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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無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長信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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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鴇母猶豫了一下,還想再做張做勢。

“棠掌櫃啊,您看我們家珍珠還是有市場的,隻在這裡一站就能得郎君們青眼。你若是不要,我們將她賣去彆處也不少於三千金的……”

棠姬撇了撇嘴,當即搬著那一筐子銅錢往回撤。

“方纔咱們說好了一千五百金,您答應了又幾度反悔,一會兒要把人轉賣給其他老闆,一會兒又要漲價。您既然毫無誠意,那大家還是不要合作了。您帶著人走吧,這錢我還是拿回去滿滿花……”

鴇母有些著急:“棠掌櫃,你不是大善人嘛,不是非要救珍珠出風塵不可嗎?怎麼一談價格就這副樣子?”

棠姬無奈攤了攤手:“您看我還有辦法嗎?我是想救珍珠沒錯,但是所有家當都給你了,你仍舊不滿意,我總不能為了救珍珠一人出苦海,把我跟我妹妹一起舍了,大家一起去奴市裡賣身吧——您就當我剛剛說要買人的事兒是昏了頭吧,現在我也清醒了。您帶著人趕緊走,我還等著做生意呢!”

鴇母聞言懵了一下,阿桃有些驚慌,珍珠則垂下眸子,滿臉都是希望破滅的沮喪。

眾人之中隻有老李突然興奮,急忙上前抱住裝錢的筐子要走。

“行,既然老闆娘發話了,我這就將銀錢搬回去!”

棠姬看著老李的動作,並沒有阻攔。哪怕阿桃哭著拽她的衣袖,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珍珠猶豫幾次也忍不住開口,語氣哀怨中又帶著點憤恨。

“棠掌櫃,你真的要放棄我了嗎?你如果不能救我於苦海,為什麼要給我希望?”

老李剛走兩步,聽見珍珠的話又忍不住扭過頭罵她幾句。

“你擱著嘰歪什麼呢?我家老闆娘欠你的嗎?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剛才那張老闆不過對你說兩句漂亮話你就春心蕩漾,要不是桃姑娘攔著你早跟他走了,你當我瞎看不出來啊?像你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命,我看老闆娘留下你也是禍害!”

說完老李端著錢又要走,動作相當乾脆利落。

眼看到手的錢要飛了,鴇母十分驚慌,下意識攔了老李一下。

“不是,你這奴隸懂不懂規矩?你家老闆娘還沒有說話呢,你怎麼拿著錢走了?”

“你是不是聾,我家老闆娘剛剛不說了,這人不要了,你麻溜帶走!”

“你懂什麼,你家老闆娘這是假裝不要人了,跟我討價還價呢……”

老李一把甩開鴇母:“誰跟你討價還價呢?我家老闆娘確實有這麼個仁善的毛病,所以方纔才被你們這群人欺騙,一時昏了頭,花這麼多錢買一個一文不值的娼妓。

就像剛才張老闆家的隨從說的,一千五百金,這些錢足夠在奴市買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奴了,還能保證是黃花大閨女。酒肆就算真的要改成娼寮,也是去奴市買人劃算。”

鴇母見幾人的樣子不像假裝,倘若錯失了這個機會,大概今天真的不能將珍珠賣出去了。

鴇母萬不得已,隻能扭頭望向棠姬,同她賠起笑臉。

“棠掌櫃我不還價了,就一千五百金,你把人帶走吧!”

到這裡棠姬基本上已經滿意,正要點頭答應,突然酒肆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裡麵怎麼了?何人敢在我們鄭大人的家中哄事?”

阿木厲聲吆喝一聲,翻身下馬進了酒肆。

酒肆廳中安靜了一下,眾人紛紛將目光轉向門口。

雨幕中,幾個河道民夫簇擁著一個著青衫披鬥篷的河道官進來,竟是鄭子徒到了。

鄭子徒跟著阿木進了酒肆,抬眼便看見被掀翻踩裂的桌子——正是他前幾日同阿木一起為棠姬添置的新桌子。

除了壞掉的桌椅,地上滿是碎了的陶瓷碗碟和沒吃完的飯食,簡直一片狼藉。酒肆中的客人也都沒有散,都躲在後麵看熱哄。

鄭子徒眉頭緊鎖,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等棠姬和鴇母回答,門口又躥來一個戴綠頭巾的龜奴。

“媽媽,珍珠的身契我給您送來了!”

