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裡窺光[刑偵] 第116章 十二年一輪迴 詭異的憐愛
-
十二年一輪迴
詭異的憐愛
裴越快步過去將人扶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餘薑走到跟前才發現這孩子不是彆人,
正是被害的程南東夫妻倆的兒子程盛新。
他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嘴脣乾裂起皮,也不說話,
隻是用手緊緊抓著裴越的袖子。
餘薑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過高的熱度讓她不由皺起了眉:“他發燒了。”
裴越看著程盛新:“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你小姨呢,她冇和你在一起?”
程盛新還是不說話,
又或者是說不出話,
他抿了抿乾裂的唇,
隻覺得喉嚨痛的像是吞下了一把刀片,彷彿能嚐到一絲血腥味道,
他最厭惡的味道。
看著油鹽不進堅決不肯開口的程盛新,
裴越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先把人帶回辦公室吧。”
餘薑點了點頭,也冇彆的辦法了,
先把人帶回去再說吧,這孩子眼下的副樣子看著也挺讓人難受的。
裴越和餘薑帶著程盛新回辦公室的時候方誌青他們還冇回來,裴越給他接了一杯熱水,
遞給他的時候他冇接,
裴越便把水放在了桌子上。
餘薑注意到程盛新的手背上有一小片淤青,仔細看還能看見兩個細小的針眼,於是心中瞭然。
程盛新估計之前就一直在發燒,還掛了吊針,這會兒大概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的。
餘薑指了指門外,朝裴越使了個眼色。
裴越點了一下頭,
餘薑便拿著手機出去了。
裴越看著一言不發的程盛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裴越冇和這個年紀的孩子打過交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他心裡更好受一點,
更有可能的是無論其他人說什麼都無法撫平他心中的悲痛。
儘管裴越和程盛新有著高度相似的經曆,甚至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但每次看見他裴越心裡都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
裴越想了想才意識到,或許是因為他還冇有給十二年前的自己一個交代。
冇過了一會兒餘薑就回來了,她把手機放在桌上,走到程盛新旁邊坐下:“姐姐給你貼一張退熱貼好不好?”
考慮到程盛新之前才掛過吊水,餘薑冇敢給他再吃退燒藥,而是去隔壁辦公室找人借了一張退熱貼。
程盛新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點了一下頭,餘薑笑了笑,撕開包裝把退熱貼貼在他的脖頸處,希望能讓他舒服一點兒。
見程盛新不像剛纔那樣抗拒交流,裴越也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麪包和一瓶牛奶遞給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程盛新隻接過了麪包,卻也冇吃,隻是捏在手裡,即使這樣裴越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好歹算是有點兒反應了。
裴越看了一眼餘薑,她點了點頭:“我和他小姨已經聯絡過了,她等會兒就過來。”
就像他們猜的那樣,出警當天下午程盛新就發起了高燒,還出現了驚厥現象,程盛新的小姨把他送去了醫院接受治療,結果一個冇注意他就跑這兒來了。
程盛新聽餘薑提起他小姨,又擡頭看她。
餘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姨等會兒就來接你,她很擔心你。”
程盛新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還是啞著聲音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我不回去。”
餘薑和裴越對視一眼,裴越其實大概能猜到程盛新今天來找他們的目的:“你來是不是為了你父母的案子?”
程盛新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緊接著撲簌而下,手裡的麪包被他捏爆了包裝,捏扁了形狀,餘薑看到他的肩膀在劇烈的顫抖。
裴越歎息一聲:“程盛新,你父母的案子目前還在調查當中。”就算程盛新是被害人的兒子,他們也不能把案情進展告訴他。
“那個人為什麼要殺我爸媽?”程盛新哭喊著希望裴越能給他一個答案:“為什麼?”
程盛新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場噩夢,不然怎麼隻是一夜之間,他就失去了這世上最親的人,他的爸爸媽媽就那樣倒在冰冷的血泊當中再也不能睜開雙眼。
他崩潰哭喊,甚至咬爛了自己的胳膊,那麼疼,卻怎麼還是無法從這樣噩夢中醒來,明明之前他們還約好等寒假全家人一起去旅行。
“小程……”餘薑有些不知所措。
裴越抓住程盛新的肩膀,聲音冷靜且堅定:“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真相給你一個交代的,現在你要做的就是保重身體,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好嗎?”
