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208章 我們一起回家看爸爸媽媽
研發部的燈比往常更亮,像一盞盞不肯熄火的星。
白恩月把耳機塞進耳道,隔絕掉走廊裡最後一絲人聲,螢幕上的倒計時停在「d-27」。
27天,要把
30天的軍令狀再壓縮
3天——她給自己定的死線。
指尖在鍵盤上敲得飛快,一行行程式碼像被鞭子抽出的火花。
忽然,螢幕左下角彈出一行小字:
【本地沙盒:極端用例
127\\/500通過】
她長吐一口氣,肩膀卻僵得發酸。抬腕看錶——淩晨一點二十。
走廊儘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像怕驚擾夜色的貓。
鹿鳴川端著一隻白瓷盅,盅口用保鮮膜封了兩圈,熱氣在膜下凝成細小的水珠。
他停在玻璃門外,透過百葉縫隙看她:
背脊筆直,碎發垂在耳側,睫毛在螢幕藍光裡投下一排細密的影。
那盞台燈把她的影子釘在牆上,像一片被風壓彎的葉子,卻倔強地不肯折斷。
鹿鳴川沒敲門,拇指在門把上停了兩秒,最終隻是輕輕推開一條縫。
他把瓷盅放在桌角,揭開保鮮膜,皮蛋瘦肉粥的香氣緩慢地漫出來。
白恩月沒抬頭,指尖仍敲著鍵盤,彷彿那香味隻是程式碼裡某個變數。
鹿鳴川垂眼,看見她左手腕上被鍵盤邊緣磨得發紅。
他伸手,把粥往她手邊推了半寸——瓷底與木質桌麵輕碰,發出極輕的“嗒”。
白恩月睫毛顫了顫,目光短暫地離開螢幕,落在粥麵上那蒸汽凝結成的水珠。
她張嘴,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用食指在虛空裡點了點螢幕,示意:
“等我三分鐘。”
鹿鳴川搖頭,眼底帶著一點無可奈何的溫柔。
他抬手,指腹在她發頂極輕地揉了揉,像安撫一隻炸毛的貓。
然後轉身,替她帶上門,背影被走廊的燈拉得很長,像一句無聲的“晚安”。
門合攏的瞬間,白恩月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
螢幕上的進度條跳到
128\\/500,綠色提示像一場小小的煙火。
她這才端起瓷盅,熱氣撲在鏡片上,視線忽然模糊。
粥的溫度剛好,米粒煮得綿軟,瘦肉撕得極細。
一時間,粥的溫度傳遞到了胃部,她臉上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
看著手機上鹿鳴川的留言,他並沒有勸阻,隻是留下了最簡短也是她最需要的兩個字——加油。
白恩月放下手機,低頭把臉埋進氤氳的蒸汽裡,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再給我
20個小時……就能空出一天,陪她去墓園。”
窗外,午夜的風掠過綠化帶,捲起一片早凋的枯葉。
葉子落在玻璃幕牆上,輕輕一拍,像替誰應了一聲——
“好。”
......
上午十點,陽光已經爬過百葉窗最頂端的葉片,像一把薄刃,切在白恩月的側臉。
她仍保持著淩晨時工作的姿勢——背脊筆直,指尖懸在鍵盤上方,睫毛在螢幕藍光裡投下一排細密的影。
直到林初把一隻搪瓷碗“咚”地放在桌角,熱氣裹挾著皮蛋瘦肉粥的香氣,像一根繩索套在了她的身上,才把她從程式碼的深海裡拽出來。
“師姐,已經上午十點了!”
林初的聲音帶著一點沒睡醒的沙啞,卻掩不住震驚,“你從昨晚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
白恩月眨了下眼,像第一次意識到光線的存在。
她低頭,看見左手腕上被鍵盤邊緣磨出微微發亮的紅痕,而且已經腫起一道細棱;右手邊的馬克杯裡,冷掉的咖啡結了一層薄薄的膜,像一麵照不出人影的鏡子。
“……十點了?”
她聲音低得隻剩氣音,尾音帶著熬夜後的啞,卻莫名篤定,“那剛好,極端用例還剩最後三條。”
話音未落,整個演算法區的鍵盤聲忽然齊刷刷地停了。
十幾雙眼睛從玻璃隔斷後探出來,像一群圍觀奇跡的貓。
——他們昨晚十點打卡下班時,白恩月的進度條停在
482\\/500;
——今早八點來上班,她居然已經乾掉了
497條;
——而現在,她甚至沒注意到天已經大亮。
運維組的同事端著保溫杯,站在走廊儘頭,小聲嘀咕:“這姐們兒不會是偷偷把伺服器時間調快了吧?”
測試組的小姑娘把嘴裡的油條嚥下去,眼睛瞪得溜圓:“我昨晚走的時候,她連燈都沒開……我以為她早回去了。”
“這一晚上,就加快了三四天的進度,真的不愧是天才......”
嚴敏端著第二碗粥過來,銀質領夾今天換成了最普通的塑料發夾,像刻意卸下了所有鋒芒。
她把粥放在白恩月手邊,聲音低卻清晰:“先吃,吃完再寫。”
“最後三條,”白恩月指尖在觸控板上輕輕一敲,螢幕上的倒計時跳到【d-26】,“我想一次性跑完。”
林初“啪”地合上她的電腦蓋,動作快得像搶玩具的小孩:“不行!再不吃,粥涼了!”
白恩月愣了半秒,忽然笑了。
她低頭,看著麵前的兩碗粥,她會心一笑,這和昨天鹿鳴川給他送的那碗一模一樣。
她挽起衣袖,舀了一勺粥,熱氣撲在防藍光鏡片上,視線瞬間模糊。
她嚥下一口,才發現喉嚨乾得發疼,像被砂紙磨過。
“……謝謝。”她聲音低下去。
林初蹲在她椅邊,托著下巴看她吃,眼底的光一點點亮起來:“師姐,你剛才那個補丁,把熔斷閾值又降了
0.0003秒——”
她話沒說完,白恩月忽然伸手,把她的馬尾往後一順,指尖在發繩上停了一秒。
“你們嚇到我了。”
白恩月嚥下最後一口粥,聲音帶著一點剛醒的鼻音,“我還以為,才六點。”
眾人鬨笑。
嚴敏把空碗收走,背過身時,嘴角彎出一個極淺的弧度。
她想起昨晚自己偷偷回來看進度——淩晨三點,白恩月的工位燈還亮著,像一盞不肯熄火的星。
而現在,那盞星終於肯低頭,喝一口人間的熱粥。
白恩月重新開啟電腦,螢幕亮起,最後三條極端用例靜靜躺在沙盒裡,像三隻等待檢閱的獸。
她指尖在鍵盤上輕輕一敲,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
“等我十分鐘。”
“然後,我們一起回家看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