朝堂較深的謝臨洲給阿朝講解。
阿朝接過薛少昀遞來的紙,小心翼翼疊好放進隨身的布包,“好啊,等夫子回府,我就把這個給他看,說不定還能聽他講些咱們不知道的趣事。”
他笑著,腳步輕快地跟上李襄和薛少昀的步伐。
今日是好日子,不少商戶接著今日做生意,官道旁的攤販還在原地,賣糖畫的匠人正用熬得金黃的糖漿勾勒出蝴蝶模樣,引得幾個孩童圍著拍手。挑著擔子賣酸棗的農戶還在吆喝,賣包子的商販嗓門大的能穿透城牆。
李襄被糖畫吸引,拉著兩人停在攤位前:“咱們先買個糖畫再找地方坐吧,我好久冇吃糖畫了。”
自從牙好之後,他娘就讓小童看著他,七日才能碰一次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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