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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筆錄 第34章 魔芋花形如女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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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離“屍香魔芋”那致幻香氣的範圍後,幾人癱坐在一棵巨大的、樹皮皸裂如龍鱗的樟樹下,依舊心有餘悸。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扯著風箱,彷彿肺泡裡還頑固地殘留著那甜膩得令人作嘔的詭異氣息。頭腦中的眩暈感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卻留下了陣陣隱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從胃袋深處翻湧上來的惡心感,喉嚨發緊,唾液不受控製地分泌,卻又乾澀得咽不下去。

秦川背靠著粗糙的樹乾,抬起微微顫抖的手,用力揉著發脹刺痛的太陽穴。他試圖驅散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恐怖畫麵——林鼠被肥厚花瓣吞噬的瞬間,那無聲的掙紮,那轉瞬即逝的生命。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戶外專家,他自認見識過無數自然界的殘酷,但剛才那一幕,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生命的、儀式般的詭異,深深烙印在他的神經上。“那東西……太邪門了。”他的聲音因為疲憊和殘留的驚悸而沙啞不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乾涸的井裡費力撈上來的。

李建國靠坐在另一側,臉色灰敗,比之前受傷時更加難看。這不僅僅是劇烈奔跑牽動傷處的生理痛苦,更是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世界觀遭受衝擊後的精神疲憊。他渾濁的老眼失神地望著前方虛無的空氣,彷彿還能看到那妖異花朵的輪廓。“古籍裡……隻是零星提過,‘屍香魔芋,形詭氣異,惑心迷智,以血肉為壤’……”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飄忽,像是在與記憶中的文字對話,“老一輩跑山的,也把它當傳說講,說聞到那味,就是閻王在招手……可誰能想到,誰能想到……”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胸腔裡發出破風箱般的雜音,“……形竟能詭譎至此,氣能異到這般地步。這哪裡是凡間的花草,這分明是……是從陰曹地府裡爬出來的邪物!”

他頓了頓,似乎在強迫自己回憶那不堪回首的景象,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摳抓著身下的苔蘚,聲音裡帶著一絲極力壓抑卻依舊泄露出來的顫栗:“尤其是那花的形狀……那形狀……”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一股寒意已經無聲地在眾人之間蔓延開來。每個人都清楚地記得,那朵“屍香魔芋”的形態,確實遠遠超越了他們對植物的所有認知和想象。暗紅色的、肥厚而捲曲的花瓣,並非隨意生長,它們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方式扭曲、堆疊,勾勒出的輪廓,隱隱約約,竟帶著一種扭曲的、令人極度不安的女性軀體曲線感!彷彿一個披著浸透鮮血的華麗花瓣長袍的、無頭的女子,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近乎跪拜又似獻祭的姿態,俯臥在暗紅色的土地上。而那深不見底、散發著更濃鬱腐香的花心黑洞,恰如其分地處於某種褻瀆生命、令人不敢直視的位置,如同一個微張的、等待吞噬的畸形口器,不斷散發著混合了甜膩誘惑與死亡腐朽的終極氣息。

這種聯想帶來的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強烈不適。它不再是單純的奇花異草,更像是一種邪惡意誌的具象化,一種對生命形態的惡意扭曲和嘲弄,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褻瀆感。僅僅是回想,就讓人頭皮發麻,胃部翻攪。

“這鬼地方……長的東西都這麼……邪性嗎?”七月將臉埋在膝蓋裡,聲音悶悶的,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和深深的無力感。從那些悍不畏死、擁有強酸、疑似與魔芋共生的“熔岩火蟻”,到那體型龐大、鱗片閃爍著非自然金綠色光澤、如同史前巨獸般的碧鱗巨蚺,再到這形如扭曲女體、散發著惑亂心神香氣的魔芋……這片被稱作鬼哭坳的森林,彷彿是一個獨立於世界之外的畸形生態圈,每一處角落,每一種生物,都在瘋狂地挑戰、踐踏著他們過往所有建立在科學和常識之上的理智底線。這裡沒有邏輯,隻有混亂與惡意。

