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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候時 第300章 咦,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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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夕陽把老小區的磚牆染成蜜糖色。

她們在門口水果攤停下。

白恩月挑了兩盒草莓,顆顆頂葉翠綠。

嚴敏則揀了兩個飽滿的橙子,指腹輕按,確認彈性——她習慣用資料判斷甜度。

白恩月提著一袋橙子與草莓,跟在嚴敏身後,繞過一排排晾衣繩。

繩上滴水的床單被風鼓起,像無聲的帆。

“幾號樓?”

她不自覺壓低聲音,生怕驚擾這裡的寧靜。

“最裡頭,五棟三單元。”

嚴敏抬腕確認地址,領著她拐進一條被歲月磨圓的巷子。

兩側是上世紀留下的六層紅磚樓,牆縫裡鑽出倔強的爬山虎,秋風一過,葉片翻起銀灰色的背光。

小區沒有門禁,鐵藝大門早被風雨剝落成赭色,門楣上“棉紡三舍”四個字隻剩輪廓,卻仍能辨認。

傳達室亮著昏黃的燈泡,窗玻璃裡貼滿泛白的繳費通知,一隻橘貓臥在門檻,尾巴掃過白恩月的鞋麵,又懶洋洋合上眼。

往裡走,水泥路被樹根撐得起伏。

低矮的梧桐把天空切成碎片,夕陽從縫隙漏下來,落在廢棄的牛奶箱上,箱門半開,裡麵積著雨水,漂著幾枚早落的法桐葉,像無人認領的紙船。

嚴敏抬眼,銀質領夾在餘暉裡閃了一下,“樓梯有點陡,小心。”

拐進五棟,樓洞口的聲控燈遲鈍地亮起,牆麵刷著半人高的綠漆,上方是各家電表箱,鐵蓋鏽跡斑斑。

有住戶把舊沙發搬到走廊當鞋櫃,布麵磨得發亮,坐墊凹出人的形狀。

氣味也複雜——一樓炒青椒的辛辣、二樓中藥的苦澀、三樓嬰兒粉的奶甜,全被老式鑄鐵暖氣片烘得蒸騰,混成老小區獨有的“人間味”。

白恩月深吸一口,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孤兒院的那段時光,卻同樣能在黃昏裡聽見鍋鏟碰撞的交響。

爬到四樓,呼吸多了幾分急促。

嚴敏回頭,低聲說:“就這裡。”

她抬手敲門——篤、篤、篤,聲音被綠漆剝落的門板吞去一半,卻驚亮了樓梯間那盞二十五瓦的燈泡。

燈光下,塵埃緩緩旋轉。

樓道昏暗,感應燈遲了半拍才亮。

牆上貼著泛黃的“寬頻通知”,邊角卷翹。

門內傳來拖鞋蹭地的聲音,拖遝、虛浮。

片刻,鎖舌轉動,門縫先飄出一股淡淡的退燒藥味。

林初站在陰影裡,臉頰燒得緋紅,頭發被汗水黏成細線,像被雨打濕的雛鳥。

她穿一件過大的t恤,領口歪斜,露出鎖骨下兩片汗濕的骨影。

“你們……怎麼來了?”

嗓音沙啞,帶著鼻腔的嗡鳴,驚訝卻掩不住。

白恩月把水果遞到她麵前,塑料袋沙沙作響,像一陣小小的風。

“聽說你請假,順路來看看。”

她故意把“順路”說得輕飄。

林初愣了半秒,鼻尖聳動,草莓的甜與橙子的酸在空氣裡碰撞,她眼眶倏地起了霧。

“進來吧,”她側身,聲音低下去,“屋裡有點亂,希望不要介意”

