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丁|野狗的傳說 第六章 往事如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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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線
齊恒心一腳踹開垂老生鏽的鐵門,他用右肩頭和臉夾著手機,他的左手則提著兩袋盒飯,右臂下方塞了一遝薄薄的檔案。動作煩躁地將盒飯摔在黃梓明麵前,語氣則溫和地對手機話筒道:“行,謝了,有空再找你吃飯。”
“謝謝爸爸的救命之恩!喔!還有水煮牛肉!”黃梓明餓狼撲食般撕裂塑料袋,迫不及待地進食。“可惜我們的楊潭建教授吃不了一丁點辣……你說,我們潛入他家,往他的菜裡下辣椒粒,這個主意怎麼樣?”
“辣椒粒?”齊恒心一臉鄙夷,為黃梓明貧乏的想象力。“聽說有一種魔鬼辣椒粉,舌尖隻要碰上幾點粉末,就疼痛不止。要下就下狠的。”
“然後他就會腹瀉不止,我們再把他的廁所門鎖上。”
“再提前將裡麵的衛生紙全偷出來。”
正在想象之海蛙泳的兩人對視,相繼噗嗤一笑,不知是為那莫名其妙的幼稚,還是為這難以名狀的默契。
“偷”了黃梓明的咖啡粉,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黑咖啡,齊恒心看著埋頭乾飯的黃梓明道:“好訊息和壞訊息,你想先聽哪個?”
“當然是好訊息啊。”
“好訊息是我找到了朱知瑾的個人資料、當年的官方通報,還有案發後學校論壇的討論貼。”將檔案遞給黃梓明。
黃梓明的手指飛快翻頁,一目十行地掃視上麵的文字和圖片,嘖嘖稱奇地讚歎:“高效啊,學霸老闆。不到三天就能搞來這麼多的資料……連學姐當年參加院誌願者活動的照片都能弄來,還是高清的嘞。”這份薄薄的檔案相當下飯,黃梓明舀上一大口米飯往嘴裡塞。
“我請我同鄉的弟弟幫的忙。他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辦法弄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齊恒心的語氣裡流露出驕傲,低頭看向埋頭乾飯的某仁兄,語氣一變:“還有兩個壞訊息。一是調查署曾發公告,證實當年朱知瑾和前男友的感情發生了變故,為情所困,繼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調查署對外堅持這起案件同楊潭建冇有關係。
“我的同鄉冇有找到學姐的前男友,但查到了她研一時的舍友,但現在已經聯絡不上她了。我們也找不到朱知瑾在校期間有什麼好友——這是的其中一行。“上麵有寫項目調研的時間,根據時間推斷,朱知瑾是在調研期間跳lou的。如果我們找不到朱知瑾在學校的熟人好友,可以從這個研究項目的成員入手調查。”
齊恒心又翻開另一頁,找到了更詳細的人員名單。“根據楊潭建的工作風格,他更喜歡按年級分組工作,我建議可以找和朱知瑾同期的研究生打探訊息。”他的手指在六個人名上畫圈。
“既然這個研究項目是由楊潭建牽頭領導的,你說,這六位學長學姐的屁股會不會偏向我們的楊教授?”黃梓明一邊拍照記錄,一邊問。
“會。這裡麵估計有好幾位是楊教授的直係學生。”
尷尬的氣氛駐足在二人之間,誰也挪不走它。他們隻是各忙各的,冇人開口戳破這突然的阻滯:拿到這六位前輩的聯絡方式不是什麼難事,但在撬開這六個人嘴的同時,還要讓六人對楊潭建閉嘴,就是一件難事——畢竟他們妄圖莽撞地從陌生人的嘴裡摳出一位逝者的生前事。
兩人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唸叨六位前輩的名字,記背到最後,六人成了兩人腦海裡熟悉的陌生人——卻冇人有勇氣決定找誰溝通。
“7月15號?我記得朱知瑾是誌願者協會的成員。”黃梓明丟下這句話,轉身又埋頭在一堆舊報紙中。奮戰良久後,從中抱出一遝報紙。“應該是這堆。”
黃梓明告訴齊恒心,誌願者協會通常會在暑假期間組織幾場大型活動。“你剛剛的分析給了我思路,如果我們能找出朱知瑾si前參加過哪場活動,找到和她比較熟識的社員,冇準能打聽到一些不會被楊潭建影響的訊息。”
因為當年的資金貪汙醜聞,學校格外重視誌願者活動,期望能通過公益形象洗刷有所破損的形象,因此七月初的誌願者活動較往年來得熱鬨。兩人在一張張或模糊不清或過度曝光的合照中,鎖定了朱知瑾的身影——她當時一共參加了三場活動,均在去世前的一個月內。
黃梓明對著彙總的資料感歎:“哇……一個月參加三場校外誌願者活動,還要兼顧項目調研,那時應該還是期末考試周吧——這位學姐不用睡覺的嗎?”
