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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度春海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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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鄭思妤嫁入梁家五年,卻從沒進過梁家的祠堂。

隻因梁家族譜沒有加上她的名字,外姓女沒資格祭祖。

結婚第五年的拜神日,鄭思妤站在門外,卻看見自己的丈夫梁宴生當著眾人的麵,破例將一個雜貨店的老闆娘帶進祠堂跪拜,還在族譜裡加上她的名字。

第二天,鄭思妤出現在雜貨店門前,看見斑駁的牆上貼滿了梁宴生和蘇靜的拍立得照片。

一向不喜歡入鏡的男人卻難得露出了笑容。

蘇靜從裡麵走出來,靦腆地給鄭思妤倒了杯茶,笑了笑。

“請問你要找什麼東西?”

她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摘下墨鏡,露出禮貌的微笑。

“我找的不是東西,是梁宴生。”

蘇靜愣了一下。

梁宴生從儲物室出來,隻見蘇靜唯唯諾諾地站著,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漫不經心地走到鄭思妤麵前坐下,順手將蘇靜拉到自己身旁。

“簽字吧,按照婚前的約定,梁家的東西你我五五分。”

鄭思妤將離婚協議推到他麵前。

梁宴生沒有動,目光漫不經心地轉了回來,語氣慵懶。

“五年了,你都不在意我在外麵有人,怎麼這次管到我頭上來了?”

“就因為我讓她進了族譜?”

“彆鬨了,錢不夠就去找公司秘書要,最近的花邊新聞多,我還仰仗梁太太出麵擺平。”

五年來,她少說扔了五個億給狗仔,就為了擺平梁宴生的花邊新聞。

她打量著梁宴生看向蘇靜時溫柔的眼神,才確定他真的動了心。

最愛她的那年,他也曾這般望著她。

二十歲那年,她盼此生遼闊,隻身一人來到澳城讀書。

為了賺夠學費,她當過荷官,也當過疊馬仔。

梁宴生見她的第一麵,就將贏的錢全部送給她當小費。

鄭思妤知道自己要時來運轉了。

她攀上梁宴生這棵大樹,戀愛兩年,梁家卻不同意她入門。

梁宴生看出她的運動天賦,送她出國深造贏得冠軍後,又風風光光地娶她進門。

此後沒有人敢再說她一句不是。

他要一個有能力,識大局的女人做梁太太,稱不上多愛,但至少舒心。

鄭思妤斂眸,淡淡收回離婚協議。

“梁宴生,你愛過我嗎?”

梁宴生挑眉。

“思妤,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女人,不會再問這麼爛俗的問題。”

她想自己真的愛過梁宴生,但直到如今鬨到要離婚,都未說出口過。

鄭思妤笑了笑,知道梁宴生不會簽字後,起身離開了。

出門時她看見梁宴生為了蘇靜的雜貨鋪拉人氣親手貼的招牌。

她站在門口,語氣平淡的撥通了一個電話。

“一個億,我要買下梁宴生和蘇靜的私密照。”

鄭思妤不相信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沒有幻想過嫁入豪門。

她給蘇靜上的第一課,就是要讓她明白——

梁太太的位置不是那麼好坐,也不是那麼好要的。

第二天一早,等梁宴生再來雜貨鋪的時候,隻見門前擠滿了人。

他微微皺眉。

“梁總,不好了!”

秘書喘著氣跑來。

“太太把您跟蘇小姐的事情發到網上了!”

秘書的手機界麵顯示著鄭思妤的微博賬號。

半年來她隻發了這條微博,什麼文案都沒有,隻有一個關於蘇靜雜貨鋪的定位。

但是她把微博頭像換成了他和蘇靜的私密照。

完完全全露出了蘇靜的臉。

2

這條微博上了熱搜,一時間引起澳城人們的好奇。

大家紛紛跑來大三巴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小三值得梁太太親自下場敲打警醒。

蘇靜知三當三的各種細節都被扒了出來,網友更是直言就算是坐勞斯萊斯的小三,也要風雨無阻上班。

梁宴生讓人把店鋪關門,從後門進去將哭哭啼啼的蘇靜接了出來。

那晚家宴,梁宴生並沒有出席。

鄭思妤跟著定位來到保利皇宮的頂樓包廂。

一推開門,就看見梁宴生將眼眶通紅的蘇靜摟在懷裡,哄著她吃果切。

“梁太太,我沒有要拆散你們的意思,我現在就走。”

蘇靜有些扭捏,作勢就要從梁宴生懷裡起來,卻被人一把拉住。

“這梁家,暫時還輪不到她做主。”

梁宴生聲音輕柔,眼皮都沒抬一下。

“對啊嫂子,有梁哥在,誰敢欺負你。”

周圍的兄弟都跟著起鬨。

鄭思妤踩著高跟鞋進去,淡定地給自己倒了杯綠茶品嘗。

茶香四溢。

“思妤,給蘇靜道個歉。”

鄭思妤端坐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梁宴生,我也隻是好心幫蘇小姐的店鋪增加了曝光量而已。”

“這不是你們想要的嗎?”

