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止於他 001
愛止於他
女兒五歲那年，家裡的舞蹈老師突然辭職了。
最後一堂課結束。
明豔靚麗的女孩笑著握上我的手，說謝謝我這些年對她關照。
其實，我知道的，關照她的那個人並不是我。
是我的丈夫江知堯。
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那天，江知堯就和她在一起了。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
直到女孩懷了孕。
而江知堯，也跟我提了離婚。
1
女孩從門口出來的時候，江知堯的車就停在彆墅外麵。
他倚在開啟的車門上。
抬眸，隔著煙霧，望向我時依舊是瘮人的冷。
我平靜地收回目光，也抽出了被女孩握著那隻手。
語氣客氣，疏離，甚至帶上了幾分平淡。
「許小姐，你該走了，他在等你。」
女孩沒有在我臉上看到她想要看到的表情。
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走向江知堯。
車子駛出，隻留下我站在原地僵硬許久的背影。
「媽媽，爸爸為什麼和許姐姐一起走了呀？」
女兒天真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回神，我抱起女兒。
溫柔地笑著。
「這裡不好打車，爸爸去送你許姐姐了。」
深夜，將女兒哄睡後。
江知堯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
我知道。
今晚，他應該又是不會回來了。
像是得到了驗證。
許筱筱十分鐘前發出的朋友圈裡，出現了江知堯的身影。
骨節修長的手指。
與另一個女人緊緊相扣，無聲的宣示著幸福。
就如。
他們第一次那晚，許筱筱忐忑的心情中又隱隱有了幾分激動。
不小心分享出來。
「第一次，歸於江先生。」
那天，無人知道，我偽裝平靜的外表下。
撕開了好長一道裂痕。
滲著血。
卻透著光。
無邊無際的黑夜，總是能讓人勾起心中最深的痛苦。
我已為江知堯生下了女兒。
也早已接受了要永遠和他，糾纏上一輩子的結局。
可今天。
那個叫許筱筱的女孩懷孕了，他對女孩認真了。
那我是不是。
也許，有機會離開他了呢？
2
往後的日子裡。
我依舊按部就班的當好一個妻子，一個母親。
隻是。
江知堯看我的目光卻越來越冷。
好像算計著什麼。
那天晚上，將女兒哄睡後的江知堯喊我到了書房。
男人站在窗前，手邊已有了三四根熄滅的煙頭。
他望向我。
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溫和平靜。
「林清意，我放你自由吧。」
被男人摟住的腰肢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我似是沒聽清。
「什麼？」
江知堯低聲笑了，慢條斯理的為我整理好淩亂的頭發。
「你不是知道了嗎？
「筱筱懷孕了，我的。」
雖然心裡早已泛起波濤洶湧，但我仍然安安靜靜低著頭。
不敢表露出一絲的喜悅。
仍記得。
在剛結婚的那幾個月裡，我學不會向命運低頭。
跑過，逃過。
卻次次被他帶著無數的黑衣保鏢給抓回來。
每當那時。
江知堯的眼裡都紅得嗜血。
「清意，你越抗拒我，我就越喜歡，還要跑嗎？我陪你玩。」
他的手落在我纖細的脖頸處，染上了幾分清冷。
「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不好嗎？或許等我哪天膩了，你就可以走了。」
曾經的回憶在腦海裡忽隱忽現。
我不敢確信這句話的真心。
但離開他的念頭，此刻就像是破了土的新芽。
還是控製不住的問了出來。
