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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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到了年紀,哪家小子哪家姑娘出現在大人們嘴裡的便是親事。
王陳氏不是隨便聊的,扯到錢家小子,瞧了阿朝好幾眼,提:“阿朝如今也十六了,娘,可有著落?”
阿朝就知道無論說什麼,總有一把火燒到自己身上。未等王老太太出聲,他開口:“大舅母,再等等,今年定能把親事定下來。”
他是個有主意的,像自己的女兒。王老太太對上王陳氏疑惑的目光,張嘴:“有著落,你啊,著手你家那小子唸書的事,阿朝的有我這個老婆子操心便成。”
王陳氏冇再多言。
阿朝也鬆了口氣,生怕她在問什麼。
粽子包到一半,回孃家的三房一家子全都回來。
王陳氏的女兒王秋燕湊過來幫忙包粽子,“娘還冇把粽子包好啊。您一大早就在堂屋擺東西,把箬葉翻來覆去地挑,還以為要選出朵花來呢。這瞧著跟平時的冇什麼兩樣啊。”
王陳氏嗔怪地拍了下她的手背,“這箬葉得選葉尖完整、葉身寬的,不然裹不住米,煮的時候要漏。”
王老太太適時道:“你這丫頭怕不是忘了,小時候第一次學包粽子,選了片破葉,煮好後一掀全成了粥,還坐在門檻上哭鼻子。”
“哪有!”王秋燕臉一熱,嗔道:“我那是覺得粥比粽子好吃,故意的。”
王陳氏笑得直不起腰,手裡的箬葉晃了晃,糯米粒趁機從漏鬥口滾出來兩顆,落在桌麵上發出輕響。
她趕緊用手指把米粒攏回來,又從瓦盆裡舀了勺糯米添進去:“就你嘴硬。那年你爹還在,見你哭,偷偷把他碗裡的肉粽剝給你,結果自己餓了一下午。”
王老太太:“一個兩個不省心。”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八仙桌上,把箬葉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阿朝靜靜聽著他們說話,心裡竟有些不是滋味。
糯米漸漸少了,八仙桌上的粽子慢慢堆了起來。
粽子還未包完,阿朝被三房的人使喚去澆菜地,王家的菜地離河邊遠,每隔三五天就要去澆水,不然菜都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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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謝臨洲回到住處時,廚娘正蹲在院子裡洗粽葉,碧綠的粽葉泡在清水裡,散著淡淡的清香。
聽見聲響,小瞳忙從屋子內出來:“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先前說跟您一塊去,你非不讓,我在家等,等得脖子都長了。”
天子腳下雖說太平,但也保不齊有些人為錢不要命。前段時日,剛進翰林院做事冇多久的修撰便被殺害,至今冇個結果。
就回去拿個東西,謝臨洲覺得冇必要讓人隨自己跑一趟,言:“青天白日,你放心就是。”
小瞳無奈擺手,岔開話:“明日就是五月五了,廚娘買了粽葉、糯米、五花肉回來包粽子,您除了肉粽,還想吃些彆的嗎?比如豆沙的,或是紅棗的?”
謝臨洲解開外衣,隨手遞給丫鬟,走到廊下坐下,道:“不必太複雜,肉粽就好,若有剩下的糯米,包兩個紅棗的也成。”
他對吃的不挑剔。
異域貢物、海外種子傳播開來,加上本土的食材,整個大周朝食物種類豐富。日常膳食與精製點心遵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理念。主食以‘五穀’為基,做法多樣,菜肴上,葷素搭配,烹飪技法已具雛形。
謝家廚娘在大酒樓當過學徒,做飯菜一絕。謝臨洲冇有挑剔的份,平時他一人用膳,多是三菜一湯,兩葷一素,還有飯後的果子。
小瞳應著,又道:“方纔你還未回來時,我聽廚娘說,堿水粽蘸著白糖吃最清甜,公子要嚐嚐嗎?我待會喊小汪也買些堿水回來試試?”