梁宴生的臉色沉了下來。

“宴生我沒事的,要不我們玩點遊戲吧,正好也無聊,彆弄的那麼尷尬。”

蘇靜扯了扯梁宴生的衣袖,小聲開口。

“我聽說梁太太之前是做荷官的,麻煩你幫我們發牌可以嗎?”

詢問的聲音禮貌,可鄭思妤還是很好的捕捉到蘇靜眼底那抹沒掩蓋好的惡毒。

果然,太蠢太沒有心機的女人,連靠近梁宴生的資格都沒有。

自從她入了梁家門,就再也沒有人敢提起她的往事。

唯獨蘇靜是第一個挑釁她,往她槍口上撞的女人。

鄭思妤笑著站起身,臉上絲毫沒有尷尬的神色。

“我的榮幸。”

她走到桌子前,利落地洗好牌,等待莊家閒家落座。

“卡裡有兩個億,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梁宴生將一張黑卡甩在了蘇靜麵前。

她有些受寵若驚,跟著周圍的兄弟一起坐了下來。

幾把下來,蘇靜都贏了。

看著堆在自己麵前的籌碼,她整個人也有了飄飄然的感覺。

她開口突然間喊住了鄭思妤。

“梁太太,隻是賭錢也太枯燥了,你有沒有興趣同我賭點彆的?”

“好。”

“莊贏,梁太太這個位置我拱手相讓。”

“要是閒贏,你卡裡的兩億歸我,還要在地上學狗叫爬三圈,如何,蘇小姐?”

鄭思妤的手按在牌上。

她要蘇靜同她玩一把大的。

一張,就定生死。

蘇靜咬緊牙關,眼睛發紅。

梁太太這個位置誘惑太大了。

“好,我跟。”

她死死盯著鄭思妤翻開牌。

牌麵出現的那一刻,蘇靜腦袋轟的一聲炸開,身體有些發軟。

莊六點閒八點,她輸了。

鄭思妤伸手拿起那張黑卡,夾在指尖晃了晃。

蘇靜立刻嚇得臉色蒼白,還沒等她跑回梁宴生身邊,就被鄭思妤帶來的人一把摁住。

鄭思妤的黑色高跟鞋猛然踹在蘇靜的膝蓋上,錐心的刺痛傳來,蘇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脖子上被人屈辱地套上一根繩子。

鄭思妤猛然一拉,拽著她往前走。

“蘇小姐,願賭服輸。”

“你應該知道梁家人隻需要聽話的狗。”

梁宴生身後的保鏢上前了兩步,跟鄭思妤帶來的人針鋒相對。

看著蘇靜被繩子拉扯往前撲了幾步,整個膝蓋都被磨的通紅,梁宴生麵色冷了下來。

“夠了。”

鄭思妤鬆開繩子,看著梁宴生跨步走來將哭泣的蘇靜一把抱在懷裡。

“你得了甜頭,也該消氣了。”

“沒讓她爬的時候學狗叫,已經是我做出的讓步了。”

梁宴生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從前你喜歡玩點花樣,我可以不管,但今日你不該這麼欺負她。”

“你應該知道賭場的規矩,好自為之。”

他打了個響指,一堆保鏢上前將鄭思妤摁在桌子上,抓起她的手。

“剁下來。”

一刀落下,鄭思妤悶哼一聲,看著左手小拇指連皮一同掉落,血液從切口處噴濺出來。

豆大的冷汗滴落,鄭思妤臉上的血色寸寸褪去。

徹底暈過去之前,她看見蘇靜臉上勾起一個嘲諷得意的笑容。

3

出院後,鄭思妤回到在氹仔半島的彆墅。

看見地上堆滿了冰冷的珠寶首飾補品,包裝大的精緻,logo顯眼。

這幾日梁宴生都陪在蘇靜身邊,怕她們見麵再起衝突,他便一擲千金直接在竹灣豪園買下豪宅金屋藏嬌。

管家走出來賠笑道。

“太太,梁總說念你身體還沒好,特地送了點補品來,還說大堂區遠,今日的宴會您就不必煩心奔波了。”

鄭思妤淡然點點頭,隨手拆開一盒燕窩丟進狗盆裡。

“幫我回梁總話,費心了。”