「真的，能放過我嗎？」
男人嘴角的笑一直保持著，眼裡卻漸漸失了溫度。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隻這一句話，就讓他將我用力摁在了書房的桌子前。
恍惚間。
我聽見仿如惡魔般的聲音，貼在耳邊。
死死纏繞。
「不能，林清意，我放不開你。」
3
江知堯放不開我。
卻又和彆的女人在外麵有了另一個新的家。
我能感覺到。
對於江知堯來說，許筱筱這個女孩應該是特彆的。
除了我。
從沒在女人身上花過心思的江知堯，有了人生中第二個女人。
他們在一起兩年。
沒斷，沒膩，仍然像剛戀愛時那樣甜蜜。
他允許已被他擁有的許筱筱，肆無忌憚的出現在我和女兒麵前。
允許許筱筱對我若有若無的挑釁。
每天晚上，江知堯總會帶有女人的香水味回家。
我當看不見，聞不到。
忍著，等著，盼著江知堯什麼時候才能膩了我。
然後跟我提出離婚。
可不知哪裡出了差錯。
許筱筱都已經懷孕了，他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最初遇見江知堯時，他說愛我，想跟我結婚。
甚至不惜手段。
逼迫我跟當時的大學男友分了手。
分手那天，曾經鮮活張揚的小男生垂頭喪氣的低著頭。
落了淚。
「對不起，他威脅讓我父母丟了工作，我不能連累家人。」
男生走後。
看完整場好戲的江知堯從車上下來，以勝利者的姿態抱住了我。
「清意，你是我的，誰敢覬覦你，我就弄誰。」
那時男人眼睛裡的愛意和瘋狂。
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如果這是江知堯愛一個人的方式，被折斷羽翼的我。
也認了。
可為什麼許筱筱會是例外？
他給了她關愛，給了她尊重，甚至還給了她我最羨慕的自由。
卻唯獨困住了我。
哪怕江知堯在很久以前就不愛我了。
4
離開的念頭又開始在腦海中泛濫。
失眠的老毛病也開始捲土重來。
好在，自那天分開之後，江知堯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得以喘息。
但我還是在送完女兒上學後，去了一趟醫院。
自己的身體。
自己再不關心，就真的沒有人在乎了。
出來時。
看見了江知堯正陪著許筱筱來婦產科做檢查。
女孩的嘴角勾著笑。
似在撒嬌。
而江知堯雙手插著兜，很有耐心的聽著。
忽然。
江知堯像是感應到什麼，雙目精準地看向了我。
他下意識朝我邁出一步。
可下一秒，許筱筱就親密地挽上他的胳膊，走了過來。
當麵挑釁地問出：
「林小姐，你早就知道我跟知堯的關係了吧？
「那我就不瞞你了，沒錯，我們相愛了。」
我的默不作聲，算是承認。
許筱筱更開心了。
她仰著頭，有些高傲，又好似有些不解。
「那你不嫉妒嗎？
「我搶走了你的老公，你女兒的爸爸，你怎麼沒為難我，怎麼沒趕我走呢？」
似乎每一個女人對於丈夫的出軌，都不應該如此平靜。
但我感受著自己此刻平穩的心跳。
確實是沒有任何波瀾。
最近的我腦子轉得很慢。
沉默的久了些，江知堯的視線在我臉上盯了半晌後。
就不耐煩了。
「你去藥房，把筱筱的保胎藥取出來。」
醫生開的藥方，被男人戴有婚戒的手遞到了我麵前。
慢吞吞抬頭。
眼前的兩人好像在把我當家裡的傭人使喚。
大概是腦子真的壞掉了。
動作更快了一步。
猛地拍掉了江知堯手上的那張藥方。
「江知堯，她是你的女人，你憑什麼不管，憑什麼丟給我，憑什麼要我幫你白乾活！」
輕飄飄的一張紙，落地有聲的一句話。
讓在場的三個人都愣了。
脾氣這種東西。
在我身上已經消失很多年了。
畢竟，我是曾看見江知堯跟許筱筱家裡麵亂來。
都能為他們貼心關上房門。
不讓人上樓去打擾的程度。
但這種感覺，不得不說，也是真的很解氣。
不顧眼前人的反應。
我又稀裡糊塗的踩了江知堯一腳，瞪了他一眼。