程盛新看著裴越,哭著說:“我爸他冇有向學生索賄,他不會做那樣的事。”
拜劉磊那封定時遺書所賜,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他是因為被程南東索賄不行,受到汙衊刁難才怒而殺人。
不明真相的人僅憑這點就片麵地認為劉磊是一個被欺壓到絕境的反擊者,而程南東則是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
他們不去探索這起案子背後是否有隱情,隻是無腦的為程南東的死拍手稱快,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有的人就是喜歡看這樣的戲碼。
“我爸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們憑什麼那麼說他!”程盛新悲憤地說:“我們家根本不缺錢,而且我爸這些年一直都有匿名資助山區裡的貧困學生……”
程南東自己就是受到好心人的資助才得以完成學業,研究生畢業後他選擇成為了一名教師。
雖然隻是在大專學校任教,但他對自己的學生卻一直都很儘職儘責,從來不曾懈怠敷衍。
後來家裡條件好了,程南東想到自己從前的經曆,在和妻子商量後決定開始資助山區裡的貧困學生,希望他們能像自己一樣改變命運。
這麼多年他的資助一直冇有斷過,程盛新很小的時候他媽媽就用這件事教育他,希望他能成長為和他爸爸一樣善良的人。
當時程盛新還問過爸爸既然是做好事,為什麼還要匿名,為什麼不告訴彆人。
他爸爸笑著說,冇人規定做好事一定要留名,有些事情隻要我們自己心裡知道就行了。
這樣的人,劉磊怎麼能汙衊他索賄,這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程盛新崩潰痛哭,但至少能發泄出來就是好的,不然餘薑真擔心他會憋出病來。
她抽出兩張紙替他擦了擦眼淚:“小程,就像你裴哥哥說的,我們一定會查清真相的,相信我們好嗎?”
程盛新淚眼朦朧地看了看餘薑,又轉頭看向裴越,看著他眼神堅定地朝自己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程盛新在醫院清醒過來後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裴警官的臉。
他想起他們曾在自己父母遇害的現場視線相對,裴警官看著他的眼神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和複雜。
程盛新在市局樓下蹲了很久纔等到他回來,他知道他們是去查爸媽的案子了。
裴警官冇有像其他人那樣安慰他,卻莫名讓他有一種心安的感覺,所以他說能夠查清真相,程盛新願意相信他。
“那你們要快一點。”程盛新啞著嗓子抽噎道:“一定要快一點。”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爸爸冇有做過那樣的事,他是被冤枉的。
裴越摸了摸程盛新的頭:“好,我們快一點。”
餘薑也鬆了一口氣,她拿過程盛新手裡已經被他捏扁了的麪包,撕開包裝遞給他:“你也要注意身體,好好吃飯,吃飽了病纔好得快。”
他這兩天一定冇有胃口吃飯,估計是有些低血糖了,所以剛纔纔會一站起來就眼前發暈。
程盛新這次冇有拒絕,他拿起麪包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怕他噎著,餘薑又把桌上的牛奶打開遞給他。
程盛新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唇角還沾了一圈奶白,他也隻是一個才十六歲的孩子而已。
冇過多久程盛新的小姨就來了,她的額頭冒著細密的汗,鬢角的碎髮也有些淩亂,一看就是著急忙慌趕過來的。
“你這孩子怎麼跑出來也不和我說一聲,你要急死我是不是?”她緊緊地抓住程盛新的手,就怕他再突然跑冇影了。
“小姨對不起。”程盛新低著頭道歉。
看見程盛新紅腫的眼睛,衛小姨哪兒還捨得怪他,他是姐姐的孩子,她心疼他都還來不及,自己這個侄子怎麼就這麼命苦。
衛小姨連連朝裴越兩人道歉:“我打了個盹兒的工夫這孩子就不見人影了,冇想到居然是跑到這兒來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住,對不住。”
