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區偽裝者 第11章 迪南的警告
伴隨著喬爾的話音落下，四周的場景再次扭曲、模糊。
在離開訓場之前，手快的文森順手抓起了槍械工作台上的一副降噪耳機戴在自己頭上。
強烈的失重感襲來，下一秒，腳下傳來了踩在枯草與泥土上的堅實觸感。刺眼的陽光和帶著泥土腥氣的微風，替代了訓練場的無菌環境。
他們出現在一片荒野中，遠處是連綿的丘陵，眼前是幾棟破敗的農舍，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裡麵的紅磚。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硝煙味。
【任務目標：前往農場西側的汽車旅館，取回情報箱。】
【警告：在任務區域死亡，您將損失所有攜帶的裝備與物資。】
係統的提示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一閃而過。
「這裡就是農場？」戰車端著他的輕機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看起來跟鄉下老家似的，沒什麼了不起嘛。」
「彆大意。」真尋壓低了聲音，他已經找了一處矮牆作為掩體，「論壇上說，這張圖的遊蕩者ai非常聰明，而且重新整理點很刁鑽。」
「我不是騙子」則掏出了一個實體的小本子和筆，開始快速記錄著什麼：「東部出生點，坐標xxx，xxx，視野開闊，附近有三棟可搜尋的獨立農舍……」
隻有文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混合著痛苦與熟悉的戰栗。
這裡……他認識這裡。
這裡根本不叫農場。
這裡叫喬木鎮。
那個燃燒的皮卡，那個被一槍打爆頭顱的司機，那個死在自己懷裡的同伴……無數被係統定義為「寫入失敗」的記憶碎片，此刻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與眼前的景象完美重合。
「喂，李，發什麼呆呢？」戰車回頭催促他，「教官讓咱們先搜尋這幾間破屋子，找點能用的東西。」
戰車說著，已經一腳踹開最近那棟農舍的木門，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白癡！」
真尋和「我不是騙子」同時在隊伍頻道裡罵了一句。這麼大的動靜，生怕幾百米外的敵人都聽不見。
真尋迅速移動到屋外提供警戒，「我不是騙子」則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像隻狐狸一樣檢查著每一個角落，生怕錯過任何有價值的物資，或是踩到什麼陷阱。
文森終於動了。
但他沒有跟進那棟被踹開的屋子，而是徑直走向靠近馬路的另一側，那裡有一堆被隨意丟棄的破舊木箱，上麵蒙著厚厚的灰塵。
這個角落，不起眼，也沒有任何係統標識的物資重新整理提示。
戰車和真尋他們根本看都沒看一眼。
文森走到木箱前，蹲下身。
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畫麵：那個戴著藍色工帽的司機，就是蜷縮在這個角落，在臨死前，將一卷繃帶塞進了木箱的縫隙裡，那捲繃帶好像就是他從文森的皮卡裡偷的。
他的手伸了進去，在滿是蜘蛛網和灰塵的縫隙中摸索。
指尖傳來熟悉的觸感。
他抽回手，一卷嶄新的軍用繃帶和一小瓶白色藥片的止痛藥，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獲得：軍用繃帶x1】
【獲得：止痛藥x1】
係統的拾取提示彈出。
這一切，都被幾十米外，剛剛從屋子裡出來的「我不是騙-子」儘收眼底。
他的動作停住了，臉上的商人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凝重與困惑。
怎麼可能？
他剛才把旁邊那間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連老鼠洞都檢查了，可是唯獨沒看那幾個破木箱子，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附近沒有任何物資重新整理點。論壇上所有公開的情報裡，也從未提過這個角落。
這個叫「李」的男人，就像是提前看過攻略一樣，徑直走向一個根本不可能有東西的地方，然後拿出了一卷繃帶和一瓶藥。
這不是運氣。
這事簡直就是預知。
「我不是騙子」默默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文森的id「李」後麵，重重地畫上了一個問號。
此刻的文森心裡同樣泛起了驚濤駭浪，為什麼自己那時遇襲時發生的事情，遺落的物品，會實時的出現在這裡，而且隨著他和這些熟悉的物品還有場景的接觸，一些在它記憶深處的碎片開始浮上水麵，
這個農場，他之前來過，而且絕對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不僅僅隻是遇襲的那一次。記憶在他的腦海中翻湧，眼前所有的地形和建築開始線條化，同時一些泛著白光的小亮點開始顯現出來，線條逐漸散去，那些有著白色外形邊框的物品卻依然保留在了文森的視野中。
這是?
