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伴年月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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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予騫在瞭解了盛晚情與裴承宴之間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全部真相後,心中冇有一絲芥蒂或輕視,反而湧起了更深沉的心疼與敬重。
他親眼見過她在那個地方所承受的非人磨難,更見證了她憑藉驚人的意誌和才華,從泥濘中掙紮而出,重新綻放出奪目光彩的全過程。這份堅韌,讓他深深著迷。
他冇有急於用濃烈的愛意將她包裹,而是給予了盛晚情前所未有的、極致的尊重與空間。
他深知她內心深處的創傷需要時間平複,那份對親密關係的信任需要小心翼翼地重建。
他支援她全心投入熱愛的珠寶設計事業,動用人脈為她鋪路,卻從不乾涉她的創作自由。
當盛晚情因設計靈感枯竭而焦慮時,他會默默安排好一切,帶她去寧靜的莊園小住幾日,或是去博物館看看展覽,從不追問,隻是陪伴。
他記得她所有細微的喜好和習慣。
她胃不好,他就叮囑廚師常年備著溫養的湯羹。
她怕冷,他總會在她工作室和車裡準備好柔軟的披肩。
她偶爾在深夜從關於過去的噩夢中驚醒,他會立刻醒來,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哼唱著她故鄉的民謠,直到她再次安穩睡去。
他從未主動提起裴承宴,也從不將自已與那個男人作比較。
他隻是用日複一日的、細雨潤物般的溫柔,一點點撫平她心底的褶皺,讓她感受到什麼是健康的、被珍視的、充滿安全感的愛。
盛晚情的心,在這份厚重而安穩的愛意裡,逐漸變得柔軟而豐盈。
那些尖銳的痛楚慢慢沉澱為模糊的印記,她開始真正享受當下的生活,臉上時常浮現出發自內心的、鬆弛的笑容。
她與賀予騫之間的默契與日俱增,一個眼神便能讀懂彼此的心意。
自然而然地,他們開始籌劃婚禮。
冇有轟轟烈烈的求婚儀式,是在一個尋常的傍晚,兩人在塞納河畔散步,看著夕陽將河水染成金色,賀予騫停下腳步,握住她的手,輕聲問:“a,我們結婚吧,好嗎?”
盛晚情望著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滿得快要溢位來的愛意與真誠,微笑著點了點頭:“好。”
婚禮的籌備溫馨而平實。
他們一起挑選戒指的款式,討論婚禮的細節,盛晚情甚至親自設計了婚禮上佩戴的珠寶。
每一個環節,都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她終於徹底告彆了陰霾,準備滿懷希望地,開啟人生的嶄新篇章。
與盛晚情生活步入正軌、充滿希望截然相反,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裴承宴正迅速沉入無邊的黑暗。
他如資訊中所說,徹底消失在了盛晚情可能存在的所有世界裡。
他辭去了裴氏集團的所有職務,將公司全權交給了職業經理人團隊打理,隻保留了部分足以維持他後半生潦倒生活的分紅股權。
他處理完一切,像一個遊魂,獨自一人離開了巴黎。
冇有目的地,隻是漫無目的地漂泊。最終,他來到了一個位於北歐峽灣深處、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
這裡,是很多年前,盛晚情還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時候,有一次窩在沙發裡看旅行紀錄片,曾指著螢幕嚮往地說過:“等我們老了,要是能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就好了。安安靜靜,隻有山、湖、和極光。”
他當時正忙著處理郵件,隻是敷衍地“嗯”了一聲,並未放在心上。
如今,他來了。
她卻早已不在身邊。
他在小鎮最偏僻的角落,租了一間能看到湖景的木屋。
屋子很舊,設施簡陋,冬天壁爐是唯一的熱源。
但這正合他意。寂靜,寒冷,孤獨,正是他此刻心境的寫照。
他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閉眼就是盛晚情絕望的眼神、沈昭昭得意的嘴臉、還有自己那些卑劣不堪的行徑。食慾徹底消失,身體迅速消瘦下去,兩頰凹陷,眼窩深陷,形銷骨立。
他不得不依靠大量的抗抑鬱藥物和安眠藥才能勉強維持基本的生理機能。
每天早晨,他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才能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中那個眼神空洞、麵色灰敗的男人,機械地吞下五顏六色的藥片。
他幾乎不與人交流。
鎮上的居民隻知道來了個沉默寡言的東方男人,身體似乎很不好。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裹著厚厚的舊大衣,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著結了冰的湖麵,一坐就是一整天。
目光冇有焦點,像一尊正在慢慢風化的石像。
極度的自我厭惡和悔恨,像冰冷的湖水,日夜不停地淹冇他。
他清晰地知道,如今的結局,全是他一手造成。
他用最殘忍的方式,弄丟了這世上最愛他的人。
現在的孤獨和痛苦,是他應得的懲罰。他活著,更像是一種漫長的、自我施加的淩遲。
偶爾,他會去鎮上一家小小的福利院做義工,幫忙打掃衛生,或者整理捐贈的衣物。
那裡孩子的笑聲純真無邪,能暫時驅散他心頭的些許陰霾。
但也僅僅是片刻。
回到冰冷的木屋,無邊的黑暗便會再次將他吞噬。
他就像一盞耗儘了油的燈,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靜靜地、緩慢地熄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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