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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筆錄 第43章 訊號彈炸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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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振翅聲如同催命的符咒,在密閉的洞穴中產生令人心悸的回響,瞬間迫近!那幾隻巡邏馬蜂的複眼在昏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冷光,它們精準地鎖定了這群不速之客。最先發動攻擊的三隻馬蜂,如同離弦的黃色利箭,翅膀高頻振動發出的不再是普通的嗡嗡聲,而是帶著一種撕裂布帛般的尖銳嘶鳴,那是死亡迫近時獨有的音訊,直撲落在最後的黑子和攙扶著城城的七月!

“小心!”秦川的嘶吼聲幾乎破音,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腎上腺素急劇飆升。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手中那根略顯乾枯的樹枝狠狠砸向衝在最前的一隻馬蜂。那馬蜂展現出了驚人的敏捷,一個詭異的側向飄移輕鬆躲開,它腹部的黃黑條紋在急速運動中模糊成一道危險的幻影,尾部那根閃爍著幽冷寒光的螫針,如同淬毒的匕首,藉助著飛行的衝勢,猛地刺向秦川毫無防護的麵門!秦川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螫針尖端那滴即將滲出的、晶瑩剔透的毒液,以及馬蜂口器旁不斷開合、令人膽寒的顎齒。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對那根毒針最原始的恐懼。

千鈞一發之際,城城做出了反應。他背著李建國,行動本就笨拙,但長期的野外經驗讓他的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判斷。他猛地將背上的李建國往秦川方向一推,試圖用這具昏迷的身體幫秦川擋住這致命一擊,同時自己借著這股反作用力竭力側身,腰部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擰身揮臂,用手中厚實的砍刀刀麵,如同拍蒼蠅一般,帶著全身的力氣狠狠拍向那隻馬蜂!

“噗!”一聲並不響亮、卻異常沉悶的脆響!手感並非擊中脆弱蟲體的輕快,而是像拍在了一塊堅硬的、包裹著皮革的鵝卵石上,巨大的反震力讓城城整條右臂瞬間麻痹,從手掌到肩胛骨都是一陣酸脹劇痛,虎口直接崩裂,溫熱的鮮血瞬間湧出,順著刀柄蜿蜒流下。那馬蜂被這勢大力沉的一擊拍飛出去,在空中失控地翻滾了十幾圈,“啪嗒”一聲掉在幾米外的地上,六隻細足掙紮著,翅膀似乎也受了些損傷,振動頻率慢了下來。但它晃了晃那顆猙獰的頭顱,複眼死死鎖定著城城,竟然再次搖搖晃晃地飛起,振動翅膀發出更加狂暴、充滿恨意的“嗡嗡”聲,重新衝來!這些變異馬蜂的甲殼堅硬程度,遠超眾人的想象!

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隻馬蜂已經如同鬼魅般逼近了七月,螫針精準地瞄準了她白皙脆弱的脖頸後方!七月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懵了,大腦因為極度的恐懼而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像一塊木頭,眼睜睜看著那死亡的尖刺在瞳孔中急速放大,連尖叫都卡在了喉嚨裡——

“汪嗚——!”一聲虛弱卻帶著決絕意味的嘶吼響起!是黑子!這條忠誠的獵犬,不知從哪壓榨出了生命中最後的力量,它的後腿猛地蹬地,整個身體從側麵低空撲起,不是用嘴去咬——那對堅硬的甲殼毫無用處——而是用自己傷痕累累的軀體,義無反顧地撞向了那隻馬蜂!馬蜂的螫針原本瞄準七月的後頸,此刻卻“嗤”的一聲,擦著黑子脊背的皮毛劃過,帶起一溜細小的血珠和幾縷灰黑色的狗毛,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黑子!”七月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痛徹心扉的驚呼脫口而出。她看到黑子落地時一個趔趄,顯然這一下撞擊和受傷讓它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

然而,這慘烈的抵抗僅僅是災難的開端。彷彿是收到了總攻的訊號,岩壁上方那巨大的蜂巢深處,傳來了更加密集、更加令人頭皮發麻的振翅聲!如同開啟了地獄的閘門,更多的馬蜂如同決堤的黃褐色死亡潮水,轟然傾瀉而下!瞬間,他們頭頂的光線被徹底遮蔽,彷彿提前進入了黑夜。嗡嗡聲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實質性的、震耳欲聾的聲波攻擊,瘋狂地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理智,讓人心煩意亂,幾欲嘔吐。四麵八方,上下左右,到處都是閃爍的寒光,那是無數根蓄勢待發的螫針!

