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一廈 第84章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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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老師？嗬，真是稀客啊。怎麼，今天又找到這兒來了？”他居高臨下說道，“我告訴你啊，房子的事，已經定下來了，字都簽了，板上釘釘！你再跑來折騰也冇用，就彆癡心妄想了！”
他那刻薄的話語讓房華感到一陣難堪，血直往頭上湧。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多想，脫口而出。
“誰癡心妄想了！張工，請您放尊重些！我來是找我大哥，不是來跟您爭房子的！我們自己家也要買房了，不勞您費心惦記那點舊賬！”
這話一出，房軍猛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房華，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微張。
“買房？”他重複了一遍。
張工冇料到是這個回答，愣了一下，但那點刻薄並未收起，“哦？買房是好事啊。”他陰陽怪氣道，不過房老師，我可提醒你，彆是為了跟誰置氣，或者覺得這邊冇指望了，就慌不擇路……”
房軍很快回過神來，臉色沉了下來，上前一步，擋在了房華身前。
“張工！”房軍猛地打斷他，“我妹妹家買房，是他們自己的決定，跟置氣不置氣沒關係，跟過去那些事更沒關係！他們往後過的是自己的日子，奔的是自己的前程，不勞您費心拉扯彆的。”
房華立刻介麵，“張工，謝謝您的提醒。其他的早就翻篇了，我們冇空多想，也請您不必再提。”
房軍重重地哼了一聲：“聽見冇？我妹妹妹夫有誌氣！自己掙！自己扛！不像有些人，仗著幾分舊交情，就想著拿捏彆人，欺負小輩！心眼彆太窄了！”
兄妹倆一唱一和，張工被這突如其來同仇敵愾的聯合反擊弄得啞口無言，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試圖維持體麵，動了動嘴唇，最終隻是悻悻地甩下一句。
“……行，行，你們自家的事，自己清楚就好！”
說完，他越過三人，快步走下剩餘的幾級台階，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單元門。
樓道裡恢複了安靜。
房軍喘著粗氣，他回頭看向房華，眼神裡有未散的怒氣，有如釋重負的暢快，更有一種半信半疑的探究。
“妹……你們，真要買房了？”
房華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哥，真的。我們……不能再等了。”
房軍沉默了片刻，抬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房華的肩膀。
“走，先上樓。跟哥好好說說。”
跟著房軍走進他那套老舊的房子，房華環顧了一下。屋裡靜悄悄的，茶幾上落著薄灰，沙發上隨意扔著兩件男式外套。
“哥，晉輝呢？冇在家？”房華在沙發一角坐下。
房軍煩躁地揮了下手，“彆提那臭小子。混完高中，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家裡蹲。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麵跟些什麼人鬼混，問他兩句就嫌我囉嗦，摔門就走！”
房華聽了，心裡有點難受。她知道這個侄子不省心，冇想到成了這樣。“孩子還小，慢慢教……”她乾巴巴地勸了一句，自己都覺得蒼白。
“教？他現在翅膀硬了，我哪還管得動？”房軍打斷她，搓了把臉，把話題拉回來，“不說他了，淨是氣。你剛纔說的……買房，是真的定下來了？看中哪兒了？”
房華放低聲音：“還冇最後簽合同，但……基本定了。”
她猶豫了一下，看向窗外，“哥，其實……剛剛張工有句話，雖然難聽，但冇說錯。”她自嘲道，“我們這次，真有點……慌不擇路了。我們要買的……是小產權房。”
房軍愣了一下，他知道這種樓盤的性質。他嘴唇動了動，勸阻的話馬上就要出口，這世道，誰不知道小產權房的隱患？但想到妹妹家的情況，想到正是因為自己的無能才讓她失去了單位的份額，那到了嘴邊的勸阻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故作輕鬆說道：“管他什麼產權！有房子住先！有個自己的窩，能遮風擋雨，比什麼都強！”他的語氣甚至帶著點蠻橫。
房華感激地看了房軍一眼，知道他是在維護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更現實的真相：“錢……我們湊了很久，自己攢的，加上……跟大姐、四妹，還有阿傑他們都借了點。”
“借錢買的？”房軍先是震驚。
隨即他急切道，“你怎麼不早跟我說？跟我還見外是不是？”
他“謔”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你等著！”
這突然的動靜讓一直安靜坐在房華身邊的錢寧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往房華身邊靠了靠。她不安地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舅舅，又仰頭看看眉頭緊鎖的房華。
房軍快步衝進了臥室。房間裡傳來抽屜開合的響動。過了一會兒，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存摺走了出來。
他站在客廳中央，低下頭，有些笨拙地翻開存摺，眯著眼，湊近了仔細看了看上麵的餘額，然後走到房華身邊，一把將存摺塞到她手裡。
“這裡麵還有兩萬，你拿去。”
房華有點冇反應過來，“哥！不行！這怎麼能行！”他急忙想把存摺推回去，聲音都帶了哭腔，“你準備要搬新家，哪裡不用錢？晉輝他……你總得給自己留點傍身的啊。這錢我不能要。”
房軍死死按住她的手，他看著房華，眼圈驟然紅了。
“你拿著！這錢……這錢我放著也是放著，心裡更不踏實……”他喘了口粗氣，頹唐道，“不瞞你說，這原本是……是攢著打算回村裡，跟阿傑一起，把老宅翻新或者重蓋的錢。那時候心裡還有個念想，覺得根還在那兒，媽也住得舒坦……”
他頓了頓，笑了一聲，“可後來，阿傑他們不是一聲不吭在鎮上買了嗎？他們這一買，回去建房的念頭，也就徹底斷了。我這心氣兒……也跟著泄了。”
“之前手裡比這還多點，那段時間心裡憋悶，覺著攢著也冇啥意思，渾渾噩噩的，也就……胡亂花了些。現在想想，真是……”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你就當幫哥收著，放我這兒……指不定哪天就被那不成器的東西騙走糟蹋光！給你，我放心！”
聽著房軍說的話，房華的心酸澀無比，她用力搖頭。
房軍說出了壓在心底很久的話。
“當初……當初單位房那事，哥冇用……冇能給你爭過來……哥這心裡……一直堵著……對不起你……現在你要買房，哥……哥說什麼也得幫！一定得幫！”悲傷和自責讓他終於忍不住，淚水滾落下來。
這時，錢寧突然跑到茶幾邊，抽了兩張紙巾，然後邁著小步子走到房軍麵前，怯生生地將紙巾遞了過去。
“舅舅……你彆哭……”她小聲地說。
這個舉動，讓沉浸在痛苦中的房軍猛地一愣。他低頭看著錢寧關切的眼神，看著那遞到麵前的紙巾，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過紙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努力想對錢寧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舅舅冇哭，舅舅是……是眼睛進沙子了。”他聲音依舊沙啞，但刻意放柔了些，生怕嚇到孩子。
房華看著這一幕，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哥！你彆這麼說！快彆這麼說！冇事的，真的冇事的！”她的淚水也奪眶而出。
“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註定是抓不住的，強求不來……老宅的事也一樣，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不怨，真的不怨……你也彆老是折磨自己……這錢，我……我拿著，我拿著就是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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