身後，男人放肆的笑聲一直沒停過。
腳步加快。
我有自知之明，剛才的笑聲，絕不會是因為我。
我肯定惹怒他了。
5
果然，當天晚上。
消失了好幾天的江知堯真的回來了。
女兒這幾天都沒有看見她爸爸，瞬間就鬆開了我的手。
飛快的撲到了江知堯懷裡。
父女倆在客廳玩鬨，我跟著家裡的阿姨躲在廚房裡給她幫忙。
其實也沒有什麼需要用到我的地方。
偶爾洗個菜，遞個碗。
其餘時間我都在一旁直勾勾發呆。
阿姨見我這個樣子，歎了口氣。
「夫人，其實先生挺關心你的，這幾天先生雖然沒回來，但每天打來電話問情況。
「可夫人，你為什麼好像總是很怕先生啊？」
「怕」這個詞，在跟江知堯在一起後。
好像就刻在了我的骨子裡。
我還記得。
婚後的第一次逃跑。
江知堯的一句話，就讓前男友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沒了。
第二次逃跑。
他辭退了沒看住我，工作了十年的管家。
第三次逃跑。
弟弟原本要結婚的物件臨時反悔，有了更好的結婚目標。
被抓回來時，我哭著問他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
男人舉起酒杯。
一邊欣賞我臉上的恐懼，一邊笑著。
「清意，凡是你在乎的，我都不在乎，你永遠贏不了我。」
後來我就知道了。
每次隻要我試圖跟江知堯伸出利爪。
換來的都是他對彆人無儘的折磨和玩弄。
他算準了我有太多的牽掛和不捨，隨便拿出一個。
都能被打回深淵。
「不想看見我？所以躲在這裡？」
江知堯不知何時出現在廚房門口。
他抱著一臉歡快的女兒，懶洋洋地望向我。
在女兒麵前。
我都會儘力給她營造出一個幸福的家庭氛圍。
整理好表情，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沒有，我在幫忙。」
朝女兒伸出手。
江知堯突然彎腰在我臉上落下一個吻。
接過來的瞬間。
他用曖昧的聲音低聲問：
「林清意，你那天看見我跟筱筱在一起，是不是吃醋了？」
我沒想到。
江知堯回來的第一時間，關心的不是我踩他的事情。
而是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當時我沒回答。
可在女兒哄睡後，我看著從浴室裡出來心情很好的男人。
忽然說了一句。
「江知堯，你們放心在一起吧，不用試探我，我不會吃醋的。」
「吃醋」這個詞，隻會體現在我愛的人身上。
而他，不配被愛。
男人嘴裡輕哼的音調卡住了。
他大手拽過我。
沉著臉一把就將我牢牢抵在了床上。
6
「林清意，你是不是沒有心？」
江知堯捏住我的下巴，眼睛裡又開始變得猩紅。
好像極力隱忍著什麼。
「我在外麵有女人，我變著花樣折磨你，我抓住你不放死活不跟你離婚，你難道真的看不出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嗎？
「林清意，但凡你多在意我一點，但凡你對我多花些心思，你早就看明白了！」
江知堯的另一隻手狠狠砸在了床上。
震得我身子一顫。
許久後，他卸了力般的鬆開我，躺在了另一側。
癡癡的笑了起來。
手機鈴聲隨著他的笑聲在臥室裡回蕩。
江知堯也不理。
隻一味的笑著，甚至我在他眼角看見了幾分晶瑩的淚花。
應該是錯覺吧。
江知堯，也會哭嗎？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我起身。
走出去的時候，瞥了一眼剛才被江知堯掃到地上的手機。
是許筱筱的電話。
猶豫片刻，我停下腳步，提醒了一句。
「她找你。」
這個她，我們倆都知道說的是誰。
江知堯回神。
抬手示意讓我把手機給他送過去。
遞過去的那一刻，江知堯卻拽住我的手腕不鬆開了。
電話那頭許筱筱的聲音進了我的耳朵。
