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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沒有仙境 第8章每一顆心都埋著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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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中旬的某個夜晚,王邈的會所正式開業。其實算不上開業,隻是小圈子的交流。宋愛兒以為來的都是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沒想到王邈邀請的大部分人士竟是藝術圈的大拿。

這些人裡不乏擁有私人畫廊的繼承人,某藝術協會的主席,奢侈品或某古董行業的鑒定裁判,還有一些藝術世家的後輩。宋愛兒穿著一身香檳色的小禮裙,簡單彆致的盤發上彆了一支烏木簪,臉頰小小,眉眼彎彎,隻是混跡在一群人中百無聊賴地觀看群生。偶然發現一張雜誌上的熟麵孔,心底讚歎一聲,再無其他。

她是海量,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轉頭,竟是王邈。

穿著正裝的王邈看上去有那麼一點天之驕子的味道,皮相好,個頭高,舉手投足俱是風度翩翩。他將她拽到後廳走廊的某個角落,狠狠地把她壓在了牆上。

宋愛兒吃了一驚:“你喝酒了?”

王邈扯了扯領帶,喉嚨裡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他低頭就要吻她,宋愛兒咯咯笑出聲,“被人下藥了,這麼急?”

王邈終於恢複了一點神誌,低聲笑了笑,一手撐在牆上,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看了十幾秒。忽然鬆開手,和她一起肩並肩靠在牆上。她聽著他勻稱的呼吸,一聲不吭,心底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王邈說:“我今天挺開心的。”

宋愛兒笑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暴發戶翻身了呢。”

王邈長長的手攬過她的肩,“是翻身了。”頓了頓,“我開這個會所,不是為了掙錢那麼簡單。”

“不為掙錢那為了什麼?”

他安靜下來,她後悔自己問多了,正要收回話,他的聲音又慢慢響起:“如會館……如,是我姐姐的字輩。”

宋愛兒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今晚這樣的場合,蔣與榕竟沒有過來。王邈似乎陷入了某種深遠的回憶,眼底的神色漸漸溫柔,“我姐姐是個幾近完美的女人,從小到大,沒有人不喜歡她。她那麼美,那麼好。”

遠處有腳步聲隱隱傳來,一下子將兩人拉回了現實。王邈起先想要將她擋在身後,等看清來人後,神色卻一下子放鬆不少,大大方方地將她亮相人前。

來者是一個穿中式襯衫的老人,約莫七八十歲,可是精神很好,麵容恬淡寧靜。他望著兩個挺般配的“小孩”,眼裡是慈藹的笑。宋愛兒不知怎麼稱呼他,隻好笑了笑。

老人問他:“王邈,這是誰呀?”

王邈咳嗽了一聲:“我女朋友。”

宋愛兒還在發怔,王邈已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個名字。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書畫界的泰鬥,她在拍賣雜誌上看到過他的作品,一幅字已炒到天價。老泰鬥一手好丹青,近年來閉關謝客,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她對有學問的人一向存有敬佩之心,連忙說了一聲“方老好”。

老人含笑微微點了點頭,又問:“幾歲了,還在上大學?”

宋愛兒忽覺臉頰發燙,王邈已替她作答:“畢業了。”然後碰了碰她的胳膊:“你不是一直練書法,最喜歡方老的字嗎?”

她“啊”了一聲,飛快地回過神。

老人搖搖頭:“我早年的字寫得並不很好,不值得年輕人模仿。初學書法,還是要多臨摹先人。古人的筆鋒氣節皆是。要是老頭不露麵來探視,他的上市公司也會受影響。彆人會猜,唯一的兒子出了事,老頭是不是氣得中風住院了?他要是一氣之下癱在了床上,對王家落井下石的人就更多了。”頓了頓,王邈彷彿有動於中地感歎,“所以世上所有的富貴都是在鋼絲繩上走路,站得高,看得遠。沒膽你就不要試。”

宋愛兒低頭拍著裙上的灰塵:“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彆人再有理,到你這理跟前,也是沒理了。”

王邈聽得瞥她一眼:“和我叫板不是?”

“哪有那個膽?”宋愛兒收回話,抬起頭,看了一眼夜幕漸垂明燈漸亮的馬路:“咱們快走吧,老停在路口擋彆人的道了。”

他帶她去了一家環境幽然的飯店,做的是私家菜,口味很好,吃得宋愛兒通體疏透。王邈卻幾乎沒怎麼動筷子。起先她以為他是心情不好,後來發現他隻是興趣盎然地看著自己埋頭吃,彷彿這就是一種樂趣。

她這口還沒吃完,那邊一筷子的菜已經夾上來了。

宋愛兒吃不下了:“少爺,你喂豬呢?”