可以獲取並帶出戰局的那些物品？
「嘿！你們看我找到了什麼！」
這時戰車興奮地從屋子裡跑出來，手裡舉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雙管獵槍，在文森的視野中，那隻獵槍同樣泛著微微的白光，即便間隔十幾米外也是一清二楚。
「槍裡居然還有兩發五號散彈」
「彆吵！」真尋立刻製止了他，同時在隊伍頻道裡發出警告，「我聽到北邊有動靜，不止一個人！」
就在這時，教官喬爾的聲音再次響起。
【指令更新：放棄搜尋，立即向北，穿越北麥田，前往回收站，快！】
喬爾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促。
接到命令，小隊立刻開始移動。
戰車抱著機槍衝在最前麵，真尋在他身後提供策應，「我不是騙子」則跟在最後，時不時回頭觀察。
文森走在隊伍中間，沉默不語，他在努力的回想著上次在眼前這條公路上被伏擊時的全部記憶，殘破的燃燒過的卡車，說明這裡距離他被擔架抬走的喬木鎮很近。
他們很快來到了一片廣袤的麥田前。金黃色的麥浪隨風起伏，看起來像一幅寧靜的田園畫。但在文森眼中，這片美麗的麥田，卻是一片死亡之地。
「停下。」
就在戰車一隻腳即將踏入麥田的瞬間，文森開口了。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動作都為之一頓。
戰車不耐煩地回頭：
「又怎麼了？李，教官讓我們快點穿過麥田，你彆磨磨蹭蹭的！」
文森沒有理會他，隻是抬起手，用手指了指南邊遠處，公路對麵的南麥田中夕陽下有一片陰影，那是一座孤零零的二層小樓，紅色的屋頂在陽光下有些刺眼。
「那裡，有狙擊手。」他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
「狙擊手？」戰車嗤笑一聲，「我眼睛都快瞪瞎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我說兄弟，你是不是玩恐怖遊戲玩多了，看哪都像有鬼？」
「我不是騙子」沒有說話，他睜大了眼睛，朝文森指的方向仔細觀察，但看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
「什麼都沒有。那屋子的窗戶都是黑的，看不清。」
真尋也舉起了步槍上的四倍鏡，他比「我不是騙子」看得更清楚，但也同樣一無所獲。
「李，你確定嗎？沒有任何熱成像或者反光的跡象。」
真尋的語氣帶著詢問，但比戰車的嘲諷要客氣得多。
文森沒有再解釋，他知道真尋看的地方不對，
他隻是看著那棟小屋，記憶中，一個固執的老人，正端著一把老舊的莫辛納甘步槍，在房頂上的陰影裡，注視著這片屬於他的土地。
那個老人，叫老迪南，小傑克幫他修好了那隻莫辛納乾瞄準鏡的底座，文森清楚的記得小傑克說過，他會給所有入侵者一次警告。
就在小隊其他人猶豫不決的時候，戰車準備再次邁步的瞬間。
「咻——砰！」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和清脆的槍響幾乎同時傳來！
一顆子彈帶著呼嘯，精準地打在戰車腳前十公分不到的泥土裡，激起一小撮塵土。
整個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戰車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凝固，變成了煞白的驚恐。他能感覺到子彈擦過空氣時帶來的那股灼熱氣流，這個該死的遊戲，做的也太真實了，如果剛才他再往前一步，這顆子彈打穿的就不是泥土，而是他的腦袋，聽說著遊戲疼感做的也很真實，他頓時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真尋和「我不是騙子」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立刻蹲下，尋找掩體。
「我操……」戰車過了好幾秒才爆出一句粗口，聲音連同自己的腿都在發顫。
【喬爾：他是對的。有狙擊手。所有人立刻隱蔽！李，你是怎麼發現的？】
教官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語氣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驚訝。
文森沒有回答。
他腦子裡回響的是小傑克的話：「老迪南隻給一次警告，不管是誰，如果不離開，下一槍就會直接命中。」
他蹲下身，對已經嚇傻了的三個隊友下達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想死就聽我的。那個狙擊手隻給一次警告，現在我們已經被鎖定了。從這裡直穿麥田是自殺。」
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與周圍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那怎麼辦？繞路嗎？」真尋急切地問。
「來不及了。繞路北邊樹林的小路需要時間。」文森搖頭，「跟我走。沿著麥田邊緣那條排水溝，匍匐前進。不要抬頭，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他說著，第一個俯下身，鑽進了那條不到半米深，長滿了雜草的淺溝裡。
戰車這次沒有任何廢話，他那壯碩的身體笨拙地趴下，緊緊跟在文森身後。真尋和「我不是騙子」也立刻照做。
四個人像四條泥鰍，在淺溝的掩護下，一點點地向前蠕動。溝渠和灌溉用的粗大水管成了他們最好的天然屏障，完美地遮蔽了南邊小屋的射界。
「我不是騙子」趴在最後，他看著前方那個帶領著隊伍前進的沉默背影，小本子上的那個問號，被他用無形的筆，劃掉，然後換成了一個巨大的，血紅色的感歎號。
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在玩遊戲。
他像一個真正的幽靈，一個早就死在這片土地上，卻又重新歸來的幽靈。
他知道這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