“這裡麵有三個誌願者同時也是楊潭建研究隊伍的組員。”齊恒心將報紙兩兩對比,眯著眼仔細辨彆。
“好,那我們就找這三個人。”黃梓明率先決定。迎著齊恒心不信任和質疑的眼神,他語氣不改地解釋:“他們和朱知瑾一樣,流連於誌願者活動和項目調研,這說明在朱知瑾si前的一個月裡,他們和學姐的行動路線是高度重合的。他們是我們能找到的,繼楊潭建後,最熟悉朱知瑾的人了。而且這三個人似乎都熱心公益,如果朱知瑾真的遭遇過不公之事,他們這種人應該更容易開口。”
這番話結束後,連黃梓明自己也被說服了。他強調:“我們冇多少時間了,既然要在下個月前揭發楊潭建,就不能猶豫不決。”
十字路口前猶豫,綠燈就轉瞬即去。
隻是覓得潛在的線人,並不意味著之後的調查便一帆風順。兩人從資料室重返“據點”,惴惴不安地捏著三個不同的手機號碼,吊著一口氣,輸入第一個手機號碼,按下撥打鍵,卻先吃了個閉門羹。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齊恒心冇讓情緒陷入沮喪,迅速遞上第二個號碼。
黃梓明聽著聽筒裡的嘟聲,心裡不自覺地祈禱——接電話,接電話,學長,前輩,帥哥,接電話啊……
祈禱似乎真的奏效了,電話裡的一聲異響喚起了黃梓明的注意,他正襟危坐,手裡抓著兩人擬好的詢問稿:“喂,請問是胡達學長嗎?”
【“我是。請問你是?”】話筒裡傳來一道較普通男人更低沉的嗓音。
“您好,我是池宗大學的大三學生……是朱知瑾的弟弟。”
齊恒心猛然扭頭,驚愕地瞪著黃梓明——後半句話,是黃梓明擅自改動的台詞。他一巴掌拍在黃梓明的後背上,響亮的巴掌聲飽含憤怒。
“我知道學長您是姐姐的同學,想問您知不知道姐姐在池宗大學的事情。”
【“知瑾的弟弟?怎麼會問到我這裡?”】有一秒鐘,手機裡的聲音似乎離得遠了些,而後重新恢複。
“姐姐有提過您的名字,當時還說會參加誌願者活動,還有研究項目什麼的,所以決定那個暑假裡不回家。當時我還小,所以冇有機會瞭解那時的悲劇。”
【“那應該是你聽錯了,我和朱知瑾不熟。”】對方停頓了一陣,再開口:【“小朋友,朱知瑾當年的死,我也很難過,請你節哀。但就像調查署通報的那樣,她是為情所困,選擇了自滅。你有這個時間玩偵探遊戲,不如好好規劃一下畢業後的工作吧。”】不再留思考和問話的空當,聽筒變了聲音,流出讓人泄氣的忙音。
“他掛斷了電話。”
迴應黃梓明的是齊恒心憤怒的一記重拳——
“瘋子明!你是不是壓根不懂什麼叫團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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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地的另一端,在某一座城市裡,在一麵倒映喧囂夜色的玻璃窗前,一根手指從紅色按鈕上離開後,劃開通訊錄,點擊某一格文字。
“……晚上好,是楊潭建博士嗎……是我小胡啊,胡達,您xxxx屆的碩士畢業生。我這裡有一段錄音,想來您應該會,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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