王邈笑得眉角舒展,飽滿微翹的眼角十分好看:“我有個毛病,喜歡看人吃飯。彆人吃越香,我越高興。”

“你毛病有點兒多了吧。”

“我姐也這麼說我。”王邈的神情忽然變得溫柔了,“小時候我不吃飯,她可真狠,指著牆上的鐘說‘王邈,現在指標在六,等指標轉到八,你還不吃。你這頓就彆吃了。’其實我們家也雇保姆,保姆哪敢餓我。大家都是捧著碗在後頭追我的,有一個直接管我叫小祖宗了。也就她,她是真餓我。”

宋愛兒十分沒有同情心地聽得笑了,笑聲漸大,勉強止住,還得裝出一副十分同情的模樣:“噯,真可憐。”

王邈要的可不是她的可憐:“其實我一直挺想我姐的。”

又提到了那個女人。

宋愛兒心底忽然劃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

他在和她分享自己的家人。這個看上去脾氣特彆不好又難對付的人,正在和自己分享他的家人。那些人不再是雜誌上薄薄扁扁的人物,不是一串數字或者一個事故。他們都是真的人,活生生的。

宋愛兒垂下眼:“嗯……燙!”

熱湯澆在了手上,白皙的手背立刻起了一層紅泡。

王邈原本就嫌她傻,這時看在眼裡,更覺著她實在不是一般的傻,拍了幾下桌邊的鈴,幾乎有些受不了地起身:“服務員!”

服務生慌慌張張跑來,一見這情景,倒是十分鎮定:“先生,您稍等片刻。會館有儲備的醫用箱。”

宋愛兒也說:“我去洗手間衝一衝。”王邈沒搭理她,等著服務生送來了醫備箱,眼看著給她上了燙傷藥,纔再次入座坐定。這麼一折騰,早有了大動靜。

不過片刻,就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緩緩朝包間走來。她打量人時笑容很和藹:“燙傷了?”

那女人穿細竹葉花紋的藍綠旗袍,麵板白皙,眉毛的色澤很淡,眼珠子卻是烏黑的。她打量人時的笑容很和藹,“燙傷了?”

宋愛兒見她要察看自己的傷勢,也就順勢伸出手去。女人和顏悅色地說:“這個要用專用的方子膏搽,一定好得快。”說著吩咐服務生:“把我櫃子裡配的方子膏給這位小姐拿兩管過來。”

王邈在一旁但笑不語。

宋愛兒看這女人已是三十出頭,和杜可一般風姿綽約,氣質卻遠勝一籌,心想,這人不能和王邈有一腿吧?王邈還在敲著她的竹杠,打情罵俏似的:“老闆娘,在你的店裡燙了手,這頓飯錢是不是得免了啊?”

女人笑了笑,“你還和我談起了生意,王邈?”

她叫王邈時,很是隨意。宋愛兒沉默著打量兩人,實在猜不出是個什麼關係。

末了,服務生送來了治燙傷的方子膏。

王邈看了一眼那兩管膏,才說:“宋愛兒,還不快謝謝阿姨。”縱然腦子靈活如她,在那一刻也微微停滯了一下,彷彿一個驚雷劈頭蓋臉地砸下。

“謝……謝謝阿姨。”她魂不守舍地盯著女人的臉細瞧,嘴裡應和著說了一聲。

“讓你叫人一聲阿姨怎麼了?”等那女人走後,王邈才逗她,“人家將近六十的年紀,給你當媽都足夠了。”

宋愛兒愣了好久。

王邈很耐心地解說:“她年輕時很美,老了,去整整也還能看,不過和從前是大不能比了。聽醫生說,四十歲那年的車禍沒要了她的命卻基本毀了她的容,好在臉架子沒毀,填些東西也能算個人樣。”這樣說著,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屑,“靠著這個,她又東山再起,找回了從前的男人。”

宋愛兒心底“咯噔”一下,想著這男人不會是王邈的父親吧?可怎麼看,王邈也不像是能和自己的小媽把酒言歡的五好兒子。果然,王邈下一句話就不鹹不淡地說道:“那男人是王家生意上的競爭對手。”

宋愛兒尷尬地笑了兩聲,不知道說些什麼。

從會館出來的路上,兩人一路相對無言,似乎在飯桌上把一切要說的話都說儘了。

夜裡兩旁的高樓霓虹閃爍,深深淺淺地映在人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走馬觀花般的光印。耳旁的人聲車笛聲,也彷彿一鍋煮沸的聒噪的水。

