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隻一分 吃虧
吃虧
二人擠在網約車狹小的空間中。但這麼說屬實是冤枉網約車司機了,平心而論,這輛車是很寬敞的。
——前提是兩個人互不乾擾地安靜坐著,偶爾看看窗外,說一些點到為止的話。
但怎麼說呢,現在擠在網約車後座上的一對小男生的情況有點……詭異。畢竟,就算是見多識廣的網約車司機先生,也沒見過這種公然出櫃的!
淡定!淡定!不要打探客戶隱私……“車內錄音已開啟,請您和乘客都注意自身形象,打造良好社會氛圍。”
身後二人亦安靜下來。
“樂樂,注意形象。”安群若淡定地擡眼,人模狗樣,“你是弟弟,不能因為在哥、哥、這裡吃了一次虧,就總想著報複回來。”
冤冤相報何時了。但要了也是在節明樂這裡了。
“哥、哥、說得對。”節明樂更光風霽月,“但哥、哥、用兩個字占了我十幾年的便宜,我討回來些,總不為過吧?”
哦,原來是一對兄弟。還是一對在吵架的兄弟。司機安下心來,專心開車。親兄弟要掰扯好好壞壞,哪裡掰扯得清呢?
甚至覺得後座上兩個小孩吵架還挺可愛的。
“以前你說想出去旅遊,母親擔心你。要不是我說我也想看外麵的風景,母親哪裡會允許你去?”
“哇,為了讓你看清楚那些風景,我有時候一天帶四五個充電寶,有時候還要拉著小型發電機,就為了推著那個半人高的拍攝儀器。你知道哄著那些表演的哥哥姐姐對著鏡頭笑多困難嗎?”
“說得好像你吃了很多虧似的。那些漂亮姐姐哪個不是一聽你說起我就對你特彆特彆好,一張感情牌被你打成了好男孩加分項,姐姐們都說,以後誰嫁給了你一定很有福氣。”
“然後你就靠著這個在她們那裡蹭吃蹭喝!我記得她們給你的東西總是比彆人多一大截……”安群若說起這個似乎有很多不滿。
“如果不是我嘴甜又愛笑,把她們哄得特彆高興,她們也不會那麼喜歡我。歸根結底你的事隻是敲門磚,還是我太討人喜歡。”
哇,好醜惡的嘴臉!安群若扯住節明樂的臉頰,故意扯地很用力,想讓他清醒清醒,“你、你說這種話是真的臉不紅心不跳啊。”
“那你臉紅什麼?”節明樂湊近了看他,“你在替我臉紅嗎?”
“對啊,有錄音,太丟人了。”安群若想把他推開,節明樂卻抓住他的手,兩人一道按在少年的胸口。
“……”
在那一刻,即便節明樂什麼也沒說,安群若還是飛快的明白了。
既然安群若會替節明樂臉紅,那就也替節明樂心跳下去吧。
關於安群若的病情,醫生們曾在討論給出過幾種可能的預後。
安群若的疾病畢竟罕見,有醫生曾建議將這種疾病命名為“安氏疾病”,但被安母否決了。於是醫生們隻取了安群若名字的一部分,再加上一個好的寓意,名為“君佑病”。
不過這件事隻在少數研究這方麵的醫生之間流傳,大眾們對這個病幾乎一無所知。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安群若未來可能遭遇什麼。
但連疾病命名過程和世界罕見病討論大會都參與的節明樂,卻對此一清二楚。
他至今仍舊記得,會場內的燈光耀眼而不刺目,各種膚色和語言交織混響。
那一天安群若不在,節明樂跟著母親安靜地坐在旁聽席。從來到安家以來,節明樂從未見過“母親”那般憂心的樣子,連帶著他也覺得緊張。
可主持人的陳詞那麼鄭重,來自世界各國的專家被一一介紹,卻沒有一個人見過安群若的病,更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出更有效的治療手段。
唯一的辦法隻是,繼續觀察。
但當說到預後的時候,那些沉默的專家們一個個都活躍了起來。他們像是要把自己的經驗都展示出來一般,各種離奇的症候都被遛了一遍。
長眠、意識清醒植物人、思維退化、夢遊失足、夢中傷人或自傷……最終死去。
實際上,醫生們提出的第一種可能性甚至不是前麵那幾個,就是死亡。他們說,所有的疾病都繞不開“死亡”。這是所有疾病最終的裡程碑事件。
死亡、死亡、死亡。醫學研討彷彿變成了一場詛咒大會,安群若是死神的戰利品。也許預言正確安群若的死亡能顯得他們醫術高明,經驗豐富?
……
節明樂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他覺得參加這場會議完全是浪費時間,聽著那些人像對待小白鼠一樣的分析安群若的資訊也讓他慢慢積攢了火氣。
節明樂在諸多認真聆聽的人當中起身。這或許顯得突兀,顯得他無知且傲慢。但他沒那麼在乎。
讓他笑至少也要看他心情。
現在他不想笑,甚至很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