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243章 激進治療
然而,白恩月卻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靜許多,似乎她就做好了準備。
“鹿太太,我必須把話說在前麵——再拖下去,蘇夫人的腦區損傷將不可逆。”
視訊電話那頭,賀臨摘了口罩,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像連熬兩夜沒閤眼。
他把手裡的影像片對準鏡頭,指尖在一團灰白色的陰影上敲了敲。
“這是昨晚逃院前拍的。海馬體邊緣已經出現了新的缺血灶,再擴散一厘米,記憶功能區就會徹底壞死。”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卻像錘子敲在白恩月的耳邊,振聾發聵:“保守治療就像用溫水煮她,等水開了,人也就沒了。”
白恩月攥著手機,指節泛白。
螢幕裡,賀臨把另一張報告滑過來——密密麻麻的曲線一路向下,像斷崖。
“這是最近的一些資料,她的攻擊閾值從每週一次變成每三天一次。鎮靜劑劑量翻了2.5倍,可清醒時間卻從六小時縮到三小時。”
“這是很可怕的......”
他說著,忽然把鏡頭轉向病房。
畫麵裡,蘇沁禾背對鏡頭坐在窗邊,瘦得像一張被揉皺又抻開的紙,陽光落在她手腕紗布上,白得刺眼。
“昨晚她清醒的那十二分鐘,隻重複一句話——”
賀臨的聲音哽了一下,“‘鳴川,彆不要媽媽’。”
白恩月猛地低頭,指甲陷進掌心。
她想起昨晚雨中,蘇沁禾用碎玻璃抵住自己時,眼裡那種溺水般的絕望。
“激進治療方案我已經擬好。”
賀臨把一份檔案推到鏡頭前,標題欄用紅筆圈出:
【深部腦刺激
靶向記憶重塑:72小時黃金視窗期】
“現在做,還有五成把握把她的認知拉回入院前。再拖一週,連一成都沒有。”
他摘下眼鏡,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鹿太太,我知道現在情況複雜。”
“但是我身為一個醫者,我的職業道德不允許我漠視任何一個病人。”
“再這樣拖延下去,”電話那頭一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就像是怕被蘇沁禾聽見一樣,“她肯定真的一輩子都要留在這裡了,她的人生......”
白恩月遲疑片刻,發現自己也無路可退。
“所以最後的期限是多久?”
“一週時間。”
“要是沒人簽字,繼續采取保守治療的話,那就隻能轉院了,我無能為力......”
“賀醫生,如果按照之前我請的那個醫生的說法,讓她回歸正常家庭生活的話,她能不能自然痊癒。”
“有一定幾率。”
賀臨並沒有什麼可隱瞞的,隻是他話鋒一轉,“但我認為,這並不是當前可行性最高的方案。”
雖然賀臨不知道鹿家事情的內幕,但是僅僅憑借鹿忠顯不再插手蘇沁禾的事情這一點,就不難看出,讓蘇沁禾回歸正常家庭生活的難度,也許比激進治療的難度係數還要高。
白恩月低著頭,像是預設賀臨的話。
確實,如果這個方案真的能行得通的話,也就不會拖延到今天了。
“那就這樣吧,我會儘快聯係你。”
“然後......希望你們能對我媽有耐心一點。”
結束通話電話,李嬸就推著輪椅出現在臥室門口。
“太太,要換身衣服嗎?”
白恩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米白色的睡衣,“就這樣吧。”
說完,李嬸就上前嘗試攙扶白恩月。
白恩月雙手撐著床沿,雖然還是有點乏力,但是比早上已經好了許多。
等到白恩月做好,李嬸就推著她出了門。
李嬸把輪椅停在玄關,彎腰替白恩月係好那條薄羊絨披肩——淺駝色,是鹿鳴川去年冬天在維也納帶回來的。
“太太,曬半個小時就回來,天氣預報說等會風會有點硬。”
她聲音低,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像哄孩子。
白恩月默默點頭,她便推著白恩月進了電梯。
電梯下到一樓,“叮”一聲,門滑開。
雨後的小區像被重新洗過,草坪綠得發亮,梔子葉上滾著未乾的水珠,偶爾一陣風,碎鑽似的雨點就簌簌落下。
幾個小孩騎著滑板車呼嘯而過,笑聲撞在牆壁又彈回來,像一串清脆的鈴鐺。
李嬸把輪椅推到銀杏樹下。
陽光透過枝葉,在白恩月膝頭灑下一塊一塊跳動的光斑,像有人把碎金撒進她的掌心。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一捧帶著青草味的暖風。
“這風真好聞。”
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久違的鬆弛。
不遠處,物業的小姑娘正彎腰給花壇裡的繡球換水。
她抬頭衝白恩月笑,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成彎彎的月牙:“太太,今天太陽可會疼人,您要是覺得曬就喊我,我把傘給您送來。”
白恩月點頭,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認真看繡球,還是去年秋天在老宅——那時花球是深紫,如今換成了藕荷,像季節替人翻了一頁新日曆。
銀杏葉沙沙響,一隻黑白相間的喜鵲落在低枝上,歪頭打量輪椅上的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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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跳了兩下,尾羽一翹,竟把一片葉子抖落在白恩月肩頭。
李嬸笑著伸手拈起葉子,順手彆在輪椅把手上:“喜鵲登枝,好事將近。”
白恩月沒接話,隻是抬眼望向遠處——
人工湖的水麵像一麵剛擦亮的鏡子,倒映著雲朵和屋簷,也倒映著她微微舒展的眉心。
有風掠過,湖麵皺起細紋,她忽然想起昨晚電話裡賀臨那句“再拖下去,腦區損傷不可逆”。
那團陰影剛要浮上來,卻被一陣更暖的風吹散——
一個穿橙黃背帶褲的小男孩追著泡泡機跑過來,晶瑩的泡泡在她眼前炸開,濺起一點薄荷味的涼意。
孩子回頭衝她咧嘴笑,缺了門牙的笑容像一枚小小的太陽。
白恩月下意識彎了彎嘴角,指尖在輪椅扶手上敲出一聲極輕的“噠”。
李嬸蹲在草坪邊,替她把滑到腰際的披肩重新理好。
“太太,您看那邊。”
她努努嘴。
銀杏林深處,一對白發老人正互相攙扶著散步,老爺爺手裡拎著收音機,咿咿呀呀放著周璿的《天涯歌女》。
老奶奶走兩步就停下來,替他拍掉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再笑著繼續往前。
他們的背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像兩條安靜流淌的河,經過歲月,也經過此刻。
白恩月忽然覺得胸口那塊壓了整夜的石頭,被風悄悄磨平了一個角。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混著泥土、青草和遠處麵包房的奶油香,像有人把世界調成了一杯溫熱的甜牛奶。
“要是小秋小姐在就好了。”
“那要熱鬨許多。”
白恩月默默點頭,似乎小秋和雪團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她們在草坪上追逐著,邀請白恩月也加入她們的遊戲。
“李嬸,帶我去湖邊轉轉吧。”
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輕快,“今天天氣確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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