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伴年月 第十八章

    -

巴黎的深秋，梧桐葉落了一地，鋪成金黃色的地毯。

盛晚情和賀予騫剛從一場重要的商業晚宴中出來，與幾位重要的合作夥伴在酒店門口道彆。夜色已深，街燈昏黃，空氣中帶著一絲涼意。

賀予騫體貼地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盛晚情的肩上。

“有點涼，披上吧。”他聲音溫和，帶著笑意。

盛晚情攏了攏外套，回以一個安心的微笑。經過這些年的風雨和沉澱，她與賀予騫之間，早已超越了最初的賞識與守護，滋生出了相濡以沫的溫情與默契。

她幾乎快要忘記那些充滿欺騙、傷害和屈辱的過去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街角陰影處，猛地衝出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他眼神瘋狂，手中握著一把安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直指賀予騫！

顯然，是賀予騫在商業上的死對頭，因競爭失敗而狗急跳牆，前來報複！

“予騫！小心！”盛晚情瞳孔驟縮，失聲驚呼！

賀予騫反應極快，下意識就想將盛晚情護在身後！

然而，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旁邊一輛停著的汽車後猛地撲了出來！

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將站在賀予騫側前方的盛晚情撞開！

同時，用自己的後背，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賀予騫和盛晚情之前！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

子彈穿透了消音器，帶著灼熱的氣流，精準地射入了那個突然出現的、擋箭牌般的身體！

是裴承宴！

他一直像影子一樣，默默跟在遠處，守護著盛晚情。在殺手出現的瞬間，他幾乎是本能地、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

“呃啊——！”

裴承宴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吼，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鮮血瞬間從他左胸偏下的位置湧出，染紅了他灰色的毛衣。他踉蹌一步，卻依舊死死擋在前麵，目光死死盯著那個殺手。

“有槍手！”

“快報警！”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賀予騫的保鏢迅速反應過來，拔槍還擊，與殺手展開槍戰。

賀予騫也立刻拔出隨身攜帶的合法配槍，一邊護著被撞倒在地的盛晚情，一邊冷靜地指揮保鏢圍捕殺手。

殺手見行動失敗，又寡不敵眾，胡亂開了幾槍後，倉皇鑽進接應的車裡逃竄。

危險解除。

“裴承宴！”

賀予騫第一時間蹲下身，檢視裴承宴的傷勢。

子彈擊中了肺部，情況十分危急！裴承宴臉色慘白如紙，呼吸急促而困難，嘴角不斷溢位帶著氣泡的鮮血，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賀予騫朝著手下大吼，同時用力按壓著裴承宴不斷冒血的傷口，試圖為他止血。

盛晚情被賀予騫拉起來，有些狼狽地站穩。

她看著倒在地上、氣息奄奄的裴承宴，看著他胸口那片迅速擴大的、刺目的鮮紅，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著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看著他那雙漸漸失去焦距、卻依舊執拗地望向她的眼睛。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在籃球場上奔跑、陽光下對她微笑的清朗少年。

想起了他求婚時，緊張得手心冒汗、眼神卻亮得驚人的模樣。

也想起了……那個冰冷的“皇宮”裡，他冷漠的眼神，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的斥責，他逼她滾過的釘床，他讓她跳過的火圈，那碗讓她痛到吐血的試藥……

恨嗎？

似乎……已經恨不起來了。

愛嗎？

早已在無數個絕望的夜晚，燃燒殆儘了。

那此刻，心裡這翻江倒海的情緒，是什麼？

是震驚？他居然會為了她，連命都不要？

是……釋然嗎？

用這一槍，償還了過往所有的虧欠？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醫護人員迅速將裴承宴抬上擔架，進行緊急救護，然後飛快地抬上車。賀予騫立刻跟了上去。

盛晚情站在原地，冇有動。

秋風吹起她散落的髮絲，帶著寒意。

直到救護車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她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猛地抬步，也坐上了救護車。

醫院，手術室外。

紅燈刺眼地亮著。

走廊裡寂靜無聲，隻有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

賀予騫攬著盛晚情的肩膀，無聲地給予她支撐。

他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沾染了些許裴承宴的血跡。

盛晚情靜靜地坐著，背脊挺直，雙手卻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主刀醫生疲憊地走出來，摘掉口罩，對賀予騫和盛晚情說道：“傷者很幸運，子彈離心臟隻有一厘米，已經取出來了。但失血過多，肺部損傷嚴重，還冇有脫離危險期，需要送進icu觀察。”

賀予騫鬆了口氣，連聲道謝。

盛晚情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一毫米。

這時，護士推著尚在昏迷中、身上插滿管子的裴承宴出來，送往重症監護室。

經過盛晚情麵前時，她下意識地站起身。

目光落在裴承宴毫無血色的臉上，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微弱的呼吸。

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冰涼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賀予騫察覺到了，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冇有說話。

盛晚情抬手，輕輕擦去那滴淚。

心中一片平靜。

這滴淚，不為愛，不為恨。

或許，隻是為了祭奠那徹底逝去的、糾纏了半生的孽緣。

為了那用生命換來的、最後的兩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