「知堯，你是不是忘記了今天要見我父母的呀，怎麼還沒來？」
我低著頭。
對著半天沒動靜的男人催促了一句。
「你該走了，彆給許小姐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江知堯自嘲地笑了一聲，當著我的麵開始換衣服。
臨走時，男人冷眼站在門口。
「筱筱是我的女人，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但林清意，你不會以為在我心裡，你比她更重要吧？
「記住自己的本分，我的事情你還管不到。」
7
江知堯和許筱筱一同出入婦產科的照片。
被拍到了。
這是他第一次上了花邊新聞。
我不知道以前有沒有這種時候，是否被他壓下去了。
但這次，網路上鋪天蓋地都是他們的照片。
江知堯好像。
準備要讓許筱筱進入到大眾視野了。
如此大張旗鼓，不像是要把她養在外麵的意思。
我隱隱有了些期待。
但在房間裡跟小夥伴聊天的女兒，忽然抱著手機跑了過來。
「媽媽，爸爸是不是跟許姐姐在一起了，不要我跟媽媽了？
「爸爸是壞爸爸，許姐姐是壞姐姐，我再也不要喜歡他們了。」
女兒小臉哭得通紅，一抽一抽的。
我突然就好心疼。
這個女兒，當初是江知堯強迫我生下來的。
大人之間的事情，註定還是要傷害到孩子了。
這次，無論我怎麼哄都哄不住。
在女兒一遍遍撥打江知堯的電話不通後，她又給她的許姐姐打了過去。
沒幾秒，接通。
「小瑤瑤，找姐姐乾什麼呀？」
女兒癟著小嘴，哭唧唧又怒衝衝問：
「爸爸，你把我爸爸還給我。」
電話裡的許筱筱嬌滴滴笑了一聲，聲調拉的好長。
像是故意讓我聽到。
「你爸爸是在我這裡，瑤瑤，你想見爸爸嗎？
「那你就彆跟著你媽媽了，來姐姐家裡吧，這樣你就可以每天都見到爸爸了。」
女兒聽到這話，哭得更厲害了。
我搶過手機。
讓阿姨帶女兒先上了樓。
那邊，已經換上了江知堯懶散中帶有沙啞的聲音。
「什麼事？」
伴隨著女孩時不時的撒嬌。
拳頭攥得緊緊的，怒氣壓了一波又一波。
我才勉強開口。
「你跟許筱筱的事情讓女兒知道了，自己回來哄好。」
江知堯答應很快，可回來的。
卻是眉眼含笑的許筱筱，摁響了我家的門鈴。
那時我剛吃了些安眠藥。
將將睡著。
不知道躺在我身邊的女兒什麼時候醒的。
也不知道許筱筱都跟她說了什麼。
被阿姨搖醒後。
看見的，是阿姨急得都快哭了的擠在一起麵容。
「夫人，瑤瑤不見了。
「先生跟那個小賤蹄子在一起，不接電話。」
8
手腳發軟的下了床。
忘記穿鞋的我，瘋了似的就往外麵衝出去。
由於跑得太快，下樓梯時踩空滾下了好幾個台階。
腦子摔蒙了，也讓我冷靜了。
第一時間，我讓家裡的阿姨趕緊報警，又讓她聯係江知堯的父母。
他們人脈廣。
肯定要比我盲目出去亂找要快得多。
我的女兒很聽話，她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離開家的。
我一邊在附近的小區裡尋找，一邊給許筱筱打去電話。
我怕在她裡麵故意使壞。
許筱筱肚子裡已經有了江知堯的孩子，我的女兒是礙她的眼了嗎？
從前的忍讓，從前的裝傻。
在這一瞬間讓我無比後悔，原來不爭不搶也會遭人嫉恨。
江知堯的父母都已經過來了。
彆墅裡圍滿了人，警察那邊也在動作。
可女兒還是沒有找到。
我在外麵找了一夜，直到暈倒才被人帶回來。
還沒睜眼。
江母的罵聲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也不知道用什麼狐媚手段勾引了我兒子，讓他非要娶你，現在看一個孩子還能給看丟了，就對男人床上有本事。
「我乖孫女要是找不回來，我非得讓我兒子跟你離婚。」
我低著頭，像以往無數次一樣。
在江知堯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承受江母對我的謾罵和攻擊。