在這樣的喧鬨裡,發現前方有一盞紅燈亮起,刹住車。他慢慢地轉過臉,一個字一個字地、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對宋愛兒說:“我的世界遠沒你想的那麼熱鬨,也沒你想的那麼單純。你走進了,就是一條沒有儘頭的不歸路。這個世界裡,臉蛋、聰明都算不上什麼。如果錯了一步,就是萬劫不複。宋愛兒,你考慮清楚了,再給我一個答複。”

話剛落音,紅燈已變為綠燈。他沒有啟動車子,後頭的人漸漸等得不耐煩了,一股腦地按著車喇叭。鳴笛聲四邊響起,一聲接著一聲。王邈安安靜靜地等,等得十分有耐心,宋愛兒甚至覺得這是他這輩子最耐心的一次了。

宋愛兒想,自己終歸不能讓他失望,也不能讓蔣與榕失望。所以她隻是低著頭想了幾秒,抱住他的脖子,慢慢地慢慢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那麼深,那麼用力。好像這一刻死了,都沒有關係。

自從十字路口那個吻之後,宋愛兒覺得王邈對自己越來越不錯了。

雖然大爺脾氣半點沒改,不過實在耐心了許多。

有時她躺在床上聽著他的呼吸聲靜靜地想,想起頭一回見的王邈,識破她拜金麵目的王邈,巴厘島陽光下穿著大褲衩的王邈,重新回頭找她修好時也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王邈……那麼多張相同的麵孔一一閃過,那麼的不一樣。

隻有這個王邈纔是最真實的。

年關將近,北京又落了幾場雪,大雪接著一場又一場,中間幾乎沒有晴日。這樣的天氣對於清潔工來說是最困難的,王邈也不開車上路了。他把手上的事結了結,該要的帳吩咐人去一一查收,準備專心自己的會館經營。宋愛兒就算是個旁觀者,也看出了這個如會館是王邈的“親兒子”。

如會館的藝術展覽是流動的,第一期的展覽最後定在年後,中間有大量的空白期。宋愛兒喜歡站在一架子一架子的藏品後看那些盛世的歌舞昇平,夜中的紙醉金迷。幾天前一個模特聞訊參與如會館的私家派對,她的派頭和彆人都不一樣。宋愛兒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問服務生:“誰請來的?”

服務生隻知道她是老闆的女朋友:“宋小姐,這個人你認識啊?她和那些模特不一樣,是丁總發了邀請函的。”

自從十字路口那個吻之後,宋愛兒覺得王邈對自己越來越不錯了。

雖然大爺脾氣半點沒改,不過實在耐心了許多。

有時她躺在床上聽著他的呼吸聲靜靜地想,想起頭一回見的王邈,識破她拜金麵目的王邈,巴厘島陽光下穿著大褲衩的王邈,重新回頭找她修好時也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王邈……那麼多張相同的麵孔一一閃過,那麼的不一樣。

隻有這個王邈纔是最真實的。

年關將近,北京又落了幾場雪,大雪接著一場又一場,中間幾乎沒有晴日。這樣的天氣對於清潔工來說是最困難的,王邈也不開車上路了。他把手上的事結了結,該要的帳吩咐人去一一查收,準備專心自己的會館經營。宋愛兒就算是個旁觀者,也看出了這個如會館是王邈的“親兒子”。

如會館的藝術展覽是流動的,第一期的展覽最後定在年後,中間有大量的空白期。

宋愛兒喜歡站在一架子一架子的藏品後看那些盛世的歌舞昇平,夜中的紙醉金迷。幾天前一個模特聞訊參與如會館的私家派對,她的派頭和彆人都不一樣。宋愛兒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問服務生:“誰請來的?”

服務生隻知道她是老闆的女朋友:“宋小姐,這個人你認識啊?她和那些模特不一樣,是丁總發了邀請函的。”

宋愛兒哦了一聲,從他手中端過一杯紅酒,直直地就朝那個女人走了過去。

對方穿透紗黑長裙,幾乎露了大半個胸,水鑽點點,在豐盈雪白的肌膚上閃爍著光芒。她壓根沒認出宋愛兒來,隻是腳步微微一頓,將她打量了一番,覺得不用放在眼裡。

宋愛兒把酒遞給她,笑了一笑:“梁小姐,慢慢喝。”

對方隻覺得莫名其妙,場麵上卻不好推辭,伸手要接過酒杯。宋愛兒將動作放慢了八拍,似乎格外地要使她看個清楚,啪一聲,酒杯碎了一地。那些紅酒全濺在了她的胸前。透紗黑長裙沾了酒水幾近於透明瞭,立即有服務生跑來遞毛巾。

梁靜冒火地看了她一眼:“故意的?”

宋愛兒不願破壞了其他人的氣氛,將事故現場控製在了極小的範圍。壓低聲,她滿滿都是惡意地瞥她一眼:“你說呢?”