城城緊緊抱著懷中依舊昏迷不醒的黑子,感受著它胸膛那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起伏,心中的無力感和絕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他抬起頭,目光茫然地掃視四周。濃密到幾乎不透光的樹冠層層疊疊,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隻有零星幾縷慘淡的、彷彿也帶著病態的灰綠色光斑,頑強地穿透葉隙,投射在腳下盤根錯節的巨大樹根和厚厚堆積、散發著黴爛氣息的曆史落葉之上。光線在這裡被扭曲、吸收,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濕冷和一種萬物凋零的腐敗味道。這片森林,彷彿自成一方被詛咒的、黑暗的天地,遵循著一套他們永遠無法理解、充滿了惡意與扭曲的生存法則。而他們,就像是不小心闖入巨人噩夢的渺小蟲豸,每一步都可能踏碎脆弱的平衡,引來滅頂之災。

“不能再待下去了……”李建國掙紮著,用那支老舊步槍作為支撐,極其緩慢而艱難地站起身。背部的傷痛讓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神經,額頭上瞬間沁出新的冷汗,臉色更加蒼白。“這裡……感覺也不對勁。”他渾濁的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看似平靜的林木,那是一種常年與危險為伴、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在鬼哭坳,任何看似安全的喘息之地,都可能隻是死亡陷阱開啟前短暫的寧靜。

他的直覺如同警鈴,在每個人心中尖銳響起。就在他們強打精神,準備再次踏上這不知終點的逃亡之路時,城城懷中的黑子,突然極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它瘦弱的身體在城城臂彎裡輕輕一顫,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細若遊絲、幾乎被風聲掩蓋的痛苦嗚咽。

“黑子!”城城的心猛地揪緊,連忙低下頭,臉頰幾乎貼上黑子冰涼濕潤的鼻頭。他看到,黑子緊閉的眼皮下,那褐色的眼球正在快速地、無規律地轉動著,彷彿正陷入某種極度的恐懼或無法擺脫的劇烈痛苦的夢境之中。是內臟傷勢在持續惡化,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還是……那該死的魔芋殘留的詭異香氣,如同無形的毒針,依舊在侵蝕、折磨著它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中樞?

“堅持住,好孩子,堅持住……”城城的聲音哽咽,帶著無儘的哀求與心疼。他能感受到黑子生命的微光正在一點點黯淡,而自己卻束手無策,這種無力感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內心。他隻能徒勞地、一遍遍地撫摸著黑子失去光澤的皮毛,試圖傳遞過去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和安慰。

然而,命運似乎並不打算給予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就在這令人心碎的時刻,一陣異樣的聲響,突兀地從前方的密林深處,穿透了死一般的寂靜,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那聲音,並非他們熟悉的野獸低沉咆哮,也不是夜間昆蟲不知疲倦的鳴叫,更不是之前那令人頭皮發麻、如同死亡潮汐般的火蟻群移動的“沙沙”聲。這是一種……更加細微,更加密集,更加雜亂無章,彷彿成千上萬顆細小的、堅硬的卵石或甲殼在相互碰撞、摩擦、刮擦所產生的聲音。劈啪、窸窣、哢噠……各種細微的聲響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牙酸的背景噪音,飄忽不定,卻帶著一種明確的指向性——正朝著他們此刻藏身的這個方向,不緊不慢地移動過來!

剛剛才從精神到肉體都被徹底摧殘了一遍,體力早已透支到了極限,此刻,這突如其來的、未知來源的聲響,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們本就繃緊到了極致的神經,發出了瀕臨斷裂的哀鳴。

城城幾乎是本能地將懷中奄奄一息的黑子往胸口又緊了緊,彷彿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微弱的安全感。他的另一隻手,則死死抓住了那根一路支撐他、此刻也沾滿了泥汙和手汗的粗樹枝,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秦川和七月也瞬間緊張地靠攏在一起,背靠著冰冷的樹乾,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鋒,死死釘在聲音傳來的那片幽暗深邃的林木陰影之中,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是某種他們尚未遭遇過的、棲息於這片腐殖質之下的新型怪物?還是……那些陰魂不散、如同跗骨之蛆的“熔岩火蟻”,在損失了追擊的族群後,又找到了新的、他們無法想象的路徑,繞過了之前那片洪水泛濫的區域,再次追蹤而至?

未知,往往比已知的恐怖更加折磨人心。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的、細微而密集的碰撞摩擦聲,如同無數冰冷的、帶著倒刺的藤蔓,從黑暗的森林深處悄然伸出,再次緊緊地、令人窒息地纏繞上了他們早已不堪重負的心臟。絕望,如同濃稠的墨汁,在這一刻,徹底浸透了每一寸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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