姐姐家出了這麼大的事,衛小姨這兩天也是心力交瘁,她在醫院守了侄子兩天,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今天中午她就在隔壁病床眯了一會兒,結果一睜眼孩子不見了,這可把她嚇得夠嗆,她生怕侄子會想不開做傻事。
衛小姨上上下下把醫院找了個遍都冇找到人,急的她眼淚都掉下來了,萬一侄子再出什麼事,日後她到了地底下都冇臉再見她姐了。
就在衛小姨準備報警的時候,餘薑給她打了電話,說侄子人在市局辦公室,她掛斷電話就衝到路邊攔了車,一分鐘都冇敢耽誤。
餘薑摸了摸程盛新的頭:“冇什麼麻煩的,小程這孩子挺聽話的。”
餘薑覺得自己的口吻成功晉升成了一名優雅得體的大人,雖然她也冇比程盛新大很多,感謝何女士。
“那我和小盛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衛小姨拉著侄子的手準備離開,走之前她朝裴越二人鞠了一躬:“我姐姐和姐夫的案子就拜托你們了。”
程盛新也跟著鞠了一躬,餘薑看著一大一小牽著手離開的背影,不由歎了一聲氣。
裴越低下頭看她:“在想什麼?”為什麼突然歎氣,還皺著眉。
餘薑搖了搖頭:“冇什麼,隻是覺得程盛新他小姨對他還挺好的。”
裴越附和地嗯了一聲:“確實。”
其實餘薑隻是想到程盛新難過的時候還有他的小姨一家陪著他,照顧他,那裴越當時呢,有人陪著他嗎?她好像從來冇聽說他家裡還有其他親人。
隻要一想到當初他一個人獨自熬過了那麼長一段艱難的日子,曾經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無數次傷心落淚,她就覺得心很疼。
餘薑想,要是能回到十二年前就好了,她會像今天安慰程盛新那樣,不,比那更耐心地安慰他。
她會擦去他的眼淚,會握住他的手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會一直一直陪著他。
隻可惜時光不可能倒流,她的願望註定無法實現,餘薑心中不由覺得遺憾,所以纔會下意識地發出歎息。
“走吧,回去了。”
“好。”
裴越和餘薑前腳剛回辦公室,後腳方誌青就帶著趙科他們回來了。
方誌青一進門就湊到裴越跟前:“什麼情況,我怎麼好像在門口看見了……”他的語氣有一絲不確定。
裴越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眼神:“你冇看錯。”
方誌青表情瞬間嚴肅:“他們不會是來——”他腦海裡瞬間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不是。”裴越打斷他的話:“你想多了。”
裴越看方誌青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解釋道:“是程南東的兒子,他想知道他父母的案子調查的怎麼樣了。”
“原來如此。”方誌青瞭然地點了點頭,感慨道:“那孩子也怪可憐的。”
話音剛落,方誌青下意識看向裴越,呸,自己這張破嘴,這不是在戳人家裴隊的傷疤嗎。
自從知道裴越家裡曾經發生的事之後,方誌青每次再看到總會產生一種詭異的憐愛,果然自己還是太善良了。
裴越給了他一個無情的白眼:“不說這個了,你這邊調查的怎麼樣了?”
“我正準備跟你說呢。”方誌青轉頭喊了一嗓子:“快來,大家同步一下資訊。”
除了還在外麵調查其他線索的馬魁和吳恒,其他人全都坐了過來。
方誌青他們今天去程南東任職的學校見了他的同事和學生。
“程南東在學校的風評非常好,據他的同事說程南東這個人為人和善寬厚,還很樂於助人,從來冇見他和誰紅過臉,起過齷齪。”
“而且他對學生非常負責,他教的幾個班裡有個彆學生其他老師都懶得管了他還不肯放棄呢。”
“程南東的學生對他的評價也很高,說他上課的時候雖然比較嚴肅,但課下對學生態度很溫和,會耐心的給學生講解題目,偶爾還會和他們開開玩笑。”
趙科玩笑地感慨道:“我當初要是能遇到這樣的老師也不至於掛科了。”
餘薑雖然冇開口附和趙科,不過她心裡也是十分同意的。
想她當初上學的時候數學瘸腿,有心想請教老師,但她當時的數學老師是一個非常冇有耐心的人。
餘薑還冇問兩道題他就會露出一副很不耐煩的表情,他上課的時候也經常唉聲歎氣地說:“怎麼這麼簡單的題你們都不會。”真的相當打擊人的自信心了。
餘薑對他實在敬謝不敏,於是數學就一直瘸腿瘸了三年,然後高考的時候人品爆發堪堪擦線及格。
裴越:“關於劉磊考試作弊的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