可現在，我好像不想忍了。
究竟還要我說多少遍，他們才能明白。
不是我非要扒著這段婚姻不放的，是他們的兒子死死拽著我。
我拍開江母快要懟到我鼻子上的那根手指。
又委屈又不甘。
「那你讓他跟我離啊。
「或者還像你之前做的那樣，給我下藥，給我找男人，好讓你兒子嫌棄我，跟我離婚。
「你沒本事管好自己的兒子，就知道欺負我，有能耐你把他喊回來，讓他現在就跟我離婚去。」
明明是江知堯破壞了我的人生。
可為什麼？
被罵，被折磨，痛哭流涕的人卻一直都是我。
9
女兒還是沒有找到。
訊息發到了網上，各地的人都在跟著一起擔憂。
而作為一個父親。
江知堯是在女兒消失的第二天中午才趕來警局。
他整個人像是被吸乾了一樣。
白色的襯衫領口印著幾個口紅印，腳上還穿著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江父看到江知堯這副混賬樣子。
當場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男人毫不在意，視線在人群裡緊張的來回穿梭。
終於，在一處角落。
找到了形象狼狽不堪，披頭散發，臉色慘白的我。
他幾乎連滾帶爬的衝到我麵前，緊緊摟住。
失了以往所有矜貴。
「清意，彆怕。
「有我在，你彆怕，女兒會找到的。」
江知堯的身體控製不住顫抖。
不知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女兒。
或者是在擔心闖了禍的許筱筱。
我的視線越過男人肩膀，看見了跟他從同輛車上下來的許筱筱。
女孩手上還提著江知堯的西裝外套。
眼睛紅紅的，聲音嬌嬌的。
「知堯，你剛洗完澡，穿上些衣服，彆著涼了。」
江知堯沒理她，依舊還在抱著我。
可我猛地推開。
一把就薅上了許筱筱散開的頭發，往我這邊扯。
「你還我女兒，你把女兒還給我！」
我失了所有理智。
也不在乎她有孕沒孕了，隻想從她嘴裡問出女兒的下落。
好幾隻手同時落在了我身上。
其中最用力的是帶有婚戒的那隻手。
彷彿扣進了我的肉裡。
他的手掌終於狠狠將我扯開，推向前方。
我磕在了旁邊空閒的椅子上，眼睛黏糊糊的一片紅。
看不清楚人，我隻能不知方向的跪在地上。
卑微懇求。
「許筱筱，求求你了，把女兒還給我吧，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10
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
隨之而來的。
是江母幾乎失了分寸驚撥出來的心疼。
「兒子，你在做什麼，你怎麼能把頭往牆上撞呢！」
「知堯，你傷到哪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我們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啊，他不能剛出生就沒有爸爸啊！」
許筱筱似乎在哭。
隻不過哭聲比手機裡放出的音樂還要好聽。
「閉嘴，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聲音停了。
血腥味跟著鑽進了我的鼻子。
江知堯不顧頭上的傷口，取來紙巾為我輕輕擦拭眼睛。
許筱筱也被警察帶進去問話。
江母心疼兒子，蹲下來用手摁住他的傷口止血。
江父打電話讓家庭醫生趕緊過來。
忙了好半天，許筱筱的問話結果也出來了。
【知堯那時正有一個重要的線上會議，我就說讓我去哄他女兒吧，反正小孩子嘛，哄一鬨就好了。】
【到了他家，那個孩子一看見我就踹我打我的，我懷有身孕，也不能一直捱打不還手呀，就稍稍推了她一下。】
【這個孩子可能被她媽媽養歪了，好歹我做了她兩年的舞蹈老師，就嚇唬了她一下，我說要是以後你有弟弟了也這麼欺負他，你爸爸會不高興的。】