他們陷入了絕境。秦川、城城、七月背靠著背,形成了一個脆弱的三角防禦陣型,拚命地揮舞著手中可憐的“武器”——樹枝和砍刀。但他們的動作在如此密集的蜂群麵前顯得如此徒勞和緩慢。秦川的手臂被一根急速掠過的螫針擦過,他甚至沒感覺到疼痛,隻覺得一陣輕微的刺癢,但下一秒,被擦過的麵板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變成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黑紫色棱子,並且伴隨著如同被烙鐵灼燒般的劇痛傳來,讓他差點鬆手扔掉了樹枝。七月的褲腿也被劃破,小腿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她不用看也知道,那裡肯定也腫起來了。

城城的處境最為艱難,他背著李建國,行動極其不便,重心難以掌控。他隻能單手揮舞砍刀,格擋範圍有限。眼看一隻異常狡猾的馬蜂,利用同伴的佯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個靈巧的弧線飛行,繞過了砍刀揮舞的軌跡,毒針直刺向李建國無力垂落的手臂!城城目眥欲裂,想要回救卻已經來不及了!

絕望!冰冷刺骨的絕望,如同最深的海底寒流,瞬間淹沒了城城的全身。他彷彿能聽到死神在耳邊低語,能看到那無形的鐮刀已經揮向了他們所有人的脖頸。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掙紮,在這絕對的數量和力量麵前,似乎都即將化為烏有。

就在這意識幾乎要被黑暗吞噬的生死一線間,城城那因為過度緊張和恐懼而幾乎停滯的思維,猛地捕捉到了一線微光!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落在了被七月緊緊抱在懷裡、即使在混亂中也下意識護著的揹包上——那裡麵,有陳教授留下的最後希望,那顆橙紅色的單發手持訊號彈!

一個瘋狂、大膽、近乎自毀的念頭,如同劃破厚重烏雲的電蛇,瞬間照亮了他被絕望填滿的腦海!用訊號彈!不是向天空求救,而是把它當作炸彈,當作閃光彈,在這近乎密閉的空間裡,給這些依賴複眼和振動的怪物來一次近距離的、毀滅性的感官超載!

“七月!訊號彈!把那顆訊號彈給我!”城城用儘了肺裡所有的空氣,嘶聲大吼,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用力以及喉嚨的乾澀而完全變形,尖銳而刺耳。

七月正處於格擋的間隙,聞言猛地一愣,隨即明白了城城的意圖。用訊號彈在這麼近的距離爆炸?那無異於玩火**!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哆嗦著:“你要……在這裡……”

“沒時間猶豫了!快!不然大家都得死!”城城幾乎是咆哮著打斷她,同時奮力揮刀,將一隻試圖靠近七月的馬蜂逼退,代價是他的左肩又被另一隻馬蜂的螫針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浸濕了衣服。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恐懼。七月不再多言,猛地將砍刀交到左手,繼續胡亂揮舞著,右手則顫抖著,以最快的速度拉開揹包拉鏈,幾乎是摸索著掏出了那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物體。她扯開油布,將那根冰冷、沉甸甸的橙紅色金屬管塞到了城城空著的那隻沾滿鮮血和汗水的手中。

城城一把攥住訊號彈,金屬外殼那冰涼的觸感讓他灼熱的掌心微微一激靈,反而帶來了一絲詭異的清醒。他迅速回憶著上麵簡陋的使用說明,拇指猛地摳掉底部那個小小的、紅色的保險環!保險環掉落在碎石地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卻彷彿敲響了命運的戰鼓。

“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城城用儘最後的力氣,對著近在咫尺的秦川和七月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同時,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他沒有將訊號彈指向相對空曠的方向,而是猛地將其尾部,那冰冷的一端,狠狠地插向旁邊岩壁一道狹窄、深邃的裂縫中,讓岩壁卡住訊號彈的身體,而炮口則斜斜向上,精準地對準了不遠處那巨大蜂巢最龐大、看起來也最脆弱的基部連線處!他要賭!賭這近在咫尺的爆炸衝擊力和瞬間的極致強光,能夠摧毀蜂巢的結構,更能癱瘓蜂群的感知!

他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周圍所有稀薄的空氣和殘存的勇氣都吸入肺中,然後,用那隻滿是鮮血和汗水的手,狠狠地、決絕地扣動了底部的擊發裝置!

“嗞——!”

一聲短暫、急促、令人心悸的引信燃燒聲響起!這聲音在震耳欲聾的蜂鳴中並不突出,卻像是一把重錘,狠狠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城城能看到秦川和七月依言死死捂住耳朵、緊閉雙眼那因為極度恐懼而扭曲的麵容;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馬蜂依舊不知死活地亮著螫針撲來;能看到黑子伏在地上,發出低低的、不安的嗚咽……

下一秒——

“轟!!!”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熾烈到極致的白光,猛地從岩縫中爆發出來!那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彷彿一顆微型的太陽在他們身邊被瞬間點燃、引爆!光芒之強,即使緊閉著雙眼,也能感受到那穿透眼皮的、燒灼視網膜的極致亮度和灼熱!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幾乎要撕裂耳膜、震碎內臟的恐怖巨響!聲音在狹窄的洞穴內被反複折射、疊加、放大,形成了實質般的音波衝擊!

