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最後遍體鱗傷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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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深秋的晨光穿過楓樹林,在康複中心的花園小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安羽扶著康複器械練習行走,右手雖仍戴著輕質護具,卻已能穩穩握住扶手。
她穿著米白色的針織衫,長髮鬆鬆挽起,露出頸間那枚洗得發白的平安符
——
那是她唯一留下的、關於原生家庭的印記。
安羽!
一聲沙啞的呼喊從花園入口傳來。
顧瑾琛站在鐵藝拱門下,身上的黑色大衣佈滿褶皺,胡茬刺破蒼白的下頜線,眼眶裡佈滿血絲,像是連續一週未曾閤眼。他手中緊攥著一張照片,正是安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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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領獎時的舊照,邊角被捏得發皺。
在見到安羽的瞬間,顧瑾琛就已經絲毫不恨她了。
安羽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恢複如常,甚至連回頭的動作都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曾是她生命中無法擺脫的陰影,此刻卻像一件被歲月磨損的舊物,隻剩狼狽。
顧先生。
她開口,聲音像秋日的湖麵般無波無瀾,康複中心不允許無關人員隨意進入。
顧瑾琛踉蹌著上前,皮鞋碾碎滿地紅葉,發出刺耳的聲響。
小羽,我知道你還在恨我,
他的聲音帶著哀求,甚至想抓住她的手臂,
宋意歡的事,我已經處理了!走私案我也在擺平,你跟我回去,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安羽終於轉過頭,目光落在他顫抖的指尖上,那裡曾有她熟悉的雪鬆香氣,如今卻隻剩菸草和焦慮的味道。
顧瑾琛,你處理宋意歡,是因為她毀了你的棋子,還是真的為我腹中的孩子
她的眼神太過清澈,像一麵鏡子,照出顧瑾琛所有的自私與虛偽。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辯解都蒼白無力。
我母親的病好了,
安羽繼續說道,語氣平靜得可怕,
錢我已經打進你卡裡。
我們之間,隻剩下‘顧先生’和‘安醫生’的關係,連朋友都不是。你的懺悔對我毫無意義,你的‘愛’來得太遲,也太廉價。
不!不是的!
顧瑾琛突然失控地提高音量,引得遠處的護工側目,
我是真的愛你!從你離開後我才明白,冇有你的日子,
夠了。
安羽打斷他,後退一步,拉開安全距離。
請你離開,不要打擾我和我的家人。
就在這時,李子衿推著裝滿康複器材的手推車從玻璃門走出。
他看到顧瑾琛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但依舊溫和地走到安羽身邊,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水杯,
訓練時間到了,約翰教授在等你。
顧瑾琛看著李子衿下意識護在安羽身前的姿態,看著安羽冇有絲毫猶豫地靠向對方,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猛地伸手,想抓住安羽的手腕,
小羽!你不能這麼對我!
顧先生,請自重。
李子衿精準地隔開他的手,語氣依舊溫和,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安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安羽冇有再看顧瑾琛一眼,她對李子衿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康複中心的玻璃門。陽光透過她的髮絲,在地上投下纖細的影子,那枚平安符在頸間輕輕晃動,像在做一個無聲的告彆。
顧瑾琛僵在原地,看著那扇玻璃門在兩人身後緩緩關上。
安羽的背影挺得筆直,冇有一絲留戀,彷彿他隻是路邊一塊無關緊要的石子。
李子衿在她進門時,體貼地替她拂去肩頭的落葉,兩人低聲交談著什麼,安羽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
——
那是顧瑾琛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真正放鬆的笑意。
秋風捲起滿地紅葉,打在顧瑾琛的褲腳上。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更是那個曾被他肆意踐踏、卻又在絕境中涅槃重生的靈魂。
他曾以為掌控一切,到頭來卻發現,從安羽按下專利公開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永遠失去了她。
遠處傳來康複中心裡隱約的鋼琴聲,是李子衿在彈奏安羽喜歡的曲子。顧瑾琛緩緩蹲下身,撿起一片被踩碎的楓葉,紅色的汁液染在指尖,像無法擦拭的血痕。
這是他第一次,嚐到了名為
無能為力
的滋味,比破產、比監禁更讓他感到徹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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