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試錯清單 蘇雅的隱秘告白與林意的驚訝

    蘇雅的隱秘告白與林意的驚訝

那天，上海下著一場不大不小的雨。

這種雨，沒有盛夏暴雨的酣暢淋漓，也不似江南梅雨那般纏綿悱惻。它就是那麼不大不小地落著，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灰色幕布，將整個城市罩在一種濕漉漉的、略顯疲憊的氛圍裡。車輪碾過柏油路，濺起的水花都帶著一絲冷意。我坐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窗玻璃上蜿蜒滑下的水珠，它們像一行行寫不完的詩，每一句都透著化不開的愁緒。

我的愁緒，源自陳澤。

這幾天，他蒼白的臉色和偶爾蹙起的眉頭，像一根細小的針，總在不經意間刺痛我的心。我無法不去想他那天在吧檯後，用左手不自然地按住胸口的瞬間，也無法忘記他遞給我咖啡時，那隻手一閃而過的、細微的顫抖。我像一個蹩腳的偵探，收集著所有關於他“不對勁”的蛛絲馬跡，卻拚湊不出一個能讓自己安心的真相。

這種心煩意亂，直接影響了我的工作。一份本該駕輕就熟的季度銷售報告，我竟然連續兩次弄錯了資料；和客戶開著視訊會議，思緒也會毫無征兆地飄遠，飄回那間被咖啡香氣和黑膠音樂包裹的小小店鋪。下午，部門總監把我叫進辦公室，雖然語氣還算客氣，但言語間的不滿已經顯而易見。我低著頭，聽著那些關於“專業度”和“狀態”的敲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這疲憊並非來自工作的高壓，而是源於一種深刻的無力感。

結束了一天亂麻般的工作，我撐著傘，彙入下班的人潮。雨絲斜斜地打在傘麵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我下意識地走向那個熟悉的街角，可就在看見那盞溫暖的、寫著“le
rêve”的燈牌時，我的腳步卻像被釘住了一樣。我害怕看到他，害怕從他臉上讀出更多的疲憊與病容；可我又想立刻見到他，想親口問一句：“你到底怎麼了？”

這種矛盾的心情，像兩股力量在拉扯我的靈魂。最終，我還是轉過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我掏出手機，在濕漉漉的螢幕上劃開通訊錄，撥通了蘇雅的電話。

“蘇雅，有空嗎？陪我喝一杯吧。”我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她一貫冷靜清晰的聲音：“地址發我。”

我們約在了一家藏在老弄堂裡的清吧。這裡沒有喧鬨的搖滾樂，隻有一支薩克斯風在角落裡吹奏著慵懶的爵士。昏黃的燈光像融化的蜂蜜，將吧檯裡那些形態各異的酒瓶，以及客人們模糊的臉龐，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威士忌和舊木頭的味道，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我選了一個靠窗的卡座，窗外是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偶爾有行人撐著傘匆匆走過，身影被窗欞切割成流動的剪影。我要了一杯“長島冰茶”，這杯看似溫柔的酒，最適合用來麻痹神經。

蘇雅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絲雨後的涼意。她脫下剪裁利落的米色風衣，露出裡麵質地精良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依舊是那個一絲不茍的律政佳人。她在我對麵坐下，隻點了一杯蘇打水加檸檬。

“怎麼不開心？”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銳利而清澈，彷彿能洞穿我所有的偽裝。

我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灼熱的感官刺激。我看著調酒師為我續杯，冰塊在玻璃杯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你今天很不對勁。”蘇雅放下手中的杯子，她很少喝酒，此刻也隻是小口啜飲著。“是為了陳澤？”

她的直接，總是一針見血。

我苦笑一聲，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我不知道，蘇雅。我真的不知道。”

酒精似乎開啟了我情緒的閥門，那些壓抑了幾天的擔憂和恐懼，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我將我所有的觀察都告訴了蘇雅，從他那比往常更蒼白的臉色，到他偶爾不自覺地按住胸口的動作，再到他那隻被小心翼翼掩飾過的、微微顫抖的手。

“還有，蘇雅，你相信嗎？他開始不喝咖啡了。”我抓住這一點，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以前總說咖啡是他的生命，直到生命儘頭他也沒法放棄的愛與執念，但他最近不喝咖啡”我的聲音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帶著一絲哭腔。

