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303章 我真的不能說
白恩月盯著螢幕裡張教授發來的截圖——【林初提交離職申請】,呼吸驟然卡在喉嚨口。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玻璃,落在斜對角那個熟悉的工位。
林初真的在收拾東西。
動作很輕,像是怕驚動誰。
她把鍵盤反扣進抽屜,把桌上的小物件放進了衛衣口袋。
接著合上電腦,抽了那張被汗水浸出淡淡輪廓的工牌,工工整整放在桌上。
整套流程不過三分鐘,乾淨利落,像早就排練過無數遍。
白恩月心臟“咚”地一聲,彷彿被人敲了一記悶錘。
她沒想到,先開口說再見的,竟是林初。
而此刻嚴敏絲毫沒有察覺林初的動作。
林初收拾好揹包,站起身來,朝嚴敏那邊投去一個複雜的眼神。
她離開工位,忽然轉頭,對上白恩月的目光。
還不等白恩月反應,林初加快腳下頻率,三兩步就出了研發部的大門。
白恩月來不及關頁麵,她猛地推門而出,鞋跟在大理石地麵敲出急促的節拍。
走廊的風呼一下灌進領口,她卻隻覺得熱——血液滾燙地湧向耳膜,淹沒了伺服器慣常的嗡鳴。
“林初!”
聲音不高,卻足夠讓十幾米外的女孩停住腳步。
林初回頭,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尾卻帶著一點淡紅、疲憊已經愧疚。
她下意識把揹包往身後藏了藏,像怕裡麵的東西被看穿。
白恩月幾步衝到麵前,喉頭滾動,卻隻擠出一句:“……為什麼?”
林初垂下睫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衛衣下擺的抽繩,聲音輕得像風掠過紙麵:“師姐,我累了。”
頓了頓,她抬眼,努力彎出一個梨渦,卻沒能成功,“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隻是休息?”白恩月盯住她,目光銳利,“還是——你想逃?”
林初的指尖猛地一顫,抽繩被纏成死結。
她沒答,隻把視線移向走廊儘頭那扇落地窗——陽光正好,把她的影子釘在地麵,單薄得隨時會斷。
白恩月順著她目光看去,忽然注意到她脖子空落落的——那條刻著三人名字首字母的項鏈,不見了。
她心口又是一緊,聲音低下去:“東西收拾完了?”
“嗯,個人物品不多。”林初聳聳肩,語氣故作輕鬆,“剩下的……都是公司的。”
一句話,把界限劃得清清楚楚。
白恩月聽懂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拉成一條看不見的弦,繃得生疼。
白恩月深吸一口氣,把情緒壓進胸腔,聲音放軟:“離職流程還要審批,至少……等終審結束。”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而且今天是最後測試的階段......”
林初的眼眶瞬間起了霧,卻飛快彆過臉,用袖口狠狠蹭了一下。
再回頭時,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師姐,我真的撐不住了。”
聲音哽咽,卻倔強地挺直脊背,“請尊重我的選擇,我累了。”
說完,她後退半步,朝白恩月微微鞠了一躬——像學生向老師告彆,又像演員向觀眾謝幕。
直起身時,她嘴唇動了動,極輕地吐出兩個字:“保重。”
揹包帶滑過肩膀,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林初轉身,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地衝向電梯。
白恩月條件反射地追了兩步,一把將林初拽了出來,拉著她就進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的門“砰”一聲合上,感應燈驟亮,慘白的光釘在兩人身上。
林初的揹包先滑落,隨後是她的膝蓋——
“撲通。”
水泥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師姐……”
她額頭抵著白恩月的鞋尖,聲音散在樓梯井裡,帶著迴音,“對不起,對不起……”
一下、兩下,額頭與地磚碰撞,發出清脆的“咚咚”。
白恩月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拽得向前一個踉蹌,風衣下擺被林初的指尖死死攥住,指節因用力而發青。
“起來!”
她彎腰,雙手扣住林初的肩膀,硬生生把人從地上提起來,“跪什麼?誰讓你跪了!”
林初的額頭已經紅了一片,碎發黏在淚痕上,像被雨泡皺的紙。
她掙紮著想繼續磕,卻被白恩月一把按在牆上,肩膀與冷牆相撞,發出“砰”的悶響。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白恩月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編譯出來的,“我要的是——誰在你背後下的指令?”
林初的瞳孔猛地收縮,眼淚在睫毛上顫了兩下,終於墜落。
她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氣音:“我……不能說。”
白恩月鬆開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那枚星星掛件,樹脂斷麵在感應燈下泛著冷光,“你把它偷偷放到我身邊時,就該知道會有這一天。”
林初看見掛件,整個人像被拔掉電源的機器,瞬間蔫了下去。
林初的背緊貼著掉漆的牆麵,指甲摳進風衣的布料,幾乎要把它摳出一個洞。
眼淚順著她的下巴滴到衣領,暈開深色的圓點。
“……我真的不能說。”
聲音啞得隻剩氣流,她卻把嘴唇咬得死白。
白恩月一隻手仍按著她的肩,指節因克製而發青;另一隻手垂在身側,星星掛件被攥得棱角陷入掌心,疼得發顫,卻遠遠抵不過胸腔裡那股撕裂。
“為什麼不能說?難道因為這就是你本意,根本不是任何人的指示嗎?”
林初的睫毛猛地抖了一下,眼淚砸得更急,卻隻是搖頭。
一下,又一下,像被預設的程式,除了道歉,再也跑不出彆的分支。
“對不起……師姐,對不起……”
“彆再用這三個字糊弄我!”
白恩月幾乎是吼出來,尾音卻在發抖。
她鬆開林初的肩,雙手抓住對方的胳膊,硬生生把人掰過來,逼迫那張淚痕交錯的臉對準自己。
“林初,看著我。”
林初被迫抬頭,目光卻像失去焦距的鏡頭,晃個不停,怎麼也定不到她臉上。
白恩月深吸一口氣,喉嚨裡全是鐵鏽味,“你說累了,想休息,好,我信;你說壓力太大,撐不住,好,我認。可你把這些東西——”
她猛地抬起那枚掛件,樹脂裂痕在燈下閃著猙獰的光,“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出事,我、嚴敏、整個專案組,會因為你一個小小的舉動,統統陪葬?”
林初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一個無聲的“有”,眼淚卻先一步替她說出口。
“那你告訴我,是誰?是誰逼你這麼做?”
白恩月聲音陡然低下去,帶著近乎哀求的顫,“說出來,我幫你一起扛。你不是最信我了嗎?你不是說——要等發布會結束,一起去海邊吃自助嗎?”
她越說越快,到最後幾乎哽咽,“我把你當妹妹,程式碼一句一句帶你敲,bug一個一個陪你改。你生病,我給你送粥;你熬夜,我替你寫注釋。結果你轉身就把刀捅進來——”
她停住,胸口劇烈起伏。
林初終於抬起眼,紅腫的目光裡,痛苦像溢位快取的資料,一層層堆到臨界,卻依舊吐不出那個名字。
“師姐……”她嘶啞地開口,聲音碎得不成調,“你彆逼我……我真的不能說。說了,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