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到日出 第二高興
-
第二高興
吃完飯,一群人先在遊戲房鬨了一會。陪陳新芽通關一個雙人遊戲關卡後,隨夏生站起來逛了逛。
沈靜堂在角落把弄一台掌機,模樣很認真。隨夏生回憶了一下,從進這間轟趴館開始,沈靜堂說的話加起來應該不超過二十句。
作為隨夏生,他從來不會考慮出去玩會冇話說這件事,不自在的場子更是轉頭就走。
人以群分,他的朋友大多也很會鬨騰,好梗爛梗接個不停,從不停下說話聲。
沈靜堂實在是一個太特殊的朋友,隨夏生自覺考慮不周,冷落了他,心底一陣愧疚。
他走過去:“沈老師,玩什麼呢?”
“隨便點的。”
隨夏生站在他背後。
沈靜堂很白,卻也冇白到不像黃種人那麼誇張。也許是第一印象的“月亮”太深刻,也許是沈靜堂周身的空氣太沉靜,隨夏生看向他,總是下意識感歎——
好白啊。
沈靜堂的後頸是白的,手臂是白的,握在掌機上的手也是白的,並且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相當好看。
看了一會,隨夏生猛然驚醒,發覺自己剛剛好像一個變態癡漢。他定一定神,看向螢幕,這才發現這遊戲他玩過。
“《空洞騎士》?”
“好像是這個,”沈靜堂停頓一下,回憶封麵上的英文,“hollow
knight?”
“彆停啊!”
來不及了。
螢幕裡,小騎士揮出的短劍突然收回,本就危險邊緣的血量被怪物兩下撞冇。
螢幕變暗,小騎士靈魂散佚,頭骨清脆落地,兩秒後,重生在新手村的長椅上。
死因:甲殼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隨夏生抱歉道,“是我打擾你了,你繼續玩,我不說話。”
沈靜堂“嗯”一聲,推動搖桿,操縱著小騎士再度出發。
跳下礦井,隨夏生馬上發現他走反了。剛剛死亡的地點在右邊,沈靜堂卻在往左走。
應該先回到右邊,把掉落的靈魂先拿回來纔對。
隨夏生有些著急,但看到沈靜堂走得一板一眼,連打兩格血的小怪都要進一步退三步,徐徐圖之,就說不出話了。
沈靜堂操作不熟練,但不急不緩,隨夏生看著看著就安靜下來,竟真得做到了觀“棋”不語。
五分鐘後,沈靜堂又死了。
死因:飛天蚊子。
隨夏生看得有些投入,言語忘記修飾:“沈老師,你這太菜了吧?”
“我第一次玩。”
小騎士再次複活在長椅上,沈靜堂推動搖桿跳下來,繼續向遺忘十字路進發。
他坦言:“這個對我來說有點難。”
“你平時不玩遊戲嗎?”
“嗯,幾乎冇碰過。”
“也是,”隨夏生歪著頭說,“28歲就當上副教授,人生一直都滿滿噹噹的,你肯定冇功夫玩物喪誌。”
“冇這麼誇張,我也有自己的放鬆方式。”
“是什麼?”
沈靜堂又停下了。
好在這次周圍冇有怪,小騎士不用死於非命。
他想了想,說:“最近兩年的話是健身。”
隨夏生“噗”一聲笑了。
“你連放鬆方式都太優秀了吧?”
“隻是怕得頸椎病和腰間盤突出。”
曆史是純文科,搞科研的唯一方式就是讀書,一直讀。沈靜堂出國前視力50,回來後就帶上了眼鏡,看古籍看的。
因為常年久坐,他總覺得自己體態會出很大毛病,回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老中醫正骨,之後又找了健身教練,維持鍛鍊習慣到現在。
“要不是今天看到你拎那麼重兩大袋東西進來,我真想不到你健身。”
隨夏生道:“沈老師看著就像文弱知識分子。”
他想了想,又補充:“很高的,肩膀有點寬的文弱知識分子。”
沈靜堂:“這形容已經和文弱沒關係了吧?”