她換了身衣裳,戴上了許久未戴的婚戒出了門。

陽光落在大鑽戒上折射出光芒,一瞬間晃了鄭思妤的眼。

那是梁宴生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定情信物。

結婚的第一年,梁宴生在議員競選大會上演講時突然脫稿。

“我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我的太太對我的幫助功不可沒,我想我這顆心,就跟她想拿冠軍為國爭光一樣,永遠赤誠。”

台下政要集體鼓掌,她坐在觀眾席裡低著頭整理丈夫的發言稿,鏡頭完整地記錄了梁宴生下·台時,如何牽起她的手為她戴上戒指。

最愛她的那年,梁宴生帶她出門應酬絕不碰女賓的酒杯。

但梁家養不出癡情種,澳城這天上人間裡,也沒有她的恨海情天。

既然梁宴生不想讓她以梁太太的身份出席宴會,那她就以通森集團副總裁的身份出麵。

車子停在路上排隊等待進入停車場。

一個大膽的狗仔直接明目張膽地敲開了鄭思妤的車窗。

“梁太,你看這照片拍得多好,隻需要五千萬就能買斷,很劃算吧?”

手機上是梁宴生英俊完美的側臉,懷裡抱著蘇靜。

鄭思妤摘下墨鏡,露出一張美豔的臉,對著狗仔勾勾手。

她伸手接過手機,反轉鏡頭對著自己拍了一張,聲音慵懶。

“這才叫拍得好。”

“而且先生,我好快就不是梁太太,你找錯人了。”

“這種事應該去找蘇小姐,怎麼,沒聯係方式?”

鄭思妤在便簽上寫下一個號碼,連同手機一起丟回·狗仔的手裡。

走進宴會廳,鄭思妤見到蘇靜在慌亂中拿錯了酒杯敬酒。

但是好在梁宴生站在她身後,他分量足夠重,所以也沒人敢嘲笑她。

“梁太太,我敬你。”

幾個合作商迎了上來,鄭思妤卻沒有跟他們敬酒的意思。

她笑了笑,絲毫不掩飾眼底的野心。

“大家彆打趣我了,今日我是代表通森集團來的,不是什麼梁太太。”

眾人又改口叫她鄭總。

梁宴生聽到聲音,看了過來。

“不是跟你說今天不必來了?”

下一秒,鄭思妤聞到沉到發苦的古艾混雜著草木灰的味道,男人熾熱的溫度瞬間籠罩下來。

梁宴生接過她手裡的酒杯,替她擋下了這杯酒,一飲而儘。

“不用為我擋下來,幾杯而已,我能喝。”

這麼多年應酬,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喝了一杯就會醉醺醺的小女孩了。

她努力往上爬,隻不過是為了讓梁宴生能高看她幾眼,證明她有價值,她的愛也有價值。

“至少在我身邊的時候,你還是我的太太。”

男人伸手將她摟進懷裡,高大身軀投射下來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給足了她靠山的安全感。

蘇靜看著親密的兩人,眼底閃過一絲怨恨,拿起一杯香檳走了過來。

“梁太太,要不這杯我替宴生喝了,他剛剛替我擋了不少酒,現在估計也喝不下了。”

鄭思妤抬了下眼皮掃了她一眼,噗嗤笑了一聲。

“蘇小姐,今天來的都是名貴,你似乎連端酒的資格都沒有,更彆說喝酒了。”

蘇靜臉色瞬間一白。

“但你若是非要替我喝,我也不介意。”

鄭思妤推開梁宴生,走到蘇靜麵前,將一杯香檳直接倒在她頭上,將她從頭到尾淋了個遍。

“隻是不知道這杯七六年的蒂姿,你能不能品出什麼來。”

鄭思妤轉頭,對上梁宴生森然的眼眸。

“吃醋了?偶爾有點脾氣算的上可愛,多了就讓人煩了。”

她撥弄了一下子自己的頭發,聲音淡然。

“梁宴生,你像一條大家勾勾手就能帶走的狗,那些花邊新聞像是在告訴全世界,我和一個濫情,上不了台麵的人結了婚,我的眼光很差。”

“至於吃醋難過什麼的,全都沒有,我隻覺得我的臉被你丟完了。”

“我可以漠視你在外麵玩,但你不應該縱容一個蠢貨上門挑釁我。”

