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一廈 第46章 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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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段日子，房華總能隱約聽見樓下傳來一些細微的動靜。
那聲音不吵，有時是傢俱腿腳與地板輕輕的摩擦聲，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挪動椅子。有時是幾聲略顯沉重的腳步，伴隨著模糊的說話聲，隱隱約約傳上來。偶爾還會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像是大件東西落地，但很快就恢複了安靜。
這些聲音總是斷斷續續的，但從不在深夜響起，也從未影響到房華和錢寧的日常生活。
房華起初並未在意，直到某天晚飯時，錢寧抬起頭好奇地問：“媽媽，樓下阿姨家最近好像在收拾東西？”
她這才意識到，這些聲響動靜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一天傍晚，房華放學開車回到鎮上，遠遠就看見家裡樓下那扇墨綠色的鐵門大敞著。平時除了她會開門開車進進出出，一般情況下很少是開著的。
房華停好車，正疑惑著準備上樓。樓梯上就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隻見住在二樓明姨老公正扛著一個捆紮好的大編織袋往下走，明姨跟在後頭，手裡抱著個風扇，額前的碎髮被汗水黏在了額頭上。
”明姨，你們這是”房華停住腳步，側身讓開位置，疑惑地問道。
明姨看見她，眉眼笑起來：“要搬走啦！我女兒不是懷著了嘛，就這個月的預產期，我得趕緊過去照顧。這一去帶娃，怕是得兩三年咯。”
她說著，把手裡的風扇暫時放在地麵上，擦了把汗，又解釋起來：“你也知道的，我在前麵那裡自己就有個老房子，就是冇衛生間，實在不方便，這才租了這裡。現在要走了，這房子就退掉算了。”
房華這才把最近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和眼前的景象聯絡起來。
”哎呀，對了，”明姨突然想起什麼，帶著歉意說，“前些日子收拾東西，叮叮咚咚的，不曉得有冇有吵到你們休息？先跟你道個歉啊。”
“冇有冇有，一點都不吵的。”房華連忙搖頭，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倒是您這一走，我們還怪捨不得的。”
房華回到三樓，錢寧已經回來了，現正在客廳裡寫作業，筆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樓下阿姨要搬走了。”房華一邊換鞋，一邊輕聲說道。
錢寧抬起頭，眼睛眨了眨：“啊？要搬走了？”
“嗯。”房華放好東西，走到陽台，擰開水龍頭洗手，“她女兒要生小孩了，她要去幫忙照顧。”
水流聲嘩嘩作響，房華關掉水龍頭，用毛巾慢慢擦著手。
錢寧放下筆，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門口：“那她以後都不回來了嗎？”
“大概要很久吧。”房華說著，從袋子裡拿出青菜，“她說要去帶幾年娃。”
錢寧跟著房華在陽台裡轉悠：“那我們樓下就要住新的人了？”
“應該是的。”房華把青菜放進洗菜盆，一片片地掰開葉子。
“阿姨人挺好的。”錢寧靠在門框上，“上次颱風天，她還提醒我們要儲水儲電呢。”
房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是啊，那個風雨交加的傍晚，明姨特地敲開她家的門，提醒他們要蓄好水、充好電。
“媽媽，”錢寧的聲音把房華從回憶中拉回來，“我們什麼時候也能有自己的房子？”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房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還有剛剛明姨那句“自己就有個老房子”。
都像一根根極細的針，輕輕紮著她。
是啊，哪怕是老破小，哪怕冇有獨立衛生間，但還是有個歸宿的。但她們家呢，弟弟房傑一家在鎮上買了新房，大哥房軍在潭溪鎮上有單位房，隻有他們家還像浮萍一樣，在這個租來的屋簷下，不知道明天會在哪裡。
“等我們家再攢點錢。”房華最終隻能這樣回答。
她繼續洗著菜，水流聲填滿了沉默。
錢寧也察覺到了什麼，冇有繼續追問，默默地走回客廳。
到了晚上，房華剛從洗手間出來，在陽台的椅子坐下，拿毛巾搓著頭髮。
隱約聽見屋裡傳來持續的電話聲，錢寧把手機拿過給她。
來電人是房東。
她心裡咯噔一下，在這住的這些年來，通常隻有交房租前後纔會接到房東的電話。
“喂，房老師，在忙嗎？冇打擾你吧？”
“冇有冇有。有什麼事嗎？”房華應著，心裡揣測著他的來意。
“是這樣，”房東切入正題，“樓下二樓的租客，就明姨，準備要搬走了。欸她有和你說嗎？”
“噢噢，今天剛好看到她家搬東西，就提了一下。”
“行，她二樓那到這個月底就徹底清空了。”房東頓了頓，“你看你們住三樓，什麼都好，就是冇個正經廚房，一直都在陽台上做飯，雖然之前給裝了個頂，但確實不太方便。我呢，有個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房華握著手機，目光不自覺地環視整個陽台。
“你們可以把整棟都一起租下來！這樣更寬敞，你們一家住著舒心，東西也好放。”
這個提議讓房華心裡微微一動，隨即又想著租整棟？那租金……
房東又給出了另一個聽起來更務實的選擇：“當然，要是覺得整棟租壓力大，你也可以就搬到二樓來，二樓有正經廚房位置，有灶台、水池、油煙機都是齊全的，比在這三樓的陽台上風吹日曬的強多了。就看你們家怎麼選擇，怎麼方便怎麼來。”
房華被這兩個選項攪亂了。她看向陽台的灶台，牆麵被煙燻得有些發黑，旁邊放著一張舊桌子，上麵堆著油鹽醬醋。之前房東給弄了個頂，但炒菜時要是碰到颳風下雨，雖說冇那麼狼狽了，但還是多少有點影響。
“謝謝你想著我們。這個租金方麵？”她深吸一口氣，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房東分彆報了價。整棟的租金數字讓房華暗自搖頭。但單租二樓的價格，雖然比現在三樓的租金高出了不少，但勉強也能接受。
她心裡飛快地計算著，每個月多出來的這些錢，一年下來也是一筆小數目，買房的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會。
這事兒，我得和家裡商量一下才能決定。”
房東語氣很實在：“商量是應該的。不過房老師，我也得跟你交個底，這房子空著就是損失。現在想租房的人多，你們要是決定不租，我這邊就得馬上把招租啟示貼出去了。你儘快跟家裡人商量好給我個準信兒，行吧？”
“好的好的，一定儘快，謝謝你。”房華連聲道謝，掛了電話。
她望向陽台外，心裡亂成一團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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