龜奴捧著竹簡進來,差點撞上鄭子徒的背。他一抬眼,看見酒肆裡這幾個幾個身穿官吏袍服的人,呆在那裡不知是進還是出。

河道上官員胥吏的衣服跟廷尉府捕快的衣服雖顏色不同,但款式相當,乍一看也相當唬人。

“你手中的文書,給本官看看!”

鄭子徒扭頭看了龜奴一眼,語氣不容置喙。

龜奴也不知道他走的這段時間裡都發生了什麼,而今走進此處,心中隻有害怕。

他攥著文書不敢鬆手,扭頭看向鴇母。

可不等鴇母給回應,阿木已經強行摁住他,搶走文書交給了鄭子徒。

“大人,您看!”

鄭子徒接過那文書看了看,一時眉頭緊皺。

“女閭買人的文書……這是逼良為娼!誰是珍珠?”

眼看援兵到了,棠姬拉著珍珠躲到了鄭子徒身邊。

“夫君,她就是珍珠。今天她在女閭裡遭受毒打,被路過的阿桃看見了。阿桃於心不忍將她帶了回來,鴇母追到此處,要我們拿幾千金為珍珠贖身。”

珍珠原本還擔驚受怕,此時見有大官同她站在一邊,腰桿也硬挺了起來。

她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跟鄭子徒講了一下自己的經曆。

“大人,小女本是良家,並不是奴市裡的女奴。五年前小女家鄉遭了洪災,家裡人都死乾淨了,一個人逃難到了長安城……”

珍珠說到一半,鴇母氣鼓鼓地接茬:“當時你餓的都快死了,要不是我給你飯吃,給你衣穿,花錢讓你學琴棋書畫,你能活到今天,能有現在這一身賺錢的本事嗎?”

“對!是你給我飯吃,救了我,可是你轉頭就讓我做了女閭的娼妓,讓我出賣皮肉賺錢給你!我若早知被你所救回付出這樣的代價,我當時根本就不會讓你救!”

“你現在說這些沒有用。賣身契你也簽了,賣身的錢你自己吃喝穿戴都花完了,這些年我為了找名師教導你也花了不少銀錢,你要想要自由,就得讓你的‘好姐妹’出點血,為你贖身!”

鴇母惡狠狠地說著,扭頭看了棠姬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那筐銅錢上。

這次沒等棠姬說話,鄭子徒率先開口。

“依大雍律法,逼良為娼屬於違法。今天這姑娘你必須留下,並且,你一文錢也拿不走!”

其實棠姬早就做好了花費這一千五百金買個平安的打算,沒想到鄭子徒在這種事情上態度竟如此強硬。

倘若能省下這一千五百金,那必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鴇母被氣得有些發懵,此時瞧見棠姬鄭子徒夫妻倆的表情心中更是惱怒。

“棠老闆,你是不是一早就沒打算給我這一千五百金?這人你是打算明搶啊?”

她扭過頭看了鄭子徒一眼,湊過去小聲說道,“鄭大人,您一個管水利的官,我勸您還是不要管得太寬了。今天您要是不給錢,這人您留不下。就算是死,我也得讓珍珠死在女閭不可。”

鄭子徒沒想到這麼一個逼良為娼的宵小之徒竟然如此跋扈。

鴇母看著鄭子徒的表情微微一笑,“鄭大人,您該不會是要說,要將我送去廷尉府吧?您大可以試一試,看將我送去廷尉府之後,廷尉大人會不會聽您的把我下大獄——我坦白跟您說吧,我家主人是長信侯,你要是想欺負到我們頭上,準沒您的好果子吃!”

棠姬聽到鴇母的話驚了一下,就連鄭子徒也麵色微變。

長信侯趙皚是趙國人,當今雍王的生母趙太後的同鄉。據說很得趙太後寵信,更有甚者直接傳言說趙皚是趙太後的麵首。

倘若在以往,這種訊息未經調查棠姬必然不會輕信。

可她上一次在雍王宮給趙太後探出了喜脈,趙太後那邊必然是有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的。

他們這次招惹的,不會真的是雍王同母異父的弟妹的親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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