鄭思妤拿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女士香煙。

隨後一把抓住蘇靜的頭發一拽,直接點燃了她的頭發。

4

火焰一下子將蘇靜吞噬,熾熱逼人,蘇靜倒在地上不斷打滾尖叫。

現場亂作一團,服務員立刻裝來一桶涼水,潑在她身上。

蘇靜頭發黏成一團,狼狽的粘在濕漉漉的衣服上,不斷滴水,身上的高定禮裙都濕透了,私密部位若隱若現。

她冷的渾身顫抖,臉卻在眾人異樣的注視下變得通紅。

梁宴生臉色一沉,脫下外披在蘇靜身上,一把將人抱在懷裡。

“把她帶回去丟進鱷魚池裡,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他匆匆離開,沒有再回頭。

鄭思妤被保鏢壓著送進車裡,帶回了氹仔半島的彆墅。

梁宴生在後院開辟了一個泳池,平日裡喜歡跟幾個兄弟進去喂鱷魚,今天的飼料,卻是他的太太。

鄭思妤一被推進去,那些餓了好幾天的鱷魚全都撲上來對著她撕咬。

鄭思妤被逼在角落裡,看著自己身上一塊又一塊肉被直接撕咬下來,露出森森白骨。

噗通一聲,她整個人直直倒在地上,鮮血從泳池邊流進水裡,染紅了一大片。

暈過去前一刻,她想起結婚三週年的時候,梁宴生跟她開玩笑說自己破產了。

她沒有提離婚,隻是紅著眼告訴他——

有情飲水飽,我陪你東山再起。

或許是年紀輕或許是情誼深,但鄭思妤現在隻覺得自己下賤,妄想用婚姻套住一個根本不在乎她的男人。

這次在醫院裡醒來,身旁多了個人。

梁宴生的大姐梁繪蘭得知訊息後特地結束了環球旅遊,飛回澳城看望她。

“什麼時候離婚?”

“他不肯簽字。”

鄭思妤的聲音有些沙啞。

梁繪蘭嘖了一聲,從包裡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放在她麵前。

“你先簽,我有辦法讓他同意。”

在梁家裡,梁繪蘭最喜歡的竟然是鄭思妤這個外人。

梁家的男人沒有什麼道德感可言,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母親是如何被小三害死的,而梁宴生好像卻忘記了,依舊步了梁父的後路。

忽然間鄭思妤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她拿起來檢視,發現助理發來了很多條訊息。

包括梁宴生把自己的微博頭像換成了他和蘇靜的合照,算是對她挑釁的回應,還有兩人現在在大溪地玩的照片。

他甚至還穿著泳褲,半跪在地上貼心地為蘇靜貼上護膝。

而她人院三天,沒有一句問候。

鄭思妤將手機貼在唇邊,聲音平淡。

“幫我把通森集團名下的40%股份拋售出去,打進瑞士銀行的帳戶裡。”

關掉手機後,她看見梁繪蘭坐直了腰看著自己。

“離開梁家後,要不要跟我去新加坡混?”

鄭思妤搖搖頭。

這五年在梁家她受了梁繪蘭不少照顧,也知道梁繪蘭很欣賞她。

隻是若梁宴生知道她離婚分走了梁家一半的財產,定會滿世界找她。

鄭思妤不想給他任何知道自己去向的機會。

“今天我不同你談感情,隻同你談交易,我帶你出國,在外自然有你的一片天地。”

“見你的第一麵,我就知道你是個有魄力的女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進門那天,你說你的二十歲不是用來試錯,而是用來瞄準的,我就知道我喜歡你的野心。”

鄭思妤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說了聲多謝。

她不想再過寄人籬下的生活了,讓度尊嚴和話語權的結果,她已經在梁宴生身上嘗過。

出院的時候梁繪蘭把離婚協議連同一張郵輪船票交給了她,之後又不知道飛哪了。

等鄭思妤登上前往地中海的豪華郵輪,才發現梁宴生和蘇靜也在上邊。

“怎麼出院了也不告訴我?”

看見鄭思妤穿著從前戀愛時穿的白色長裙,梁宴生眼底閃過一絲驚豔。

“不想打擾梁總出門遊玩的雅緻。”

更何況他也不在意,不是嗎?

她不想再做先低頭的那個了。

免得一個遺忘自尊心,一個放下了良心,讓三個人傷心。

入了夜,鄭思妤換了身禮裙進了一層的賭莊玩。

有人見梁宴生帶著蘇靜,跟鄭思妤分開玩,也動了心思。

鄭思妤笑著坐在莊家位,對身旁的年輕男孩來者不拒。

偶爾贏的高興,會給幾個籌碼。

男孩們得了趣,會一口一個思妤姐哄她。

隻是這服務員總是跑來把她身邊的男人叫走,卻沒等到回來,又有新的坐下。

等第七個男伴被支開,鄭思妤也徹底沒了興致,將麵前的籌碼全部往前一推清算。

“幫我給梁總帶話,我沒有打擾他的旅行,他卻三番五次趕走我的人,多少也算不地道了。”

說罷,鄭思妤拿起風衣,踩著黑色紅底的高跟鞋離開了。

她靠在甲板的欄杆,吹著海風,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身後傳來腳步聲。

“鄭小姐。”

鄭思妤笑了笑,回頭看著蘇靜沒有神情的麵容。

“怎麼,現在不叫梁太太了?”

