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隻一分 推開
推開
“閉嘴!”安群若用小提琴尖抵住節明樂的脖子。
安群若本是想用琴桿阻止節明樂繼續說話的,但節明樂堪堪躲過,於是琴絃的尖便恰巧卡在男孩的頸部,像是一把一劍封喉的利刃。
這動作一出現,兩人都愣了愣。電視劇誰都看過,仙俠小說裡到處都是恨海情深的刀劍相向,當刀尖指向自己親近的人時,敵意會毫不掩飾地傳遞出去。
甚至放大。
安群若慌忙收回手。這不是他的本意,他隻是希望節明樂去睡覺,隻要去睡覺就好。他今夜還想在節明樂睡著後摸進對方溫暖的被窩,他不想和節明樂吵架。
安家總是搶弟弟玩具的大少爺此刻情真意切的不安了,素來平靜淺笑亦或微微蹙眉的那張早就掛上麵具的小臉,罕見的露出半分惶恐。
節明樂微微偏了偏頭,擡手抓住抵在頸間弦尖,沒讓安群若抽回手。他就那麼用力的握著,琴絃繃得緊了,幾乎貼在杆上。
“樂樂,”安群若緊張道。“快放開!”
樂樂沒拉過小提琴才會這樣用力。小提琴的弦很鋒利,若是一不小心,甚至可能將人的手劃傷。
見安群若緊張成那樣,節明樂突然笑了一下。
睡醒的時候把他推開也就算了,現在還把琴弓架在二人之間。怎麼,他節明樂是什麼臉皮很厚很賤的人嗎,要這麼被他安群若糟蹋?
明明他無論在哪裡都被同齡人簇擁著,是大人們喜愛誇讚的中心。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更沒有會幾次三番的把他推開。
但安群若就是能,就是敢。
誰給他的資本?節明樂用力將琴弓拽向自己,安群若本來就沒什麼力氣,又擔心劃傷他,哪裡抗得住對方的力道,當即就順著手臂往前倒。
節明樂也不做多餘的動作,他一直手輕而易舉地就按住了另一人,像抓住貓後頸一樣按住對方。緊握琴弓的手很快鬆開,將這些煩人的東西從那家夥手裡抽出,毫不憐惜地扔在地上。
安群若抓不住琴弓,連小提琴也在掙紮中掉落在地,發出不小的動靜。安群若被震的心底不安,下意識地想去撿拾,卻發覺節明樂根本不給他掙動的機會,捏著他的後頸就走。
“等、等等,樂樂!”安群若想說他這樣就像被提起了後頸的貓,根本走不穩。但節明樂根本不聽他說任何話,一路走得飛快。
安群若不知道他是怎麼跟那些保姆們解釋的,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攔他。不僅如此,從樂房到臥室需要五分鐘,但不超過一分鐘的功夫,安群若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等他再回過神時,他已經被按在浴室的與洗池上了。
安家的浴池不在這裡,單純的與洗室隻是方便他們打點自己。安群若繃緊身子看著節明樂開啟水龍頭將那個小池蓄滿,不確定對方究竟想做什麼。
但他覺得自己應該道歉。
“對不起,樂樂。我不是故意那樣做的。我隻是想把你的手……”
“你想把我推開。因為你覺得我煩了。”節明樂聽上去並沒有很生氣。
“不,我沒有覺得你煩,我隻是希望你去睡覺……”
“你希望我去睡覺,這樣就沒有人會管著你了。”
“不,樂樂,我隻是想再練一練琴……”安群若換上哄人的語氣。他聽上去文文弱弱的,一聲“樂樂”也顯得那麼真誠。
“你想再練一練,因為你不希望我比你強。”
“……”安群若笑起來,“怎麼會呢,這不是和你比的關係,你做什麼我都會很高興。”
他昧著良心撒謊:
“親兄弟之間有什麼好比的呢?”
節明樂冷著眼眸看著麵前那人的笑容。有時候他會奇怪,為什麼這個人能笑得這麼虛假又這麼燦爛。他隻在真的覺得好笑的時候才笑的出來。
他一直是他謊言的聽眾,是他笑容的看客。
但這一刻,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笑容的價值。於是節明樂也笑起來,笑的燦爛可人,笑意不達眼底。
他掐著安群若的後頸,讓對方低下頭。安群若的頭顱被他狠狠壓著,在並不算清晰的水麵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節、明、樂!”安群若咬牙切齒。但任他再怎麼肌肉緊繃,後頸的力道都不見絲毫減輕。
終於,在安群若的鼻尖幾乎要觸碰到水麵時,節明樂終於停下了。安群若勉力支撐著身體,看著近在咫尺的水麵中自己的倒影。
他有一萬句罵人的話想說,然而還不待他開口,節明樂就也俯下身。他低附在安群若耳畔,以同樣靠近水麵的姿態開口。水麵平靜,安群若轉不動頭,於是隻能透過模糊的水麵看到,節明樂和自己離的很近,近到二人的麵容都呈現在水麵上,像是一張抵麵而拍的大頭照。
水麵並不平整,或許是方纔二人都剛運動過,又或許是情緒並不安穩。男孩說話時的呼吸打在水麵,又肆無忌憚地反彈回來,撲在安群若的臉上,似乎比單純的麵對麵交流還要親密。
聲音或許也是如此。男孩分明在自己耳畔開口,可聲音卻經過水麵再次抵麵而來,竟讓人產生了詭異的恍惚。彷彿不是自己終日可見的弟弟在講話,而是自水中生出的厲鬼,正纏著走在河邊的可憐人:
恍惚中,安群若聽見水鬼說:
“哥哥,你在害怕什麼呢?樂樂從來不是你的親弟弟,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