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138章 鋒芒在她骨血中
隨著幾杯酒下肚,眾人似乎暫時放下了對鹿忠顯權威的恐懼,一時間變得健談起來。
聊著聊著,各位長輩就又會誇讚白恩月和鹿鳴川幾句,雖然說的都是事實,可沈時安臉色愈發難看。
畢竟她也是天之驕子,但是白恩月的出現,彷彿擋住了本該她享受的誇讚。
她看向白恩月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仇恨。
這一切白恩月自然看在眼中,但她既沒驕傲,又沒是示弱,這更加刺痛沈時安。
沈時安端起酒杯,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忽然開口:“嫂子,既然你即將進入鹿氏ai核心團隊,想必對‘多模態情感識彆係統在醫療倫理中的應用’這個議題,一定頗有研究吧?”
她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整桌人都安靜下來。
這是上個月在瑞士ai閉門論壇上才被提出的前沿議題,國內連完整論文都尚未公開,沈時安篤定白恩月不可能答得上來。
鹿鳴川微微皺眉,剛想開口解圍,白恩月卻輕輕按住他的手背,示意無妨。
她抬眸看向沈時安,眼神平靜得像一泓秋水:“時安既然感興趣,那我就簡單說說拙見。”
“多模態情感識彆在醫療場景的核心矛盾,其實並非技術精度,而在於‘知情同意’的邊界重構。”
她聲音清緩,卻字字清晰。
“傳統倫理框架裡,患者對情緒資料的授權是一次性的,但ai係統需要持續學習——這就意味著,每一次微表情的捕捉,都可能成為新的訓練樣本。”
“如何在不侵犯隱私的前提下,讓模型獲得‘遺忘權’,是目前mit團隊正在攻克的難點。”
沈時安一怔,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沒料到白恩月竟然真能一語切入要害。
她攥緊酒杯,追問道:“那如果患者處於無意識狀態,比如icu裡的阿爾茨海默症老人,係統該如何判定‘代理同意’的有效性?”
白恩月微微一笑,指尖輕點桌麵:“這正是我上週和張教授討論的課題。”
“我們提出過一個假設:用‘情感區塊鏈’來追溯代理人的決策路徑——每一次情感乾預的觸發,都需經過家屬、主治醫生和倫理委員會的三重金鑰驗證,並且所有操作記錄不可篡改。”
“這樣一來,既保證了臨床效率,又把倫理風險降到了最低。”
話音落下,席間幾位技術高管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張明遠更是直接拊掌大笑:“好一個‘情感區塊鏈’!我原本還擔心倫理框架會拖慢技術落地,這下倒是可以提前半年啟動臨床測試了。”
鹿忠顯看向白恩月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深意。
沈時安的臉色卻漸漸發白。
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丟擲最後一個問題:“那如果……如果ai在臨終關懷中,識彆出患者有‘偽裝快樂’的傾向,係統該提醒家屬嗎?這算不算情感操控?”
白恩月垂眸片刻,再抬頭時,眼底竟有一絲悲憫。
“時安,你問到了最痛的地方。”
“我們曾在模擬測試中發現,晚期患者有73%會刻意壓抑真實情緒,隻為減輕家人負罪感。”
“所以,我們給係統加了一條‘緘默協議’——當檢測到‘利他性偽裝’時,ai會生成一份‘私密情感報告’,隻對患者本人可見。如果患者選擇分享,係統才會在48小時後向家屬推送‘漸進式提示’。”
“這不是操控,而是把最後的尊嚴,還給他們自己。”
包廂裡一片寂靜。
鹿鳴川忽然伸手,與她十指相扣。
張教授輕聲感歎:“鹿太太的回答,比我在斯坦福聽到的版本還要深刻。”
沈時安手中的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濺在雪白的桌布上,像一朵狼狽的花。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精心準備的“難題”,在白恩月麵前,竟成了她鋒芒畢露的舞台。
自己搬起的石頭竟然砸到自己的腳,一時間讓她很難接受。
反觀白恩月隻是低頭抿了一口茶,彷彿方纔那些擲地有聲的見解,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話。
她本無意鋒芒。
可鋒芒,從來都在她骨血裡。
誰若對她刀鋒所向,那這鋒芒便無處可藏。
沈時安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沈時安在短暫的失神後,忽然輕笑一聲,彷彿剛剛的挫敗隻是錯覺。
她放下酒杯,指尖在杯沿敲了敲,語氣親昵得像在閒話家常:
“嫂子果然厲害,難怪當年在祁氏,能把‘阿爾法’專案從0帶到1。可惜……”
她刻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桌上幾位鹿氏老臣,
“我聽說祁氏最近也在籌備醫療ai,方向和我們鹿氏幾乎一模一樣。嫂子當初在祁氏的核心許可權,應該……很高吧?”
包廂裡的空氣驟然一緊。
幾位高管下意識看向白恩月——
祁氏與鹿氏,表麵和氣,實則暗流洶湧。
若白恩月真曾掌握祁氏醫療ai命脈,如今轉身加入鹿氏,無異於帶著刀進糧倉。
鹿鳴川眸色一沉,剛要開口,白恩月卻先一步抬眼。
她望向沈時安,唇角甚至帶著一點弧度,聲音卻冷得像冰:
“時安記性真好。不過你漏了兩件事。”
她伸出兩根手指,輕晃了晃。
“第一,我在祁氏最後三個月,所有核心資料已做脫敏處理,原始碼至今封存。張教授當時親自監督——”
她側頭看向張明遠,後者立刻點頭佐證:“不錯,是我簽的字。”
“第二,”白恩月從手機裡調出一份加密檔案,推到鹿忠顯麵前,
“這是我離開祁氏時簽署的競業協議。一年內,任何與祁氏直接競爭的技術,我不得參與。如今剛好滿一年。”
她指尖輕點螢幕,檔案末尾赫然是祁天恒的親筆簽名與公章。
沈時安臉色微變。
鹿忠顯卻忽然笑了,將檔案推回給白恩月,語氣淡然卻擲地有聲:
“我鹿家用人的標準,從來隻看當下和未來。過去在哪家公司,不重要。”
沈時安指尖一顫,杯中酒液再次濺出。
白恩月垂眸,掩去眼底鋒芒,聲音卻溫和得像在教導:
“時安,下次想提醒我履曆,不妨先翻翻法律檔案。免得……”
她輕笑一聲,抬眼,
“刀沒出鞘,先割了自己的手。”
包廂裡響起幾聲低笑。
沈時安死死攥住桌布,指節泛白。
她終於明白——
白恩月從來不是靶子,她是刀鞘。
而刀鞘裡藏的,是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