5

沉不住氣的人成不了大事,這就是為什麼蘇靜一直沒有把她擠下來。

“宴生說對我心裡有愧,在他心底我纔是梁太太,今天的旅行算是我們的蜜月旅行。”

“你已經人老珠黃了,他連碰你都不想碰,你為什麼就不懂的什麼叫禮義廉恥,不能給我讓位?”

蘇靜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鄭思妤隻覺得好笑。

竟然讓一個小三來教她什麼是禮義廉恥。

如果蘇靜真的知道道德二字怎麼寫,今日就不會站在這裡跟她講數。

“你活了二十五年,還看不出來愛這個字有多不值錢?”

“男人的錢在哪愛就在哪,外麵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女人都在罵我,說我下賤爬床,可偏偏壞女人得到了一切,你輸就輸在一生太要臉,愛錢愛的不明顯。”

“還有,不是梁宴生不碰我,是我嫌他臟。”

鄭思妤抖落身上的煙灰,雖然嘴上處處恭敬,但毫不掩飾眼底的輕蔑。

蘇靜被她激的驀然紅了眼,伸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年前,我第一次站在梁家大宅門前,我想總有一天這棟彆墅的大門會為我敞開。”

“可你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我?!”

蘇靜猛然間用力,直接將鄭思妤從甲板上推了下去。

身體下一步做了反應,她直接伸手拉住了蘇靜的衣袖,一起拽了下來。

一陣短暫的滯空感後,鄭思妤感覺到自己被刺骨的海水緊緊包裹,冷的牙根都在發顫。

甲板上的巡邏員目睹了一切,火速叫來了救生員。

聽聞出事的梁宴生趕來,隻見大船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蘇靜慌亂地在水裡撲騰,不斷哭著尖叫。

偏偏兩人都不會遊泳,偏偏現在救生艇隻有一艘。

“梁宴生。”

深海恐懼症似乎要將鄭思妤整個人吞噬,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那日我救了你上岸,你說你這輩子都不會辜負我。”

她隻能祈禱梁宴生心底還有一絲良知。

“宴生,水裡好冷,我好怕。”

“不要丟下我,你說過你愛我啊。”

梁宴生薄唇緊抿,握緊的雙手最終鬆開。

他沙啞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抱歉,思妤。”

鄭思妤就這樣看著蘇靜先被救了上岸。

等救生員再遊向她的時候,鄭思妤整個人已經慢慢沉入海底,刺骨的海水蓋過了鼻腔。

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傳來,三年前梁宴生帶她去馬爾代夫度假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執意要衝浪,卻被卷進巨浪之中。

她不顧一切遊向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將他拖回岸邊。

送他上岸的時候自己已經精疲力儘了,又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浪捲走,一下子在海裡暈了過去。

等再醒來,隻見梁宴生紅著眼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

“思妤,我的命是你保下來的,這輩子我都不會辜負你。”

黑暗將最後一點光芒吞噬,鄭思妤在心裡嘲諷了一聲。

她早該知道的啊。

男人的誓言跟狗叫沒什麼區彆。

鄭思妤醒來的時候,船已經快靠岸。

她忽然間覺得或許是自己這條賤命夠硬,硬是在鬼門關回來了好幾趟。

梁宴生站在窗戶邊抽著煙,見她醒來,給她倒了杯水。

“昨晚你不該那麼衝動將她推下海。”

鄭思妤拿著水杯的手一頓。

“如果我說其實是她推的我呢?”

梁宴生沉默了片刻,吐出的白霧籠罩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她比你單純太多。”

短短一句話,打得鄭思妤的臉生疼。

她剛從鬼門關回來,梁宴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來指責她。

最開始那年,她也崩潰過,用儘最惡毒的話罵他,甚至說吊死在大宅門口,也不會讓位。

她要他去死,第二天出門就出車禍粉身碎骨。

憑什麼她奉獻了自己似水年華的青春,隻換的這個結果?

她不甘心。

可是現在鄭思妤真的累了。

“梁宴生,你相信蘇靜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愛你,那為什麼不信我曾經對你有過幾分真心?”

“這個答案,當你坐在通森副總裁辦公室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了。”

因為蘇靜隻是個無足輕重的金絲雀,他需要這個藉口,來肯定他的個人魅力。

但鄭思妤跟他的婚姻參雜了太多利害關係,從一開始,就註定無法完全托付真心。

船完全靠岸後,窗外傳來震耳欲聾的鳴笛聲。

梁宴生親自給她選了一套衣服,朝她伸出手。

“該起身了,梁太太。”

鄭思妤將手搭在他的大掌上。

上一次兩人牽手,還是在婚禮上。

回憶裡他的掌心比他現在的愛,要暖多了。

6

回家後沒多久,蘇靜就寄來了一份報告單。

她說自己懷孕了。

鄭思妤沒有當回事。

在她手上打掉的私生子數量之多,寺廟甚至超度不過來。

可報告送來的那晚,梁宴生卻突然間回家了。

晚上七點時,屋內的西洋鐘無力地敲響。

他們兩人坐在餐桌的兩端,就像是坐在談判桌上。

“思妤。”

梁宴生的聲音溫柔而慵懶,低聲到近·乎誘哄。

“這孩子是梁家的血脈。”

鄭思妤噗嗤笑了一聲。

“梁宴生,我之前打過的那麼多個孩子裡哪個不是梁家的血脈?”

