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詩 你好
-
你好
派出所,調解室。
楚昭年搓了搓手,不是冷,而是有些緊張,楚麗雁坐在他的旁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給他一點勇氣。
他深呼吸幾下,感覺還是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想,”他開口,嗓子有些不舒服,於是咳了咳,“我想打個電話。”
楚麗雁點點頭,讓他去外邊走廊打電話去了。
楚昭年看著手機,其實想了好久,或許也隻有一會,按出撥通鍵的時候,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喂?”電話那頭聲音響起來,莫名的,楚昭年放鬆了下來,“昭年,早上好!”
“早上好,”楚昭年笑了笑,後腦勺抵在了牆上,有些冰涼,“你剛起來?”
“唔,你猜?”
“我猜你剛起來。”
那邊傳來類似“咘咘”的聲音,“猜錯了哦。”
“好吧,那你在哪兒?”
“在一個你想不到的地方,”榮知正的語氣充滿蠱惑,“你要不猜猜?”
“咖啡店?”
“學校?”
一連猜了好幾個,榮知正都說他猜錯了,走廊傳來了腳步聲,楚昭年下意識看去,與此同時電話裡的聲音響起,有迴音。
“在你不告訴我今天你要來的地方。”
他怔怔地放下手機,那人看著腿超長的,一手收起手機放在兜裡,朝他揮了揮手,“嗨!”
楚昭年猛地站了起來,“你怎麼在這啊?”
“因為我知道某個人現在一定非常需要我啊!”榮知正朝他笑笑,楚昭年結結巴巴,“你,你怎麼知道的,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
“因為我有眼線啊。”榮知正一把攬住他的脖子,朝他笑著,“是不是很感動?”
是的,很感動,甚至是要哭出來的那種,他低頭狀似無意擦掉了眼淚,再擡頭的時候眼睛有些紅紅,“超感動的。”
於是榮知正笑得更加燦爛了。
傅敬元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著後座兩位大人的情緒,不禁開口,“你們緩一緩,爸,我後邊有紙巾,你給媽擦擦眼淚,一會都哭腫了。”
傅銘昌一手攬著陶寶君,後者接過了紙巾,低著頭擦著淚,可是止不住的淚往下落。
在飯桌上聽到兒子的話,她有一瞬間,大腦是空白的,整個人就像是被凍結了,手腳發麻,意識出竅,直到元元過來抱住她,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的時候,她才緩緩地回到人間。
她在丈夫的懷裡放聲大哭,淚眼朦朧中,她看見傅銘昌的眼睛,也像是紅了。
他們匆匆忙忙就出了門,隻來得及拿了一件大衣。這會在車上她有些懊悔,“我是不是應該穿得漂亮一點?”
要是孩子見到她這副模樣,覺得自己不重視他該怎麼辦?
“冇事,媽,”傅敬元說著說著,也有些哽嚥了,“你不用打扮就很漂亮了。”
傅銘昌看起來比他們都穩定,“你能開嗎?不能靠邊停車我來開車吧。”
“冇事,就剩幾分鐘了。”
傅敬元不語,隻是默默在限速內踩著油門。
“常警官。”傅敬元走得很快,常警官和他握了握手,“我爸我媽,”他說著往後邊看,冇忍住問:“昭年他們來了嗎?”
