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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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牽著謝臨洲的手,指尖輕輕蹭過對方的掌心,臉上帶著孩童般的疑惑,仰頭看向身邊人:“夫子,我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我太貪心了呀?”
謝臨洲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著他,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眼底滿是溫和的笑意:“傻孩子,這哪裡是貪心。你還記得我們和襄哥兒一起種的菜嗎?你天天都想著他能長大,日日都要去看兩回,連澆水都格外上心;等長大了,做成好吃的菜,吃進肚子裡麵,倒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天天惦記了。”
他指了指街邊剛買的那盞兔子燈,燭火在燈罩裡輕輕晃動:“就像這燈籠,買的時候滿心想的都是‘提著它逛夜市肯定好看’,可真拿到了,這份期待落了地,心裡的勁兒自然就鬆了些。不是東西不好,也不是你不喜歡,隻是盼著的時候,心裡藏著念想,反倒比得到後更熱鬨些。”
阿朝眨了眨眼,順著他的話想了想,忽然點頭:“好像是這樣,之前盼著吃中秋的月餅,從月初就開始念,真到了中秋,吃了兩塊,倒也冇再像之前那樣盼著了。”
“可不是嘛。”謝臨洲笑著牽起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往後你還會遇到很多想擁有的東西,盼著的時候歡喜,得到了也珍惜,這就夠了。若是哪樣東西,得到了之後還能天天想著、喜歡著,那纔是真的合心意呢。”
阿朝聽著,心裡的疑惑漸漸散了,腳步也輕快起來,晃了晃手裡的兔子燈:“那我現在還是喜歡這燈籠的!等晚上逛夜市,提著它肯定好看。”
謝臨洲看著他重新亮起來的眉眼,眼底笑意更濃:“嗯,肯定好看。咱們再去前麵看看,若是有你喜歡的小玩意兒,再買一件,這次啊,咱們慢慢盼,慢慢喜歡。”
不知不覺便到了傍晚,金水橋邊已亮起燈籠,五顏六色的花燈掛滿橋身,有蓮花燈、鯉魚燈、走馬燈,還有匠人精心紮的‘嫦娥奔月’燈,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賞。
二人不緊不慢的走著,前麵擺著一張木桌,桌後掛著數十盞小紅燈籠,每盞燈籠下都繫著一張寫有燈謎的紙條,桌旁的木架上擺著各色獎賞。
有繡著桂花的絹帕、裝著蜜餞的小瓷瓶,還有幾本線裝的小話本,正是猜燈謎的攤子。
附近已經圍了不少學子,有的盯著燈謎紙條皺眉思索,有的湊在一起小聲討論,偶爾有人猜出答案,接過攤主遞來的獎賞,引得周圍人一陣喝彩。
阿朝抱著兔子燈,目光被木架上那本藍布封皮的小話本吸引了。封麵上畫著一隻銜著桂花枝的小兔子,和他手裡的兔子燈格外相似。
他停下腳步,拉了拉謝臨洲的衣袖,壓低聲音,眼底滿是期待:“夫子,你看那本小話本,封麵上的兔子好可愛,我想要……”
謝臨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那本小話本被放在木架上層,“想要便去猜燈謎,猜中了就能拿到。”說著牽起他的手,擠到燈謎攤前。
阿朝盯著燈籠下的紙條,手指輕輕點著下巴,忽然眼睛一亮,指著一盞繪著荷花的燈籠:“我知道這個!‘小小池塘一圓盤,大雨落在上麵邊’,謎底是荷葉!”
攤主笑著點頭:“這位公子猜對了!想要架上哪件獎賞?”
阿朝剛要開口,卻見旁邊一位學子也指著那本藍布話本:“我也猜中了,我要那本話本!”
阿朝頓時有些失落,輕輕拽了拽謝臨洲的衣角。
謝臨洲見狀,對攤主溫和道:“方纔我家夫郎先看中這本話本,不知可否通融一番?我再猜一題,換一件彆的獎賞便是。”
說著不等攤主迴應,謝臨洲看向另一盞燈籠,紙條上寫著“舉頭望明月(打一中藥名)”,他不假思索道:“謎底是當歸。”
攤主愣了愣,隨即笑著點頭:“謝大人好文采!既是如此,這本話本便給這位公子,您再從架上選一件彆的獎賞吧。”
謝臨洲伸手從木架上層取下那本藍布話本,遞給阿朝,又隨手拿了一盒蜜餞,對阿朝笑道:“這下滿意了?”
阿朝接過話本,緊緊抱在懷裡,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點頭如搗蒜:“滿意,謝謝夫子!”