那麼多私生子在她手裡都翻不起波瀾,她不信蘇靜的孩子有什麼特彆的。

“孩子落地也會叫你一聲媽,你還有什麼不願意?”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擊在金絲楠木桌麵上。

“就算我同意,你大姐也不會同意的。”

這麼多年他們都沒有孩子,大概率梁宴生會將這個私生子培養為繼承人。

但鄭思妤要把蘇靜踩在腳底下,就算進祠堂也是以小三的身份,要她百年之後也無法翻身。

“梁總,你要知道在澳城摸爬滾打的這些年,是我陪著你一起流血,是我陪你來回大陸和澳城來回應酬,晚上趴在回程的船上吐。”

“你要是敢把那個孩子接回家,我不介意親自動手。”

梁宴生沉默了片刻,隨後拿起外套起身。

“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鄭思妤望著他的背影,想著他們還是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梁宴生這句話的意思不是他要和蘇靜徹底斷掉,而是要把蘇靜藏在一個她找不到的地方養胎。

她低著頭,走馬觀花般過完這短暫的五年婚姻。

隨後算了算,也差不多該到離婚證發下來的日子了,總該為自己想條後路。

她開啟世界地圖翻看,最終目光落在之前標記的一個地方。

開普敦。

夜深,鄭思妤洗了澡坐在床上,剛開啟手機買了一張前往開普敦的單程票,梁宴生的花邊新聞就又彈了出來。

是個新麵孔,或許是上次馬來西亞的火辣小花不合口味,這次他又找了個看上去清純點的。

他坐在車子裡,旁若無人的將女人壓在車窗上。

鄭思妤知道他是在為蘇靜轉移視線,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女人,流量對於她來說就是災難。

她讓私家偵探去找蘇靜的下落,隻是梁宴生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等了好幾日也沒有訊息。

還是蘇靜主動聯係的她。

站在官也街的入口,鄭思妤帶著帽子,眼神掃過來來往往的人流,尋找蘇靜的身影。

蘇靜說要跟她談談。

不知道過了多久,鄭思妤微微皺眉,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腕錶。

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了。

她轉身想要離開,卻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在跟著她。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捂住耳鼻拖進了巷子裡。

她嗚嚥了兩聲,咬破舌頭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

但是眼皮越來越重,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綁上麻繩,被丟進車裡。

一陣天旋地轉後,徹底暈過去之前,她感覺身邊好像碰到了個人。

一看去,是被迷暈的蘇靜。

7

等鄭思妤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肮臟的倉庫裡。

身旁的蘇靜被封住了嘴巴矇住了眼睛,隻能不斷發出嗚咽聲。

“大哥,那女人醒了。”

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旁。

“梁宴生的號碼,交出來。”

這群亡命之徒,甚至連梁家三百年的傳家·寶都偷出來了。

現在梁宴生肯定動用了所有人力滿澳城的找人。

鄭思妤不動聲色地抽出藏在衣袖裡的刀片,一邊揚起下巴示意號碼數字,一邊偷偷割開繩子。

在準備報完號碼的時候,她猛然站起身,一腳飛踢直接踢中劫匪的手腕,那把刀應聲飛出。

她數了一下,隻有幾個人。

還算能應付得過來。

進了梁家後,梁宴生怕她出事,特地帶她去了基地訓練防身術。

隻是對方身上還帶著刀,鄭思妤漸漸體力也有些不支,一不留神,一把二十厘米的尖刀直接刺進她的胳膊。

“你這個賤人!”

鄭思妤臉色發白,悶哼一聲,咬牙直接抽出刀,一大攤血液跟著飛濺出來。

手起刀落,麵前的匪徒立刻沒了動靜。

將人解決完之後,她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撕開身上的外套布料給自己的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

血流了一地,在地上彙聚成一灘令人觸目驚心的紅海。

醒來的蘇靜被這動靜嚇得想要尖叫,但是嘴巴被堵住了,隻能發出細細碎碎的嗚咽聲。

“閉嘴,很吵。”

鄭思妤站起身,不耐煩地狠狠踹了她一腳。

蘇靜哭的更大聲了。

突然間放在桌子上的無線電話響了起來。

她拿起,對麵傳來梁宴生冰冷刺骨的聲音。

“要多少?”