客廳不足十平米,茶幾上堆著退燒貼與半杯沒喝完的電解質水。

窗簾隻拉開一條縫,夕陽切進來,落在地毯的貓爪印上。

嚴敏把橙子放在桌角,順手把散亂的酒精棉片收進垃圾袋。

白恩月鑽進廚房,找出小奶鍋,倒水、洗草莓、挑掉葉子。

水流聲蓋過了窗外小孩的嬉鬨,也蓋過了她胸口短暫的紊亂。

草莓在鍋裡翻滾,顏色愈發透亮。

林初窩在沙發,懷裡抱著一隻褪色抱枕,下巴抵著絨毛,目光追隨著廚房裡兩人的剪影。

退燒後的暈眩讓一切像蒙著毛玻璃。

“嘗嘗吧。”

白恩月端來一碗洗好的草莓。

林初低頭,將一整個草莓塞進嘴裡。

甜味在舌尖綻開,“很甜。”

她的目光卻有意在逃避。

嚴敏坐在對麵,剝橙子。

橙皮裂開,汁水濺在指尖。

瓣瓣果肉被擺成一朵小太陽,推到林初麵前:“多補充維生素c。”

林初嚼著橙子,酸得眯起眼,卻笑:“你們……像來查寢的輔導員。”

聲音仍啞,卻帶了輕盈的尾音。

白恩月抬手,把她額前被汗水黏住的劉海撥開,指尖碰到仍燙的麵板,動作比除錯程式碼更輕:“退燒了,但還虛。今晚彆熬夜,我們組的工作基本已經結束了。”

林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把臉往抱枕裡埋了埋。

夕陽終於沉入樓群,屋裡暗了下來,隻剩草莓的甜與橙子的酸,在空氣裡緩緩發酵。

林初把空碗往茶幾上一放,瓷底碰出輕響,像給自己鼓勁。

她撐著沙發背,晃晃悠悠站起來,臉頰的潮紅還沒褪淨,聲音卻故作輕快:

“彆走啊,飯都還沒吃。我……我下樓買點菜,很快回來,今天必須請你們。”

她一邊說一邊去摸掛在門後的帆布包,指尖發顫,拉鏈“滋啦”一聲被扯得七零八落。

嚴敏先伸手,按住她肩膀,掌心往下一壓,把人重新按回沙發。

“燒剛退,彆折騰。”

語氣還是淡淡的,動作卻帶著不容拒絕。

白恩月把垂到眼前的碎發彆到耳後,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草莓柄,順手扔進垃圾袋,接話:“等你徹底好了,換你請我們吃大餐。今天先存著。”

林初張了張嘴,嗓子發啞,沒發出聲音,隻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撐著膝蓋又想站起來:“那……我送你們到電梯口,總行吧?”

“外頭風大。”

白恩月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遞給她,示意她披上,“彆再吹了,回頭又燒起來,我們可不負責。”

嚴敏已經走到玄關,彎腰把兩雙拖鞋擺正,背對著屋裡丟下一聲:“歇著,彆出門。”

林初披著外套,站在昏黃的感應燈下,影子被拉得細長,像一根隨時會折斷的竹。

她還想追,腳步剛邁,白恩月忽然回身,伸手在她額前輕輕一彈。

“好好睡覺,程式碼我替你鎖庫了。”

“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邁出樓梯口。

感應燈“啪”地熄滅,黑暗把林初的身影吞了一半。

她扶著門框,聲音低下去,混在樓道的老舊風扇聲裡:

“……路上小心。”

白恩月和嚴敏走到樓梯拐角,同時回頭——那道縫還亮著,卻沒人再追出來。

下樓的風聲在空蕩的樓道裡盤旋,嚴敏忽然開口:“她剛才手心裡全是汗。”

“嗯,”白恩月低頭看自己的指尖。

兩人沒再說話,一階一階往下走。

四樓感應燈一盞盞亮起,又一盞盞熄滅。

走出單元門,夜風卷著落葉打在小腿,白恩月把衣領豎起來,輕聲補了一句:

“希望下次還能一起吃飯吧。”

嚴敏“嗯”了一聲。

忽然一身驚訝,在兩人背後響起:“咦,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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