梁靜是個暴脾氣,伸手揚掌,啪一聲就想扇來一個巴掌,手在半空中被人握住。宋愛兒向後看去,是救場的丁大成到了。

丁大成什麼也沒說,先站在中間將兩人分開了,並且在看到雙方都退後一步後,才開口說了一句話,六個字:“是誤會。”頓了頓,“散了吧。”

梁靜有心想壓宋愛兒一頭,卻發覺丁大成似有偏袒,掂量了一番也就暫不作聲。這是彆人的地盤,她不願放肆。

宋愛兒沒那麼多講究,她直接開口:“等等。”

這一回,準備息事寧人的梁靜轉過頭看她。宋愛兒忽略她,目光對上丁大成:“丁秘書,這個人我不喜歡,以後請不要讓她入場了。”

梁靜蹭一下火起,幾乎又有了一巴掌掄過去的衝動。

宋愛兒隻是衝著服務生招呼:“還不快送梁小姐出門。”

聽到這句話,梁靜也不鬨了,雙手抱著胳膊,隻是冷冷看她一眼,又看了眼丁大成:“丁總,這裡是誰管事?”沒等丁大成回答,顧自說了下去,“我拿著邀請函進來的,今晚還推了一個秀,看著你的麵子不和這個小姑娘鬨氣,現在叫人家騎到我頭上了。”

宋愛兒聽她一番話,也不生氣,隻是微微一笑:“梁小姐,你這樣丟自己的臉,不怕將來後悔麼?”頓了頓,“……”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梁靜的臉色已經變了一變。宋愛兒走上前幾步,掂了掂她的包:“包裡裝的是什麼,我猜猜。”

丁大成沒有吭聲,打算讓她們自己解決了恩怨。

梁靜冷冷一笑:“小姑娘,今天這裡你算老幾,有你說話的份麼。”

丁大成有心開口說幾句,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已響在三人的背後。

“沒她說話的份,那有你說話的份麼?”

那人走到宋愛兒跟前,先是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宋愛兒,接著噗嗤笑了一聲,轉頭看了眼火冒三丈的梁靜。

“梁小姐,幸會,幸會。”

梁靜沒明白過來這是哪位主,但也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人物,因為王邈滿臉都寫著來者不善。她不服輸,還要爭辯,王邈已打斷她向著丁大成發難:“誰給她的邀請函?給他說說,收拾包袱走人吧。”

丁大成神情尷尬。

沉頓了幾秒,王邈才反應過來似的,竟然笑了一下:“是你?”

丁大成主動擔罪:“王總,我扣三個月工資。”

“三個月工資是挺大一個數了,這不成。”王邈搖搖頭,隨手拿過一瓶紅酒遞給他,“丁秘書,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替我用這瓶紅酒給這位梁小姐醒醒神,這事兒翻篇。”沒等梁靜回過神,隻聽耳邊啪地一聲脆響,王邈隨手敲破了紅酒瓶,隻留了半茬拉瓶子,隨手遞給了一旁垂手的丁大成。

梁靜終於忍不住了:“你誰啊你?”

話未落音,丁大成已接過半茬拉瓶子,潑了她一頭一臉的紅酒。站在一旁的宋愛兒也是一愣,沒看出一向斯斯文文的丁大成要是真乾起來沒半點猶豫。相比之下,自己的的找茬實在是和風細雨。

梁靜也被潑得傻了,有那麼十幾秒,石化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回過神,她揚起手想要一耳光向丁大成扇去。

女人和男人的力氣不能相提並論,宋愛兒看到這裡,不由得在心底歎了一個字,傻。

事後王邈也感歎:“原本以為你就夠傻的,沒想到還真有比你傻的。這樣的女人怎麼混過來的?”

怎麼混過來的?宋愛兒笑:“她入行早,認識的人多,也吃過不少苦的。後來翻了身,就見不得彆人好吧。模特圈裡有些小女孩是農村來的,其實她自己也是。可能因為這個,她欺負的最多也是這類人。”

王邈把她摟在懷裡,兩人像兩隻小樹懶似地躺著。

他動了動她的胳膊:“她怎麼著你了?”

宋愛兒說:“從前有場時尚慈善走秀活動,我是秀場助理,一個模特臨時補妝時不小心蹭著了她的裙子。她當場給人一巴掌,把那姑娘臉都打腫了。這要上不了台,也算我的事,我就在一旁勸了一句。後來……”

王邈挑了挑眉毛:“後來怎麼了?”

後來,這女人聽了這話倒是笑了一笑:“這個妹妹是誰呀?”

