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無間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頭
阿桃心裡有些難受,但是看著棠姬這副病懨懨的模樣也隻是搖頭。
“這怎麼能怪姐姐呢?姐姐是天底下心腸最好的人,肯定比誰也不想珍珠姐姐出事的。是珍珠姐姐命薄。”
棠姬從女閭的老鴇那裡救下珍珠的時候阿桃就在旁邊。她相信,倘若棠姬有害珍珠的心,當時也不會掏出那些銀錢,費那麼大功夫折騰。
剛剛聽棠姬和老姚的對話,棠姬病得這些日子還在操持珍珠的事情,為此竟然連藥都漏喝幾頓。
為了珍珠這麼一個相識不久的人如此費心,甚至停下酒肆的買賣,特地為珍珠舉辦喪事。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雖然珍珠是她帶回酒肆的,但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私塾裡讀書,珍珠在酒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棠姬在照顧。珍珠同棠姬相處的時間遠比同她要多得多,若說情分,可能珍珠同棠姬的情分要比同她的還要深厚。
如今珍珠死了,棠姬大概要比她還要心痛。
想到這裡阿桃有些唏噓,又另說了些彆的試圖寬慰棠姬。
“其實珍珠姐姐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早有預料。”阿桃說道。
棠姬和老姚聞言都驚奇地望向阿桃。
“之前珍珠姐姐住在我房間裡,我同珍珠姐姐同吃同住,也算是對她的脾性有所瞭解。珍珠姐姐在女閭的時候日子固然不好過,也很難得人敬重,不過到底是來錢快,半輩子吃穿不愁,日子要比普通百姓過得鬆快許多。
她來酒肆時沒有帶回往日積蓄,又不願紡織耕種過清苦日子,之前便同我說過她想找個富貴郎君嫁了。我覺得此事並不牢靠,為此特地勸過她……”
阿桃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前些日子在私塾裡聽師傅講書,師傅特地同我們講了‘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的道理。是說趙國君世代顯赫,稍加抬舉便可使某人富貴,但他性格喜怒無常,一旦厭煩,也可輕而易舉地奪走他賜予的富貴榮華。珍珠姐姐麵臨的問題也差不多。
我之前也同她講過這個道理。她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生活。可她非要尋個人嫁,不是又將自己的命運托付到彆人手裡了嗎?對方若能對她好,給予她想要的富貴固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若運氣不好碰上個混蛋,哪裡還有命活?
珍珠當時倒是同意了,如今看來,那時候她的話可能並非出自真心。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她此生有這一遭也是在劫難逃,怪不得旁人。姐姐你不必因為這樣的事情自責愧疚。”
棠姬和老姚聽著阿桃這一番話都有些吃驚,沒想到這一兩個月的功夫阿桃竟然成長瞭如此之多,說話做事已經有了大人的模樣。
這段時間阿桃經曆父母去世的人生巨變,又在私塾裡唸了許多書學了許多道理,整個人脫胎換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阿桃隻是將話說得成熟穩重,整個人還是小孩子的行為舉止。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哭起了鼻子,到最後的時候直接抱頭痛哭失聲。
棠姬知道阿桃對珍珠的情分,阿桃說這些話絕非看輕珍珠,隻是麵對珍珠之死的惋惜不甘。
“阿桃,逝者已矣,節哀吧!明日我便要將珍珠下葬,你去後院看她最後一眼吧!”
“好!”
棠姬摸著阿桃的腦袋勸解,阿桃應了一聲,爬起來去了後院。
送走阿桃,老姚又扭頭看了一眼棠姬。
“老闆娘,你的麵色還是不好,還是再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之前不肯睡是擔心阿桃接受不了珍珠去世的事情,現在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不會再有什麼亂子了。”
棠姬扶著老姚起身,剛要往二樓的方向走,心臟突突地跳。
“老姚。”棠姬捂著自己的胸口,“我心裡不太安穩,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老姚看著風平浪靜的酒肆,也拿不準棠姬在擔憂什麼。
他雖受了些傷,身體還沒有恢複,但眼下也不像是有什麼要緊的架要打的樣子。
這幾日鄭子徒又在酒肆附近加派了人手,隻要不是他們內訌,即便是長信侯親自來也擒不走他們。
“老闆娘,是不是你最近休息不好?我之前熬夜的時候也偶爾會有心口不舒服的情況。”
“也有可能。”
“您快回去休息吧,酒肆這邊有我盯著,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老姚扶著棠姬回房間休息,也打起精神再酒肆裡外轉了幾圈,唯恐真出什麼事情。
晚上宵禁剛開始,酒肆後院的圍牆外果然有了動靜。
“鐺鐺鐺……”一陣亂響,是石子投擲圍牆的聲音。
老姚最開始以為是有賊人打算進酒肆行凶,聽清楚聲音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往日同棠姬、老李約定的暗號,棠姬還在二樓睡覺,這是老李回來了!
老姚躲著鄭子徒的人悄悄出了門,果然在酒肆不遠處找到了老李。
老李好像受了傷,胸口一大團血,手裡拎著個同樣滴著血的布包。一個人躲在小巷的陰影處。
“李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老姚輕聲開口,小跑過去攙扶住老李。
“我本以為那姓張的已經回宜陽了,正打算去宜陽殺他,沒想到隻有他身邊的那個老隨從帶著錢回宜陽了,姓張的自己慢慢悠悠許多天才跑了一百多裡地。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座小城的女閭喝花酒,我找了個機會就把他的腦袋割了,連夜趕了回來。”
說著,老李拍了拍身上帶著的小布包,“他的腦袋就在這裡。”
“原來你身上的血是那姓張的啊,我還以為你受傷了!”
“我怎麼會受傷,我這身手也就比你稍遜色一點,出門可都是以一當十的!”老李笑嘻嘻說道。
老姚並不關心張老闆的頭顱,在聽說老李沒有受傷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誒李哥,你人回來了,馬呢?”
“嗐,我趕回來的時候城中已經宵禁了,我翻牆過來容易,可馬翻不過來,我又著急回來,隻能暫時把馬扔鬼市賣了。
我本以為自己進城之後萬事好辦,可沒想到包這腦袋的油布包漏了,流出來的血水把我這新換的乾淨衣服都染了。
鄭子徒派來的眼睛一直在酒肆外麵守著,我頂著這一身血跡回去不好解釋,所以就給你放了個暗號,讓你出來接我!”
老姚明白老李的意思,觀察了下酒肆附近民夫的動向,悄摸帶著老李回了酒肆。
老李同老姚成功躲過民夫們的目光,從後院的圍牆翻進酒肆,誰知剛好被從柴房出來的阿桃看到。
阿桃看著老李身上的一大團血汙,又看到了老李手上提著的還在滴血的人頭,整個人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