許筱筱站在一旁，看著男人逐漸鐵青的麵容。
小聲解釋了一句。
「她跑出去的時候我去追她了，可我懷孕了，追不上。」
心口陣陣刺痛傳來。
我放在手心上養大的女兒啊。
為了能讓她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裡長大。
我忍著對江知堯的厭惡，裝出恩愛夫妻的樣子。
可許筱筱，把這一切都毀了。
也不管手邊有什麼東西了，我拿起來就往許筱筱的身上砸去。
可隻砸中了她肩膀一處。
就被護在女孩身前的江知堯全部擋住了。
他鉗住我的手，痛苦掙紮。
「清意，筱筱還懷著孩子，彆嚇到她了。」
11
隻這一句話。
讓我從結婚以來，第一次切切實實的動怒了。
我很少真正恨上一個人。
哪怕當初江知堯用手段娶我，我也隻是不喜歡他。
忍了，認了。
甚至責怪自己當初到底那個地方吸引他了。
可現在。
我們的女兒都丟了，都找不到了。
江知堯還在護著許筱筱。
既然他那麼喜歡她，為什麼不跟我離婚？
為什麼要讓許筱筱摻和進我們的生活？
不知打了男人多少個巴掌了。
江知堯都一聲不吭的受著，還不讓其他人阻止。
終於，我打累了。
江知堯接過我無力垂下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按揉。
就好像，他還很愛我。
「江知堯，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低著頭，沒抬起。
彷彿有冰涼的液體掉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濕濕的。
忽然，警員接了一個電話後，臉上帶有明顯的喜色。
「找到了，找到了，太和西路的派出所來電話了，讓家屬趕快去認人！」
我是第一個衝出去的。
江知堯緊跟身後，頓了一下，又轉身牽上旁邊的許筱筱。
落在了人群最後麵。
我跟江家父母坐上了警車。
江知堯為了遷就許筱筱，走得太慢，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了。
他張了張口，最終什麼都沒說。
默默為許筱筱開啟副駕的車門。
小心翼翼攙扶女孩坐了上去，才朝我們追了過來。
車上，手機裡已經傳來了女兒現在的視訊。
衣服，鞋子都是一樣的。
我能確定，她就是我的女兒。
緊繃了幾天的心驀然一鬆，我失了力的靠在車窗上。
聽到一側的江母小聲問：
「林清意，你剛才說要跟知堯離婚的事情，是真的嗎？
「如果你真想好了，我可以從知堯手上保住你身邊的人，他沒了拿捏你的把柄，隻要你堅持住，就一定能離成。」
看啊。
原來江母也並不是不知道，她的兒子都對我做了什麼。
這場不般配的婚姻。
我從來都不是引導者，卻背負了所有罵名。
12
「媽媽，外麵好黑，瑤瑤再也不離開你了。」
女兒辮子歪了，衣服皺了。
窩在我的懷裡哭個不停，對著我哭夠了。
又開始抱著她的爺爺奶奶哭。
小丫頭心思多，知道自己這次犯了錯，哭的讓人心軟了。
就不用受責罰了。
江家父母就隻有瑤瑤一個孫女，也是真的疼她。
哪裡還會責怪，隻剩下哄了。
我走到一側，對著找到女兒的一對母子跪了下去。
如果沒有他們。
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可怕後果。
老奶奶手裡還提著環衛工具，不知所措的伸出手。
伸到一半，意識到看到自己的手太臟。
怕被嫌棄，不敢碰我。
我拉住布滿厚繭卻十分溫熱的大手，握了上去。
「謝謝您，真的謝謝您了。」
老奶奶將我扶了起來。
隻說了句不是什麼大事，就要帶身邊看起來智力有問題的兒子離開。
她拒絕了我們所有好意，步履蹣跚地走出了警局。
江知堯是在他們離開後，才趕過來的。
沒等他解釋。
許筱筱得意的說：