在場的模特全都變了臉。

宋愛兒記得自己賠著笑臉,梁靜也是笑吟吟地聽著,等她說完了,對方抬手便是一個耳光,扇得她險些跌倒在地。

前台走秀開場的報幕樂已經傳來,秀場負責人急得團團轉地闖進後台,第一眼瞥到的就是這麼一幕。沒有人吱聲,也沒人扶她起來,她很吃力地一點點爬起身,臉頰滾燙滾燙的,隻聽負責人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這人犯什麼事了?”

她不吭聲,也沒人替她說話。

梁靜板著一張臉,不上台。

負責人的眼刀子幾乎快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來了。

“那時她和一個男的好著呢,那男的也在場。他隨手拿了杯紅酒過來,說‘給靜姐道個歉’。我以為他是要我喝酒。沒想到她抬手就把酒往我胸裡灌。那天我穿一身白裙子,紅酒把整條裙子都弄臟了。所有人都那麼看著,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我不能生氣,非但不生氣,我還一直和她低頭彎腰,一遍遍地說‘梁靜姐,對不起’。一直把她哄高興了,她才讓我滾。”

王邈很安靜地聽著,聽得一字不差,最後隻說了兩個字:“睡吧。”

幾天後丁大成無意間告訴宋愛兒,那個叫梁靜的模特好像出了點事。宋愛兒的手機上收到幾張從前的朋友們相互轉發的照片。

一場大秀前壓軸的梁靜在後台和人發生衝突,雙方廝打得一片混亂。

照片裡,梁靜被另一個名模打得跪地,一張精緻漂亮的臉腫得像豬頭,用假體做的鼻子也歪得不成樣子。一旁的經紀人忙不迭地彎腰道歉。場麵一時混亂極了。

宋愛兒覺得這不像王邈的行事風格,他收拾人絕不會鬨這麼大動靜。

王邈看了照片,眉角微挑,津津有味地點評著:“喲,這鼻子得重做了吧?”

“是你找人乾的?”宋愛兒張了張嘴,終於憋出一句乾巴巴的話來問他。王邈噗嗤一聲笑開了:“我要替你出頭,也犯不著這麼著。”她不能把握他話中的真假,隻好將信將疑地附和著笑了笑。

王邈盯著她的眸子看了半晌,輕聲開口:“怕了?”

“沒,就覺得這不像你會乾的事兒。”

“那什麼纔是我會乾的事?”

“不知道。”

宋愛兒沉默了一下。

梁靜被收拾,她並不高興。因為這會讓她不由地想,收拾一個在他場子裡胡鬨的女人,他都能像碾死一隻螞蟻似的樂在其中。

如果,如果那個人是一個欺騙他玩弄他甚至辜負了他的女人呢?

宋愛兒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世上很多事,想下去是沒有活路的。

距離大年三十還剩四天時,幾乎已無人來會所。會所進行了年關的場地修整,謝絕了一切活動,沒有了那些喧赫來客,撤走了擺設的展覽廳空空蕩蕩的。宋愛兒站在一扇牆後看工人們小心翼翼地搬走一隻宋代的汝窯花瓶,這些東西會送往文物技工手裡進行修補。她一直很喜歡那隻花瓶,喜歡那種青色,青得矜貴柔和,像是美人用細小的刷子在自己的兩頰一遍遍地抹上脂粉。

王邈也沒什麼事,往年這時候他會把丁大成留到最後一晚,兩人連著幾天不出辦公室地在裡頭核對審計賬單。今年丁大成要忙年終會所的休整事宜,王邈不放心新財務,索性把這件事全權交由在香港的私人顧問全權處理。

他攬著宋愛兒一起看畫,看得有點心不在焉。宋愛兒問他有什麼事,王邈說:“我要去看我的一個老師。”

離過年還剩四天,他這時候突然想起這茬,宋愛兒問:“那位老人住在北京?”王邈點點頭:“她一個人住,沒有兒女,到了年末家裡格外冷清。”

她聽得心下蕭索,這就是老無所依?

王邈一邊說著,似乎一刻也等不及了,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沒過四點,這時候還能見著她。走。”下午四點前才能見著的會是什麼大人物,宋愛兒實在想不出。因為想不出,所以她毫無意見地就坐上了王邈的副駕,準備和他一起去見見。

起先宋愛兒以為他要帶她去某個風景彆致的小區或者不起眼的衚衕巷子,而王邈隻是一路朝大路開著。

北京的風景從車窗兩旁無聲流轉著,漸漸地她發覺了不對勁:“等等,王邈,你這是開往故……”

“故宮。”王邈補完了她的話,“她在故宮博物院工作。”