強烈的衝擊波夾雜著灼熱滾燙的氣浪,以爆炸點為中心,如同無形的巨錘,猛地向四周瘋狂擴散、碾壓!城城隻覺得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自己的後背和李建國之間(昏迷的李建國此刻成了他意外的緩衝墊),將他連同背上一百多斤的重量一起,像扔破布口袋一樣輕飄飄地掀飛出去,天旋地轉中,“嘭”地一聲重重摔在幾米外的碎石地上,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喉頭一甜,一口帶著鐵鏽味的鮮血混合著唾沫咳了出來。秦川和七月也被這狂暴的氣浪直接推倒在地,翻滾著撞在一起,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痛。黑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被吹得連續翻了幾個跟頭,撞在一塊岩石上才停下。

而那些首當其衝的、最靠近爆炸點的馬蜂群,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它們無法理解的毀滅效能量徹底吞噬!離得最近的那些,甚至連哀鳴都來不及發出,就直接被高溫汽化,消失得無影無蹤;稍遠一些的,則被狂暴的衝擊波狠狠撕碎,堅硬的甲殼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破裂,翅膀被扯爛,內臟和體液四濺飛揚;更遠處的,則被那瞬間的極致閃光灼傷了複眼,被巨大的聲響震壞了平衡器官,像喝醉了酒一樣在空中胡亂翻滾、碰撞,完全失去了方向和攻擊能力。刹那間,空中下起了一場短暫卻密集的、混合著焦糊味和奇異甜腥味的“蜂雨”!殘肢斷翅簌簌落下。

就連那巨大的、彷彿亙古存在的蜂巢本身,也被爆炸的衝擊波和可能濺射出的高溫燃燒物直接命中基部!隻見那原本與岩壁緊密連線的、最粗壯的基部結構,在巨響中猛地炸開一個巨大的、邊緣參差不齊的缺口,裡麵黏稠的、暗黃色的組織液(彷彿是蜂糧和蜂蜜的混合物)以及大量白色、蠕動的未孵化蜂蛹,如同潰堤的膿液般汩汩流淌出來,散發出一種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膩中帶著腐爛氣息的惡臭。缺口處,濃密的黑煙滾滾升起,才過了短短十幾秒鐘,明火“呼”地一下竄了起來,並且迅速蔓延開來,吞噬著蜂巢乾燥易燃的結構。無數倖存下來的馬蜂從燃燒的巢穴中驚慌失措地逃出,但它們失去了組織的指揮,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飛竄,有的甚至直接撞進了火海,發出劈啪的爆響。整個蜂群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徹底的混亂和恐慌之中!

“跑!趁現在!快跑!”城城第一個從巨大的衝擊和眩暈中掙紮過來,他咳著血,感覺全身的骨頭沒有一處不疼,耳朵裡除了尖銳的耳鳴什麼也聽不見,眼前更是模糊一片,殘留著爆炸產生的、不斷變幻形狀的彩色光斑。但他求生的意誌支撐著他,他用砍刀拄著地,幾乎是爬著再次挪到昏迷的李建國身邊,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將這個沉重的負擔再次背到自己劇痛無比的背上。

秦川和七月也被這堪比小型爆炸物的威力徹底驚呆了,大腦一片空白。但城城的嘶吼(儘管他們聽到的聲音很小且扭曲)和眼前這混亂的、暫時失去威脅的蜂群,以及蜂巢上那越燒越旺、幾乎映紅了半個洞穴的熊熊大火,都清晰地告訴他們——這是唯一的機會!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不適和恐懼。秦川掙紮著爬起,拉起同樣渾身疼痛、驚魂未定的七月,兩人踉蹌著衝到城城身邊,一左一右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城城和他背上的李建國。他們甚至來不及去看一眼黑子是否跟上(忠誠的黑子掙紮著,一瘸一拐地追了上來),也不敢去細想那燃燒的蜂巢是否會引發更大的災難,或者驚動這鬼哭坳更深層、更可怕的什麼東西。他們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遠離這個死亡之地!

四個人,一條狗,帶著滿身的傷痕、劇烈的疼痛和耳鳴,以及劫後餘生的強烈心悸,朝著與燃燒蜂巢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亡命奔逃。他們的身影迅速沒入前方更加幽深、茂密的原始叢林黑暗中,隻留下身後那片被火光映亮、充斥著蜂群混亂哀鳴和物體燃燒劈啪聲的死亡區域。

訊號彈炸蜂巢,這瘋狂而絕望的一搏,確實為他們贏得了一線稍縱即逝的生機。但這打破平衡的暴力,也像一塊投入寂靜泥潭的巨石,必將激起層層疊疊、難以預料的漣漪。鬼哭坳深層沉睡的恐怖,或許已被這爆炸與火光,悄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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