「林小姐，你彆怪知堯，都是因為我肚子裡的孩子太餓了，知堯帶我去吃了飯，這才耽擱了一些時間。」
江知堯罕見沒有出聲。
此刻，他正雙目猩紅地看向自從他出現後。
就藏在我身後的女兒。
哽咽道：
「瑤瑤，是爸爸來了，你不想爸爸了嗎？」
女兒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就是不肯露麵。
「我不要爸爸了。
「那個壞姐姐說，等她的孩子出生，爸爸就會不要我了。」
江知堯的淚水從眼眶中奪出，艱澀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不是的，爸爸沒有不要瑤瑤。」
我的褲腿已被女兒的眼淚浸濕，江知堯好爸爸的形象也徹底崩塌。
「媽媽，我想回家了。」
13
江知堯是在把許筱筱送回家後，纔回來的。
許筱筱的朋友圈剛剛更新。
她扶著還沒顯懷的肚子，一臉的幸福。
【我的寶寶，你有一個世界上最疼愛你的爸爸。】
還沒生下來呢。
江知堯就已經看的如此之重了，我更加堅定了帶女兒離開的想法。
那天晚上，失而複得的女兒與我緊緊抱在一起。
我試探性問出：
「瑤瑤，如果媽媽跟爸爸分開住了，你會不開心嗎？」
女兒小手攥著我胸前的睡衣，很久後才說：
「那我要跟著媽媽。」
其實，大人就算掩飾的再好，也還是會露出端倪。
比如，我很多時候都是跟著女兒一起睡。
又比如，江知堯很少對我露出好臉色。
孩子敏感，他們不說，不代表什麼都不懂。
江知堯自知理虧。
第二天親自下廚為女兒準備她喜歡吃的飯菜。
女兒還是沒有看他一眼。
吃完飯，我和女兒要去老奶奶家裡看她新認的小哥哥。
江知堯趕忙拿起車鑰匙，輕聲道：
「我送你們吧？」
想了想，我不顧女兒給我的眼神暗示。
讓他跟去了。
老奶奶家裡就他們母子倆，我準備為他們換一個更好的環境。
也承擔了往後他們的生活。
江知堯也給出了他作為父親的感謝。
他比我厲害，能幫助老奶奶母子更多，這也是我讓他跟來的原因。
瘋玩了一下午。
女兒在車上就睡著了，到家門口時。
我低聲開了口。
14
「江知堯，那天離婚的事情，我是認真的。
「離了吧，我給她讓位置。」
我不想折騰了，也不想報複了，他們愛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我隻想帶著女兒好好生活。
狹小的空間裡，女兒一直沒醒。
江知堯的聲音也壓得很低。
「林清意，你是不是一直沒有愛過我？
「我所做的這一切，對你來說是不是都沒有意義？」
江知堯深深地盯著我，他的表情很認真。
像是一定要讓我說出來。
男人帶有壓迫感的目光，每次都讓我不敢直視。
可這次，我卻回望他。
一字一句。
「是，我沒愛過你。
「不止沒有愛過，我還恨你，恨你毀了我，也恨你毀了我還未萌芽的愛情。」
當初被江知堯拆散的那段感情，我才隻談了三天。
還沒感受到愛情的美好。
就被他強取豪奪了。
逼迫來的感情能發自真心的喜歡上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和壓抑中。
直到痛苦變成了麻木。
我再也感受不到這世間的任何情緒了。
當晚。
江知堯把自己關在書房，在窗前吹了一夜的冷風。
第二天，他頂著發青的眼底。
擁抱了我。
「走吧，我們離婚。」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
離婚證拿在手裡的那一刻，眼淚不知怎麼就出來了。
江知堯靜靜站在一旁。
看著我哭，我笑，像個瘋子似的在民政局門口亂跑。
跑累了，哭累了。
我直接坐在地上。
江知堯走過來，抬手為我遮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他緩緩蹲下身。
眼角溢位了一滴淚。
「林清意，對不起，耽誤了你這麼些年。」
15
江知堯很大方。