他們是趕在三點二十六分進的故宮,售票處幾乎沒什麼人了。一旁散步的老大爺勸他:“小夥子啊,故宮下午四點半閉館。你帶著你物件這時候進去,連保和殿都走不完。”王邈隻是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買了票,從正常同道往裡走。等走進了裡頭,他才忽然牽過宋愛兒的手,頭也沒轉一下地往前漫步走著,叨叨著:“跟著我,彆走丟了。我帶你去文物修複室。”

下午時分灰濛濛的天空開始細細地飄起雪。

下雪的天氣其實並不冷,比雪後要暖和多了。玩賞了一天的遊客都紛紛散去,故宮重新變作了一座孤城。天在這時格外的高,地在這時也格外的潔淨。

天地曠達空淨,宋愛兒忽然想,這時如果有一架直升飛機在他們的上空航拍,她和王邈大約隻是紅牆下的兩個小黑點。

雪子沙沙地落在琉璃瓦上,聲音清脆悅耳。四下裡靜得發慌,她無端打了個寒噤,王邈握著她的手,察覺到她的指尖有點冷,是被凍的。

“手套還留在車裡。”她打著哆嗦和他解釋。

王邈皺了皺眉,摘下自己的手套,低下頭在掌心哈了口熱氣。她沒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麼,隻見他擰著眉毛有些彆扭地從嘴裡蹦出兩個字:“伸手。”

宋愛兒特彆乖地伸出手,他低頭用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裹住她的五指,狠狠地替她搓起手來。

兩人都沒拿傘,不一會兒雪花都覆滿了頭發。王邈的眉毛上也沾上了雪,可他是天生的天熱,隻是頃刻,雪花就變作了一顆顆的水珠沾在他密密的睫毛上。看上去像是一層薄薄的淚。宋愛兒覺得雙手被他搓得疼死了,漸漸緩過勁來,手指倒是不麻了。

她盯著他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被自己心底忽然冒出的一個想法嚇了一大跳。

王邈這樣的人也會哭嗎?

“王邈——”

宋愛兒看著他替自己戴上手套,忽然福至心靈地問了一句:“你這輩子哭過麼?”

他朝她翻了個白眼,漫不經心:“生下來的時候吧。”

宋愛兒被噎了一下,不甘心:“小時候和人打架,就沒被人打哭過?”

“我小時候練空手道。”

“那生了病特彆脆弱的時候呢?”

他繼續翻著白眼:“沒怎麼病過。”

“傷心難過了怎麼辦?”

他終於十分受不了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宋愛兒,你腦子被凍傻了吧?”

宋愛兒低低地噯了一聲,看著嘴裡哈出的熱氣在粗苯的鹿皮手套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珠。王邈牽著她走了幾步,在一片安靜中忽然蹦了一句。

“有過的。”

她抬頭看他,他的頭發上全是一片細小的雪花。

“我姐走的第二年,站在她的墓前,我哭過的。”

王邈沒和她說完話,遠遠地就有兩個年輕人朝他們走來。兩人一前一後,看上去並不是保安的裝扮。宋愛兒一開始以為是其中的負責人,見到他們這些久留的遊人,要提醒一句閉館時間。誰知其中一個年輕人朝王邈笑了笑:“來看艾老師?”

王邈點點頭,一手攬住宋愛兒的腰,笑問:“她還在工作室?”

“老師的老規矩了,不工作到最後一刻不休息。”那人看了一眼被凍紅了鼻子的宋愛兒,又補充,“不過,你帶了女朋友過來,艾老師也許要破例了。”

宋愛兒喜歡對方這樣溫和而不失幽默的打趣。這兩個人和王邈的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樣,他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斯文又講理。

“想什麼呢?”走了一陣,他又拍她的腦袋。

宋愛兒輕輕地哎了一聲,那句“要是你的朋友都這樣就好了”,已到了嘴邊卻又無聲地嚥下。她沒有資格替王邈選擇朋友,就像她也沒什麼資格選擇王邈一樣。

大雪裡的故宮顯得特彆安靜,又在臨近閉館前,舉目望去,幾乎沒什麼人影。宋愛兒撫摸著那些紅牆,把臉貼在上麵靜靜地感受了一會兒。王邈問她:“沒來過故宮?”

宋愛兒搖頭:“沒來過。”

他被她嚇了一跳,幾乎有些想笑了:“真沒來過?”

宋愛兒把話題引到了另一個方向上:“這麼個地方,幾百年來死了多少人?”

王邈咳嗽了一聲:“小心哪個妃子的冤魂在後頭看著你呢。”話未落音,她的脖子後便一片冰涼,涼得滲人。宋愛兒啊地一聲大叫起來,才發現是王邈忽然把雙手伸進了她的後衣領裡。

她嚇得扶著牆險些喘不上氣的樣子把王邈逗樂了。

王邈樂得哈哈大笑,幾乎笑彎了腰:“哎喲,宋愛兒你幾歲了,還怕這個?”