“我問他，他就笑著說想換換口味。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我感到好無力，蘇雅，我喜歡他，可是我連一句直接的關心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怕我的關心會變成他的負擔，又怕我的沉默會變成永遠的遺憾。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怕他會突然出事，怕我會失去他。”

說到最後，我再也忍不住，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些在職場上磨煉出的堅強，那些獨自在上海打拚練就的鎧甲，在這一刻碎得片甲不留。我像一個迷路的孩子，脆弱而絕望。

蘇雅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我，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給出“一、二、三”條理清晰的理性分析。她隻是默默地看著我，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神複雜而深邃，像一口古井，倒映著我的狼狽，也藏著我讀不懂的情緒。

等我哭訴完，清吧裡的人也漸漸散去。薩克斯風手早已離場，隻剩下一些輕柔的背景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桌上的酒杯淩亂地放著，我的那杯已經空了，而蘇雅的蘇打水，幾乎沒怎麼動過。

就在這近乎凝固的安靜中，蘇雅突然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我身邊。我以為她要安慰性地拍拍我的肩膀，但她沒有。她俯下身，輕輕地將我擁入懷中。

她的懷抱並不柔軟，甚至因為常年保持著挺拔的姿態而顯得有些僵硬。但她的手臂很有力，穩穩地環繞著我，給予了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我能聞到她身上清冽的、混合著雨水氣息的香水味，乾淨而純粹。

“林意，”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低沉而輕柔，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不易察覺的顫抖，“彆怕。你不是一個人。”

我感到她的手臂收得更緊，彷彿要將我整個人都嵌進她的骨血之中，那力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總是這樣，把什麼事都自己扛著，裝出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她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在低語，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混亂的心海中漾開圈圈漣漪，“可我知道你有多脆弱。我知道你夜裡會失眠，知道你看到彆人成雙成對會羨慕，也知道你麵對你媽媽的電話時有多麼的無助。”

她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畔，帶著一絲檸檬蘇打水的清香，也帶著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深刻而又隱秘的情愫。

“我一直都在。”她頓了頓，聲音裡壓抑著某種洶湧的情感，“我會在你身邊，比任何人都更長久地守護你。”

這句話，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穿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僵在她的懷裡，大腦一片空白。

我緩緩地從她的懷抱中擡起頭，看向她的眼睛。那雙一向冷靜理性的眼眸，此刻卻泛著濕潤的光澤，裡麵飽含著一種我從未讀懂過的情感——那是深不見底的心疼，是小心翼翼的珍視，是超越了友誼的，某種更深層次的愛意。

她的唇角微微顫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所有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個輕柔的、印在我額頭上的吻。那個吻很輕，也很涼，像一片雪花落在溫熱的麵板上，瞬間融化，卻留下了一片滾燙的印記。

“彆怕，林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她重複了一遍，然後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般，輕輕地放開我，迅速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端起那杯幾乎沒動過的蘇打水，眼神有些躲閃，不敢再看我。

我坐在那裡，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酒精帶來的麻痹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洶湧的、混亂的情緒。蘇雅，我的閨蜜，那個嚴謹、理性、甚至有些冷淡的律師，她竟然……

我的臉頰開始發燙，心跳也亂了節拍。驚訝、困惑、慌亂，甚至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各種情緒在我心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我從沒想過，蘇雅對我，竟然是這樣的感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和尷尬。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隻有背景音樂還在不知疲倦地流淌。

我看著蘇雅，她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朦朧。她一直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在我每一次遇到麻煩時，總能給出最冷靜的建議和最實際的幫助。甚至當初顧廷軒已婚的事情，也是她用一種看似不經意的方式“透露”給我的。我曾經隻以為那是出於朋友的仗義和她作為律師的職業本能，但此刻回想起來，那份“無意”裡，或許也藏著一份不願我被其他男人傷害的隱秘情愫。她為我做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新的註解。

這一夜，上海的雨一直沒有停。我的內心，也下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雨。我不僅為陳澤的健康而憂心如焚，更為蘇雅這份突如其來的、隱秘而深沉的愛意感到心緒複雜，天翻地覆。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感情，也不知道我們之間這段維係多年的友誼，是否還能回到從前。清吧外的雨聲，與我內心的風暴，交織成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