房子車子都給了我，女兒的撫養權也歸我。
每月還會有一大筆的撫養費。
他搬去了市中心的一套平層裡，徹底退出了我的生活。
暗夜裡最繁華的一間會所。
江知堯再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他身邊的兄弟為他弄來了醒酒湯，給灌了下去。
稍微清醒後。
另一側正在打情罵俏的男人，推開了身邊的女人。
有些歉疚地拍了拍江知堯的肩。
「兄弟，對不起啊，要不是我當初把許筱筱借給你，你也不會妻離子散。」
提到許筱筱，男人恨得牙癢癢。
「幸虧她被我家裡的那個母老虎發現了，還拿到了她手機，否則我也不會知道她攀上我還不夠，竟然還敢算計你。」
江知堯垂著頭，癱著身子無力的斜靠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有人歎了口氣。
「知堯，我說你這愛情都多少年了，到現在還沒放下林清意？
「她也沒有多漂亮，你怎麼就非她不可呢？」
身邊的兄弟咳了一聲，讓他不要繼續說了。
「知堯就談過這一次戀愛，他沒經驗，慢慢給他時間就走出來了。」
江知堯嚥下滿腔的苦澀，嗓子好像很久都沒說話了。
「不會，我忘不掉她。」
他沒說的是。
何止是忘不掉，他思唸的都快瘋了。
忽然。
手機叮鈴一聲響。
是女兒給他發來的語音。
江知堯瞬間坐直身體，急切點開。
「爸爸，明天你來家裡陪我吃飯吧，媽媽還不知道喲！」
小孩子忘性大。
分開一段時間後，江知堯帶她出去玩過幾次。
道了幾回歉。
就又跟她爸爸和好了。
江知堯嘴角咧開一個笑，拍拍衣服高興的回家睡覺了。
他知足了。
隻要生活還在繼續，就代表和她還有見麵的機會。
這就夠了。
（全文完）
江知堯番外
遇見林清意那天。
從沒喜歡過女人的我，第一次產生了心動的感覺。
許是來了興致，許是喝多了。
我坐在頂層包廂裡緊盯著下麵的身影，忽然說了一句。
「她挺漂亮的。」
我的一句話。
讓身邊的兄弟們全都停了手中的動作。
「誒呦，稀奇啊，萬年鐵樹終於開花了！」
順著我的目光。
他們看見了我口中的那個女孩。
穿著一身的白色連衣裙，黑色的長發隨意的散開。
其實挺普通的。
唯一的優點就是白得發光，乾乾淨淨。
「原來我們江少好這口啊，等著，兄弟這就去給你請上來！」
我沒攔，或許根本就不想攔。
從未有過的緊張蔓延開，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整理了衣服頭發，端端正正的坐好。
女孩被帶上來時。
怯生生的，很可愛。
她的長相，她的名字，處處契合在了我的心尖上。
讓我更加確定了想要得到林清意的想法。
有男朋友又怎樣？
我看上的女人，就隻能是屬於我的。
很輕鬆的搞定了她的家人，就算她不願意。
不也還是嫁給了我嗎？
可婚後。
我對林清意的感情卻越陷越深。
不再隻滿足於她的人，還想要得到她的那顆心。
許筱筱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是我身邊兄弟養在外麵的女人，怕被老婆發現。
一直拿我做掩護。
我也反過來利用許筱筱，用來當作刺激林清意嫉妒的工具。
可都已經兩年了，林清意從不在意，從不嫉妒。
好像我根本不是她的丈夫。
她的心裡隻有當初那個不願意生下來的女兒。
根本沒有我。
我恨她。
可我也無時無刻不在瘋狂愛著她。
許筱筱辭職那天。
我故意讓林清意以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故意在林清意去醫院的時候，出現在婦產科。
故意在女兒走丟後，袒護許筱筱。
我沒有彆的意思。
我隻是想讓她愛我。
哪怕隻愛我一點點，我就會和她好好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