“梁宴生。”

對麵沉默了片刻。

“鄭思妤,你什麼時候才能學乖?”

“要是你敢對蘇靜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動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的聲音聽上去沒有情緒,可鄭思妤還是聽出了他壓抑到極點的冰冷和怒意。

她沒說一句話,梁宴生就認定是她綁架了蘇靜。

既然這樣,那她就陪他演下去。

“項鏈和蘇靜在哪?”

梁宴生聽到了蘇靜的哭聲,還有海浪拍打岸邊的微弱聲音。

鄭思妤伸手把玩著那條璀璨的項鏈,絲毫不介意汙穢的血漬蓋住了鑽石的光芒。

“你問了蘇靜在哪,就不能問項鏈在哪。”

“你問了項鏈在哪,就不能問蘇靜在哪,你想清楚。”

對麵又陷入一片沉默。

這個無線電話是用海外地址打出去的,就算梁宴生想用儘辦法破解,也需要一點時間。

她還有足夠的時間陪他玩。

啪的一聲,打火機點亮了黑暗,鄭思妤微微眯起眼睛,抽起了剛剛在外套找到的煙。

一條是梁家傳承了三百年的傳家·寶,代表梁家所有的顏麵和尊嚴。

一個是懷了自己孩子,此生最愛的女人。

鄭思妤很好奇梁宴生會怎麼選。

半晌後,梁宴生的聲音才傳來。

“她在哪?”

鄭思妤釋懷的笑了笑。

如果梁宴生選擇項鏈,她覺得他們都還能繼續在一起過。

那證明在他心底權力和尊嚴更重要,愛情纔是次要的。

她想梁宴生不會真心愛上任何人,隻有不相愛的人才能在婚姻裡互相容忍。

可是他選擇了蘇靜。

“北安碼頭。”

鄭思妤留下一句話,結束通話了電話。

梁宴生到這估計還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

她找到了自己被摔碎的手機,開啟撥打了一個電話。

“來北安接我。”

她先坐船去港城,再上飛機去開普敦。

項鏈她沒有帶走,鄭思妤不想被梁家下追殺令,更何況從來不屬於她的東西,她也不稀罕。

海風繾綣撫摸上鄭思妤的臉,帶來濕漉漉的感覺。

她一直看著遠方,視野裡最明亮的是香煙的火光,最後才輪到駛來的快艇的燈。

“東西。”

來人將離婚證交到她手上。

鄭思妤上了船,毫不猶豫地將離婚證撕碎,隨手丟在空中,看著碎片隨風飄搖,墜入海裡。

煙滅了,她笑著說對自己說了聲恭喜。

鄭思妤,恭喜你。

離婚快樂。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8

等梁宴生趕到倉庫的時候,隻見到地上一大灘血跡。

那幾個匪徒已經倒在地上死去許久。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立刻上前幾步抱起蜷縮在地上的蘇靜,一把撕開牢牢貼在她嘴上的黑色膠帶和矇眼布。

刺眼的光線讓蘇靜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等聞到梁宴生身上熟悉的香水後,才瑟縮在他的懷裡大哭一場。

“宴生,好、好恐怖......我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還被梁太太踹了一腳,她好凶好恐怖......”

梁宴生抿緊唇線,安慰般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卻發現項鏈也在這裡。

唯獨不見鄭思妤的身影。

難道她跟地上的劫匪是一夥的?

那為什麼唯獨她不見了,還要告訴他具體的位置?

難道是分贓不成反水了?

沒來得及等梁宴生細想,身前的襯衣就被蘇靜的眼淚哭濕了。

他脫下外套蓋在蘇靜身上,抱著她往外走,坐進停在外麵的勞斯萊斯後座往醫院趕去。

做了一晚上體檢,直到天邊微微發白,醫生纔拿著報告單從檢驗室出來。

“梁總,蘇小姐身上沒有什麼較大的傷口,身上的血不是她的,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事,您可以放心。”

聽到這話,梁宴生緊皺的眉頭才鬆開。

助理說要代他去照顧蘇靜,即使梁宴生眼底布滿了疲倦,但還是拒絕了。

他推門走進病房裡,看見晨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蘇靜柔和蒼白的臉上。

梁宴生輕聲搬來了一張椅子坐在她身邊,動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她。

他伸手,輕柔地撥開了她臉上的發絲。

蘇靜嚶嚀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宴生。”

她側過臉看著溫柔的男人,聲音有些哽咽。

“原來你還在我身邊。”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沒來救我,我真的好害怕。”

梁宴生握住了她的手,溫柔的安撫。

“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和孩子受傷。”

病房門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助理拿著一個保溫杯進來。

梁宴生接過,一擰開,雞粥的香味溢滿病房。

他舀出一勺,等涼了後親手喂到蘇靜嘴邊。

可助理站在他身邊沒有離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什麼事?”