常警官點點頭,“來了有一會了,在會客室那兒,我帶你們進去。”她說著晃了晃手上的檔案袋,裡麵是dna報告,“就等著你們了。”
會客室的門被打開,坐在裡邊的人齊齊擡頭看去,榮知正手上一緊,是楚昭年的緊張,可當下他的驚訝也不比楚昭年少。
傅敬元一進來就看到了坐在兩個人中央的楚昭年,看夠了之後纔看向旁邊的兩個人,一個據說是福利院院長,可另一個他皺眉,怎麼榮家的人也在這。
剛看到楚昭年,陶寶君的淚又下來了,她總算知道為什麼有一句話叫做母子連心了。
傅敬元趕緊把人扶著坐下,楚昭年有些坐立難安,場麵差點亂成一鍋粥了。
好不容易麵對麵坐好,常警官都鬆了一口氣。
“你們也都彆緊張,”常警官說,她把手上的檔案袋拆封,拆到一半覺得不太對,怎麼感覺這視線那麼炙熱呢,擡頭一看大家都緊緊盯著她的動作,差點讓她不知道怎麼拆了。
白色的紙張被拿了出來,常警官翻到後邊結果頁,還冇說話呢,臉上的笑容先讓人知道了些什麼。
楚麗雁欣喜,轉過頭去看楚昭年,眼中有淚,“昭年。”她隻是喊他的名字,冇有說話。
楚昭年想了很多次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能夠遇見自己的親人,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場麵呢?
是激動的,還是哭泣的。
但到了現在,他冇想過這樣的場麵。兩邊人就這樣對坐著,那位女性坐在位置上再次哭泣,旁邊的人扶著她,另一位——在咖啡店見過的那位青年人,在聽到了結果之後,眼睛裡迸發出了欣喜的色彩——應該是欣喜吧。
他一下子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握住了榮知正的手,朝他尋求幫助,他轉過頭去看他,榮知正朝他微笑著,讓他不要緊張。
說起來,也不是緊張。他就是,就是忐忑、膽怯。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成語,近鄉情怯。或許把這個詞改一改,近親情怯。
心跳如鼓擂,彷彿自己陷入了一個真空地帶,周遭的哭聲、說話聲漸漸離去,剩下的是榮知正的體溫和呼吸。
榮知正把他扶起來,楚媽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安慰,也像是讓他冷靜。
常警官看著這個場麵,內心也是感慨無比,她說:“那要不我把空間留給你們?我就先出去了。”
楚麗雁抿了抿唇,想說自己也出去來著,但是榮知正拉住了她,“楚阿姨,你應該留在這。”
這個時候,榮知正倒比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像是個大人了。
而這個小大人卻被楚昭年死死地牽住手,他轉過頭來,有些祈求:“你陪陪我。”
“好。”榮知正非常快地回答,他說過了,隻要楚昭年有需要,他就會在他旁邊。
傅家這邊,欣喜過後則是緊張和不安,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這第一句話,他們有很多想問的,可是不知道該問哪一個。他們這會站在一旁,中間冇了桌子的阻擋,伸出手就能觸碰到。陶寶君很是膽怯,欲言又止,比言語先出現的,是她的眼淚。
傅銘昌終是冇忍住,在一旁默默地哭泣,榮知正不小心瞥到了,有點被驚嚇到了,好怪,再看一眼。
不過他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楚昭年身上,他晃了晃相牽的手,楚昭年歪頭看過來,他比了個口型:“說句話。”
可是要說什麼呢?楚昭年不知道,他腦子亂亂的,舔了舔嘴唇,感覺有些乾了。再開口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哽咽,聲音有些破了,他像是下意識的,在看到對麪人的眼淚時,他說:“不要哭了,眼睛要腫了。”
他說完好像又覺得有點生硬了,看向榮知正想要尋求幫助。
結果對麵的女性飛快擡手擦乾眼淚,放下手的時候,明明還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呢,卻扯出了一個笑,“不哭了,不哭了。”
傅敬元輕聲應和:“是啊,都不哭了,今天是咱家的好日子。”
大喜的日子,還是不要流那麼多眼淚好了。
陶寶君伸出手,又收了回來,她問:“你好嗎?”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萬千句想問的話終抵不過這一句,你好嗎?
在我們把你搞丟的日子裡,你過得好嗎?吃飽穿暖了嗎?過得還開心嗎?
楚昭年眨眨眼,覺得眼睛有些熱,他點點頭,\"我還好。\"
陶寶君點點頭,終於冇忍住,淚再次落了下來,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的孩子——抱住這個再次回來的,已經比她高的寶貝,“謝謝你。”
謝謝你還活著,真的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