周圍的學子見是謝臨洲,紛紛拱手問好,阿朝抱著話本和兔子燈,跟在謝臨洲身邊,聽著周圍的歡聲笑語,看著橋上亮起的各色花燈,心裡滿是甜甜的暖意。
兩人沿著河邊慢慢走,河麵上漂著許多荷花燈,燈光倒映在水裡,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宛如繁星落滿河麵。
阿朝提著兔子燈,時不時抬頭看謝臨洲,嘴角的笑意就冇斷過。
“夫子,你看那盞燈。”他指著一盞繪著詩詞的花燈,“上麵寫的是‘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真好。”
謝臨洲停下腳步,指尖輕輕捏了捏小哥兒溫熱的掌心,眼底盛著柔和的月光:“嗯,你不是說想去放花燈,走吧,晚了就搶不到金水橋邊的好位置了。”
阿朝聞言,眼睛更亮了,握著謝臨洲的手不自覺緊了緊,腳步也輕快地往前挪了半分:“對啊,我差點忘了這事。”
說著便拉著謝臨洲往金水橋的方向走,懷裡的兔子燈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燈籠穗子掃過手腕,癢絲絲的。
兩人沿著街邊往前走,中秋的夜色裡滿是熱鬨的氣息。小販吆喝著賣桂花糖的聲音、孩童提著燈追逐的笑聲、遠處酒樓飄來的絲竹聲,交織在一起,格外悅耳。
阿朝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探頭往金水橋的方向望,見橋邊已經聚了不少人,岸邊的石階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心裡更急了些:“夫子,你走快點嘛,要是好位置被占了,咱們的燈就隻能漂在裡麵啦。”
謝臨洲被他這副急切的模樣逗笑,加快腳步跟上他的節奏,另一隻手還不忘護著他的胳膊,怕他被來往的行人撞到:“彆急,我早讓青硯幫咱們買了盞最大的荷花燈,就放在橋邊的柳樹下,跑不了。”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金水橋邊。岸邊的柳樹下果然放著一盞粉白相間的荷花燈,花瓣層層疊疊,燈芯旁還綴著細小的銀鈴,風一吹便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朝立刻鬆開謝臨洲的手,快步走過去蹲下,指尖輕輕碰了碰柔軟的燈瓣,歡喜得眉眼彎彎:“這燈真好看,比我見到的所有花燈都好看。”
謝臨洲走到他身邊蹲下,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小心地點燃燈芯:“喜歡就好,快許個願,我們把燈放下去。”
阿朝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嘴裡小聲唸叨著:“願往後每一箇中秋,都能和夫子一起看燈、吃月餅。”
唸完便睜開眼,與謝臨洲一起捧著荷花燈,輕輕放進河裡。
荷花燈順著水流緩緩漂開,銀鈴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在夜色裡劃出一道溫柔的光痕。
阿朝靠在謝臨洲身邊,看著自家的燈漸漸融入滿河的花燈中,像一朵真正的荷花綻放在水麵,心裡滿是踏實的暖意:“夫子,你看,我們的燈漂得好遠呀。”
謝臨洲伸手攬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那盞漸遠的荷花燈上,聲音溫柔得像夜色裡的月光:“嗯,看得見。往後每年中秋,我們都來放一盞,讓它們陪著咱們的心願,一年一年漂下去。”
阿朝用力點頭,往謝臨洲懷裡又靠了靠,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酒香,耳邊是熱鬨的市井聲,眼前是滿河的燈火,隻覺得這中秋的夜晚,美好得讓人心尖發顫。
第57章
中秋的熱鬨像被秋風悄悄收走,京都的街巷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清晨的國子監門口,學子們捧著書卷匆匆而過,謝臨洲身著藏青長衫,剛踏入博士廳,便有屬官捧著公文迎上來,低聲彙報著近日需覈對的課業卷宗。
他頷首應著,腳步沉穩地走向值房,案上早已擺好溫好的熱茶。
另一邊,阿朝正坐在周先生的書房裡,麵前攤著剛謄抄好的《千字文》註解。
周先生按照《千字文》裡的內容,生動形象的為阿朝講述。
這般平靜的日子過了數日,臨近月底的一個清晨,謝府的門房匆匆遞來一張燙金帖子,上麵印著竇府的硃紅印記。
謝臨洲展開一看,原來是竇侯爺邀他與阿朝赴府參加生日宴,帖子末尾還特意標註了‘闔家同慶,盼攜賢郎同至’的字樣。
“竇侯爺近來倒是越發受器重了。”謝臨洲將帖子遞給一旁的阿朝,語氣裡帶著幾分瞭然。
自竇家因謀逆流放,今年皇上親自為其翻案,不僅恢複了竇侯爺的爵位,還擢升他為禁軍副統領後,竇府的門檻便日日被官員們踏得發燙。
阿朝捧著帖子,想起前幾日送膳食給謝臨洲,見到竇唯沉默寡言卻難掩眼底光彩的模樣,輕聲道:“想來竇侯爺的生日宴,定會十分熱鬨。”
果不其然,次日謝臨洲去國子監上值時,便聽到幾位同僚在廊下低聲議論。
“你準備給竇侯爺送什麼賀禮?我托人從江南帶了一整塊和田玉,打算雕成擺件送過去。”
“我準備了一幅前朝大家的《鬆鶴圖》,聽說竇侯爺素來喜歡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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