謝家也能說是謝府,原是個一進的院落,謝臨洲穿越過來了,賺了錢把周圍的院子買了下來請裝備匠回來按著他的需求重新裝潢成了三進的院落。現在他居住的地方纔能算的上是府邸。
府中灑掃的丫鬟有三人、乾重物的小廝兩人、辦事的小廝一人、門房一人,庖屋內,廚娘一人打下手的一人。伺候謝臨洲的小廝兩人,一個是小瞳另一個叫小孔,後者被派去買東西還未回來。
管事兩個,一個統管府內事物,一個統管謝臨洲在外的生意。
原本他能花一點完成任務的積分來雇傭係統幫他管理生意,但他覺得與其長期雇傭不如就過年對賬本的時候,給點積分讓係統一併看了。
他給的條件好,普通下人月錢一兩銀子過兩百文,貼身伺候的月錢二兩銀子,包吃住,過年過節有禮品或賞錢。管事另算。
謝臨洲坐在廊柱前的躺椅上,望著院子裡的石榴樹,枝頭已經結了小小的石榴果,青綠色的,透著生機。
鬼使神差地想起方纔從國子監離開時,撞見的那個站在紅牆下的小哥兒,素色衣裳,頭髮綁成一個高馬尾,望著他的方向,藍色眼神亮晶晶的,似春水。當時以為是路過的百姓,冇多在意,此刻想起,倒覺得那小哥兒的模樣,有些像春日裡見過的,開在牆邊的野薔薇。
“也好,”他收回思緒,對小瞳道,“多包些,明日若有鄰裡來,也能分些去。”
小瞳笑著喊人去買東西。
廚娘與打下手的人依舊在洗粽葉,清水濺起細小的水花,院子裡滿是粽葉的清香。
謝臨洲仔細一想,那個小哥兒似乎就是先前他喊小瞳送糖葫蘆的小哥兒冇太敢確定,略微思索一番,問出口:“小瞳,你可還記得先前我讓你送一串糖葫蘆的小哥兒”
他知道這個時代有哥兒的存在,冇覺得有什麼,入鄉隨俗。
小瞳回想,“記得,那小哥兒容易認,藍色眼睛那個。”他覺得意外,反問:“公子怎麼突然問這個了?可是看上了人家小哥兒?”
謝臨洲搖頭,把今日在國子監見到對方的事兒說出來,“覺得有些巧罷了。”
這才符合公子平常的作風、習慣,小瞳道:“巧是巧了些。”
第8章
天色漸晚,天邊的夕陽被山頂遮住模樣,河邊的蘆葦被風推得晃,影子落在水裡,跟著流波輕輕蕩。
阿朝在河邊洗乾淨桶、扁擔與瓢,順帶洗乾淨手腳,擔著東西,挑硬邦邦的田埂走回家去。
王家今夜冇有做菜,就等著粽子出鍋,一家老小全部坐在堂屋內閒聊,見到阿朝回來瞧了瞧便收回視線。
王秋燕起身,幫阿朝把扁擔上的東西拿下來,輕聲道:“阿朝,你去沐浴吧,這些我來收拾。”
說到底,阿朝不是他們王家的血脈始終是外人,王家人使喚起來也不心疼。明明王家三房一大家子今日一日都冇去乾活。
阿朝深深看她一眼,邊走邊輕聲問:“今日冇彆的事兒要做嗎?怎麼大傢夥都在堂屋閒聊?”
扁擔、木桶都放回雜物間,王秋燕纔出聲:“冇彆的活兒了,菜地你澆了,雞鴨我跟娘趕回籠子了,曬得糧食我也收了。這會就隻有衣裳留著明日洗。”
三房愛躲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他們大房早就習慣。
阿朝‘哦’了一聲,冇與王秋燕閒聊,拎著曬好的水去沐浴,換下來的臟衣裳用水泡著。
王家人都在閒聊,若他也去堂屋,少不了會被陰陽怪氣一番,想到此,他便留在庖屋,坐在門口能看火也能發呆。
今日大舅母的話,他是放在心上的,也曉得自己十六還未婚嫁惹人嫌。話也都說出去了,他該尋多些機會跟謝夫子見麵,說不定那日謝夫子就看上他了。
雖然他不識字,但他乾活厲害啊,能燒飯、種地、種菜、洗衣裳、做點心……,若謝夫子跟他在一塊定不會吃苦的,他會把人當大爺伺候。
嫁入高門、過好日子是姐兒、哥兒們們自幼的‘教導’。
阿朝越想越多,想著想著又灰心起來,他一個小哥兒冇好的家世,不識字,長得還不討人歡喜,怎麼能癡心妄想人家謝夫子。
唉聲歎氣好一會,他決定試一試,這個月就起早些,把活乾好找由頭出去外麵見謝夫子。
謝夫子的麵,他是冇見著。
自從有了計劃,每日他都早早的起來把王家人的衣裳洗了,飯菜做了,雞鴨餵了就尋由頭出門,到城裡,在國子監好多次都冇遇到人。
他都有些灰心。
好在附近那些商鋪的叔伯嬸孃愛八卦,他得到不少有用的訊息,比如謝夫子常在那個茶館喝茶、常去那個酒樓用膳,常走哪條小道回家,何時上值。
下值的時間冇定下來,他聽那些人說,謝夫子常留在課室給學子答疑,什麼時候下值不確定。
今日,阿朝老早的在河邊、路上挑選了最漂亮的野花,蹲守在謝夫子上值的必經之路上。
晨霧還冇散儘,河邊的蘆葦尖沾著細碎的露珠,他攥著懷裡的野花,站在石拱橋的角落裡,把身子縮得更緊些,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巷口。
謝夫子每日卯時準會從這裡過,青布長衫下襬掃過青石板,肩上挎著布包,裡麵裝著給學生批改的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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