隨夏生擺擺手,表示不要計較:“氣質,氣質。”
又死了四五次,小騎士依舊冇走出攔住他許久的小boss房間,隨夏生看著都有些於心不忍。
“太難了,”沈靜堂把遊戲機放下,“我放棄。”
他問隨夏生:“你要玩嗎?”
隨夏生搖搖頭:“我早通關了。”
通關過,卻看了這麼久。
遊戲房內很吵鬨,其他人都擠在電視機前麵打遊戲聊天,相比之下,這個小角落顯得格外安靜。
沈靜堂說:“你去和他們玩吧,不用顧慮我。”
隨夏生問:“沈老師不孤單嗎?”
沈靜堂搖頭:“我習慣了。”
“習慣,不是不孤單。”
隨夏生道:“畢子睿說,他一叫你你就會出來,但每次都在角落裡不說話,像尊玉菩薩。”
“但是我在聽。”他說,“我和畢子睿交朋友就是因為他會偶爾帶我來這種場合。他,或者說你們身邊總會很熱鬨,來看一看,會讓我覺得自己冇有徹底變成老爺爺。”
沈靜堂坦誠地說:“但我同樣做不到像你們那樣嬉笑怒罵,你不用被我拖累。”
“你這麼帥,可一點也不像老爺爺,”隨夏生堅定道,“再者,誰說你拖累我了?我說過吧,在你身邊,我感覺自己脾氣會變好,那不是喜歡和你相處的意思嗎?”
沈靜堂愣住了。
麵對總是突然卡死機的沈靜堂,隨夏生約摸掌握到一點規律。
沈靜堂大概很不習慣被開玩笑,也不會應對直白的誇讚——特指長相和性格方麵,很聰明很優秀之類的他早已免疫。
開玩笑的部分,沈靜堂已經漸漸適應了。他畢竟是獨自求學多年的成年人,社交經驗少不代表他做不到。
至於突如其來的真心話衝擊,暫時還不在沈靜堂的接球區。
理智在惡劣和通情達理之間搖擺,隨夏生轉瞬便做下決定。
他往前傾,捱到沈靜堂耳邊同他悄悄話,狎昵的口吻:“沈老師,你又臉紅啦。”
那點子臉紅驀地擴大,一下蔓延到耳根,隨夏生壞心思得逞,退開一步笑個不停。
“你看,你這麼有意思,我怎麼會是勉強自己來照顧你呢?”
隨夏生停下笑,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看向沈靜堂,“還是說,你其實很討厭我,嫌我煩,要用這個藉口把我趕走呢?”
好一招以退為進。
臉紅不紅沈靜堂看不到,也管不了,既然隨夏生說紅了,那就紅著吧。
他吸一口氣,很小心地控製著語氣,以免自己得意忘形,表現得太過熱切:“我當然不討厭你,也不會嫌你煩。小夏,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希望你不要這樣想。於你太無理,於我,也太過冤枉了。”
“我知道。”隨夏生不再開玩笑,聲音低下來,眼神也變得認真,“你覺得自己拖累我也是一樣,我纔不會找不喜歡的人講話。”
隨夏生:“我們扯平了,好嗎?”
沈靜堂點一下頭,抿抿唇,又說:“你來找我說話,我很高興。”
隨夏生聽到就驕傲起來,問他:“是嗎?那是你今天最高興的時候嗎?”
幼稚的人連高興都要排個一二三,認真的人聽到後,竟真的仔細思考起來。
幾秒後,沈靜堂給出答案:“不是。”
“啊?那是第幾?”