沒等到宋愛兒惱羞成怒的反駁,他忽然噤了聲。像一團小白兔似的瑟瑟發抖的宋愛兒就這麼忽然一下衝進了他的懷裡,依偎在他的風衣裡,一聲不吭。她的臉貼著他的心口,大風從衣緣邊灌了進來。王邈在風雪裡像一個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地站著,垂著手,生怕再把她給嚇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沒有再發抖。

“你還真怕這個?”王邈覺得自己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幾乎夾了一絲笑意,“世上怎麼會有鬼?”

宋愛兒心有餘悸地握住他的手:“我以前……被人關過。”

王邈打趣她:“你小時候夠調皮的呀。不過我也挺能折騰,光保姆就被我折騰走六七位。老頭和彆人說,這哪是生了個兒子,就是生了一個討債的。要說能治我,也隻有我姐。”

兩人邊說邊走在漫天飄著細雪的天地裡,觸目是紅牆黃瓦,很容易讓人浮想蹁躚,想到悠悠的幾百年光陰。這裡曾經都住過些什麼人?那些沒留下名字的,又經曆過怎樣的遭遇?其實人根本是活在時間軸上的東西,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就少了。

不知不覺間王邈已牽著她的手停住步。宋愛兒抬頭去看,發現是一間與周圍諸建築相融合的大殿,再往裡走有側室。王邈敲了門後,就站在辦公室外安安靜靜地等。十幾秒後,修複室的主人從裡間傳出聲音:“進來吧。”

王邈站在門邊,仍舊很守禮貌:“艾阿姨,我帶人看您來了。”

“王邈?”修複室的主人終於放下手中的工作,宋愛兒在一片安靜的落雪聲中聽見她輕盈的腳步聲,猜想這一定是個身材清瘦的女人。

四十六歲的艾夢河出現在她的視線裡,那張曆經歲月的麵容沉澱出一種溫柔的氣質。她穿樸素的衣衫,領口係著精緻的絲巾,摘下的眼鏡彆在了一旁的領口上。

在注視了王邈十幾秒後,艾夢河把目光投落在了宋愛兒身上。

宋愛兒連忙伸出手:“艾教授,你好。我是宋愛兒。”

“你是王邈的女朋友?”對方笑了笑,“和他一起喊我艾阿姨或者艾老師都好。”

“艾老師。”

王邈打斷兩人的客套:“艾阿姨,今年您還一個人過年呀?”

“我有科研任務在身,不回老家了。”艾孟河隨手去提熱水壺,想要倒兩杯熱茶給來看望自己的年輕人。王邈殷勤地替她奪過,自己泡了茶,就著瓷杯抿了一口。宋愛兒捧著熱茶暖手,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艾夢河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她的額頭很寬,眼睛明亮,下巴微縮,因此隻要抿起唇角,便會顯出一種恬淡的笑。年輕時或許是一個相貌秀麗的女孩。宋愛兒又轉頭看看王邈的臉,試圖在兩人中間尋找一種近似血緣的關係。

王邈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壓低聲:“想什麼呢。”

宋愛兒收回眼,老實地聽這兩人家裡家常的客套。

王邈對這位阿姨是真心實意地好,幾近低聲下氣了:“艾阿姨,您一個人在北京過年,多冷清。我在北戴河有套彆墅,坐在廳裡就能看見海水,還修了中國大灶。那地兒不帶姑娘去,您要去了嫌冷清,我把她也捎上。”

宋愛兒啊了一聲,回過神,連忙幫腔:“艾老師,和我們一塊兒去吧。”

艾夢河微笑著聽兩人一唱一和地做完這場戲,才緩緩搖頭:“不了。節後我還要繼續工作,留在北京看一看春晚就很不錯。”

王邈詞窮:“工作真有那麼重要,艾阿姨?”

“我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我愛做的事。我很喜歡它。王邈,你從國外回來,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了嗎?”

王邈吊兒郎當地一笑:“早找著了。我喜歡掙錢,和我爸一個愛好。您看,這是我們老王家的遺傳吧?”