“第二。”不消隨夏生問,沈靜堂自覺公佈冠軍選手,“第一是你說我的菜很好吃。”
“好吧,算你過關!”隨夏生聽爽了,翹起嘴角轉身,指揮畢子睿去廚房切些水果來。
沈靜堂依然坐在角落,看著隨夏生心情大好地跑回去,身後好像有尾巴在搖。
-
打完遊戲又看了電影,十點多聚會散場,隨夏生坐隨爾珍的車回家。
隨爾珍的車比較老,之前是隨興歇的。因為隨興歇愛喝酒不愛開車,車子一直閒置,隨爾珍研究生期間就拿來用了。
隨夏生坐在副駕說:“媽說要給我提輛車來著。”
“提唄,省得你出門不方便。”
隻要能找到司機,隨夏生是堅決不打車的。他嫌網約車不乾淨還有味道,氣味特彆重的,坐上十分鐘,一天都冇好心情。
“你怎麼這麼平靜?不該覺得爸媽偏心我,把你的錢都分走了嗎?”
這話一聽就冇過腦子,大概是他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隨口胡侃的。隨爾珍懶得反駁,罵一句:“神經病。”
這一天的社交屬實有點累人,隨爾珍現在腦子裡嗡嗡的,隻想安靜開車。但隨夏生的嘴巴好像是什麼觀音菩薩瓶中聖水澆灌的金蓮打造的,越用越有精神,一路上垃圾話冇停過。
這是玩開心了。她想。
好不容易結束所有話題,安靜不到兩分鐘,隨夏生又說:“我今天和沈靜堂一起去超市,坐他的車。”
隨爾珍:“我知道。”
“他開車比你穩。”
二十五歲之前,這可以說是隨爾珍最討厭的句式,冇有之一。
更不要說這句話的主語是沈靜堂。
她差點應激,臟話按在牙縫,她猛打一下方向盤再拉回來。
車身劇烈一晃,隨夏生大叫起來:“啊啊啊要車禍了!”
剛剛好像差一厘米就要撞上防護欄,隨夏生嚇得魂飛魄散,控訴:“你嚇死我了隨爾珍!”
“你自己犯賤。”
“說不定是他的車好呢?”隨夏生大聲說。
隨爾珍:“就是他的車好。”
危機解除,隨夏生拍拍胸脯,話鋒一轉:“他那個車也挺好看,白色的,空間很大,特舒服,要不我問問他什麼型號,買個一樣的好了。”
“gle,能不好看嗎?”
“什麼東西?”
“奔馳。”隨爾珍嫌棄地看他一眼,“二十多歲的人,都上過好幾年班了,怎麼一點車也不懂?”
“我開都冇怎麼開過,乾嘛要懂啊?”
“那你彆買一樣的,他那車六十萬。”
他張開嘴驚歎:“好貴。”
“你買個二十萬的車開開得了,省得到時候刮花了,你自己都修不起。”
“好吧。”
車子又拐過一個彎,隨爾珍問:“你很喜歡沈靜堂?一路上提他八百遍了。”
隨夏生:“他很有意思呀。”
“誰?沈靜堂有意思?”她難以置信,“你眼光挺獨到。”
“你不覺得嗎?”
“人是挺好的,就是太悶了。”
“我就知道,”隨夏生小嘴叭叭的,又開始了,“你就喜歡那種直男味沖鼻的理工男,走在路上會突然扣個籃,情人節手寫信裡寫以後我們生兒育女,吵架了就在宿舍樓底下襬蠟燭愛心的那種。”
這些都是隨爾珍大學時期前男友的英勇事蹟,如今那段記憶已經被她塵封海底,再不許任何人提起。
“隨夏生!”她咬牙切齒,“你想死是不是?”
隨夏生樂不可支:“比起他,沈靜堂不是好多了?”
如此明顯的試探,隨爾珍回過味來:“你也想撮合我和沈靜堂?”
“我冇有,也是誰?”他裝傻。
“還能誰?咱媽唄。”
她道:“你回來之前她就跟我提過,被我否了。”
“啊?”隨夏生皺起眉,“那真是太遺憾了。”
他心想:都暴露了還讓我乾這活,黎女士真是太不厚道了。
“不管你倆通冇通氣,你反正死了這條心,”隨爾珍把話說得果決,“我對沈靜堂一毛錢的感覺也冇有,他對我也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