艾夢河又搖搖頭:“你爸爸真正喜歡的是木根雕刻。如果不把這些時間用到亂七八糟的事上去,他也許會成為一個雕刻藝術家。”她的口氣太過認真,連一旁的宋愛兒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最先回過神的還是王邈,他笑了笑:“我替我爸謝謝您抬舉他。”

“王邈,你比你姐姐聰明,知道世上的人最喜歡什麼。你擁有了那些,世上的大多數人就不得不討好你。”艾夢河戴起眼睛,走到了自己的工作桌邊,繼續坐下收拾東西,似乎沒有再看他一眼,“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我喜歡的還是你姐姐。”

“她都走了那麼些年,您還偏心著她呐。”

“我……”提起了自己唯一得意的學生,艾夢河眼眶微紅,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我的會客時間到了。王邈,歡迎你下次再來。”

宋愛兒沒想到短短時間她就趕人了,王邈倒是很熟悉規矩的樣子:“行。艾阿姨,北戴河彆墅那事您再想想,想通了隨時給我電話。我姐從前就盼著咱們能一家人過個年。”

“等等,我對你的會客時間結束了。這位宋小姐還是我的客人呢。”艾夢河出乎意料地答他,同時笑了一笑,和藹地望著宋愛兒。

宋愛兒受寵若驚,簡直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艾、艾老師……”

“我聽王邈說,你是第一次來故宮。可惜現在已經過了閉館時間,不能隨意走動。”艾夢河披上一件外套,似乎有要領她出門四處逛逛的意思,“故宮是一個大博物館,裡頭的一草一木都有它的曆史。不過,在這這麼些年,我最喜歡的東西隻有一件。今天你來了,我冒著大不韙也要領你看一看。”

她帶她去的是書畫收藏室。這裡的一切有監控,保管妥帖安全。隻有內部修複人員有門卡。宋愛兒跟著她進去時,外頭的雪落得更大了。撣去紛紛白雪,艾夢河站在門口等著她。那是一個很小的展廳,收藏著各種各樣的宋畫。看樣子是前不久才展覽過一次,所以序列井然。艾夢河愛這些珍寶如孩子一般,費儘一生心血守護它們。

宋愛兒跟著她一幅幅地看,聽她平淡溫和的言語,如同置身進入另一個古舊的夢境。

直到艾夢河忽的停下腳步,也不說話了。宋愛兒轉頭見她神態平和莊重,便將目光投到她所看的畫上去。

那是一張設色古舊的宋畫,畫的是隆冬的黃昏,一群麻雀在古木上安息入寐。這些小雀或俯,或仰,或飛,或棲。一片蒼寒野逸中,它們生動安寧。

艾夢河輕聲向她介紹:“這是我生平最喜歡的一幅畫,北宋年間宮廷畫師崔白的《寒雀圖》。他的另一幅作品《雙喜圖》也是名作,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收藏著。我的師兄方定伯最喜歡的是它。所以我們一生的命運也很不相同。”

她說到方定伯三個字,宋愛兒猛地想起那位在會所見到的近八旬的老先生。一個是名傳世人口的大書畫家,一個人是故宮裡安安靜靜做研究的科員,人生命運果然是很不相同的。

“宋小姐,王邈從沒帶過什麼女孩子來見我,你是第一個。我想,他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喜歡你的。”

宋愛兒難得地不笑了。

艾夢河沒注意,望著古舊的宋畫:“這上麵題了一首小詩,我年紀大了,眼睛總是看不清。請你替我念一念。”

宋愛兒看著那題在畫幅正中的一首詩,脫口唸了出來:“寒雀爭寒枝,如柳月初妬。設有鵲來跂,舍仇無救護。”

艾夢河點點頭:“嚴冬的麻雀在枯枝上爭奪位置,等待春柳萌發,一旦鵲敵飛來,就不會彼此成仇,再也沒有誰來保護了。這是世間最富貴的皇帝弘曆題下的詩。人世間的富貴,大都如此。你在外頭,羨慕得眼紅。身處其中,又覺得炭火烤灼,一分一秒也不能忍受。離得遠了,心中清冷。走得近了,卻滿身倦憊。”頓了頓,她繼續說下去,“如果這是你真正喜歡的人喜歡的事,那麼尚可以忍受。如果連這份喜歡也摻了假,恐怕總有算盤落空的一天。”

宋愛兒疑惑地看著她:“艾老師,您對我說這個做什麼?”

“收手吧,在他還沒投入真感情之前。”

宋愛兒笑了笑:“我不明白您說什麼。”

“你是真的喜歡他嗎,小姑娘?”艾夢河溫柔卻銳利地看著她,彷彿那眼神可以直中她的靈魂,“你不是。我在你的眼裡讀到的全是壓抑。他讓你那麼不開心,你卻捨不得走。可見這不是一般男女的戀愛。你對他是有目的的,這目的似乎還很不一般。小姑娘,聽我一句勸,不要打王邈的主意。”

宋愛兒聽了這話,轉身要走。

艾夢河也不阻攔,身後那一聲輕輕的歎氣,不知是無力還是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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