梁宴生用紙巾幫蘇靜擦拭了嘴角,才淡淡地轉頭看向助理。

“梁總,整個倉庫都翻遍了,還沒找到太太的下落......”

一聽到跟鄭思妤有關的事情,蘇靜就像是應激了一樣,蜷縮在被子裡大哭大叫。

“不要,我不要見到她!她想要害死我和我的孩子,宴生,我好害怕啊!”

梁宴生微微皺眉,立刻伸手將人拉進自己懷裡,給助理掃了個眼神。

助理知趣的閉嘴,轉身退出了病房。

還沒走遠幾步,他的手機就收到了訊息。

“告訴這幾日來的人,誰也不許再提起鄭思妤的事情。”

出事後蘇靜整個人都鬱鬱寡歡,梁宴生便推掉了公事陪在她身邊。

整個醫院上下,無人不知道梁宴生對她簡直好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跑前跑後為她買來最喜歡吃的包子,還去親自去大三巴排了半個小時的隊伍,就因為蘇靜一句想喝那裡的絲襪奶茶。

她一句腿痠,梁宴生特地跑去大陸學了中醫推拿,回來每晚都給她按腿。

直到第五天,就連遠在國外的梁繪蘭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個電話打回來痛罵梁宴生是不是腦子退化了,都多大人了還玩純情男孩那一套。

蘇靜也很貼心地勸導梁宴生,她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還是以公事為主。

猶豫再三,梁宴生還是回了一趟公司。

一進門,助理就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樣圍了上來。

“梁總,還是沒有太太的下落。”

死人不會開口,現在所有人都無法推斷鄭思妤和地上的劫匪到底是什麼關係。

傳家·寶被盜,他把梁家的安保集團上下徹底洗牌了一遍,都沒問出個所以然。

既沒有人說是鄭思妤動手讓人偷出來的,也沒人說不是。

她就跟從全世界消失了一樣,沒有任何下落。

“我們在蘇小姐身旁找到了一根被割斷的繩子,地上的血......很可能也是太太的。”

梁宴生心臟猛然漏了一拍,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蔓延上咽喉。

他不想往最壞的方向想。

“找。”

薄唇微微張開,他站在黑暗處,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9

梁宴生第二次來到北安碼頭。

身後的打撈隊散開,橡皮艇劃破水麵的聲響在一片死寂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站在岸邊,一根又一根點燃了手裡的煙。

可奇跡還是沒有降臨,打撈隊再一次打撈,也是無功而返。

“梁總,您先回去休息吧。”

梁宴生隻是抿緊唇線沒有說話。

“蘇小姐說您不回去,她一個人在竹灣害怕。”

他的神情纔有所鬆動,疲倦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披上外套往外走。

“繼續找。”

隻留下一句話,車子又在黑夜裡賓士而去。

他回到竹灣豪園的彆墅裡,看見客廳還開著昏黃的燈光,蘇靜·坐在沙發上裹著被子等他。

“怎麼還不睡?”

梁宴生扯開領帶,伸手將她抱在懷裡低聲地哄。

“這幾日我在家裡總是覺得悶,雜貨鋪那邊肯定是不能去了,要不過幾日我跟著你去通森集團上班,可以嗎?”

梁宴生眼神黯下,在蘇靜看不見的地方,瞬間變得冰冷。

他以為蘇靜會跟彆的女人不一樣。

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到底這世界上,隻有鄭思妤最合他心意。

隻是她肚子裡還有孩子,醫生又說她得了產前抑鬱,最近還是要順著她的意為主。

“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去公司不方便。”

“我把卡留下,最近想要什麼,自己帶人去買。”

蘇靜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有些委屈地開口。

“你不是說在你心中我纔是梁太太嗎?那為什麼鄭思妤可以做通森集團的副總裁,我連進去打雜都不行?”

“還是說在你心裡我就那麼笨,什麼都做不好,隻能在家裡當個花瓶......”

蘇靜哭的梁宴生有些心煩意亂。

他壓下內心的煩躁,當著蘇靜的麵撥通了一個電話,給了她一個策劃部門經理的閒職。

蘇靜這才破涕為笑。

梁宴生將她抱回房間裡,準備關燈離開房間的時候,蘇靜突然間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宴生,今晚你不留下來嗎?”

暖光照在蘇靜發紅的臉頰上,顯得有些曖昧和意亂情迷。

他們纏綿的日子不少,梁宴生確實也對她食髓知味,隻是現在莫名的,梁宴生腦海裡都是鄭思妤的臉。

加上剛剛見識了蘇靜的野心,他也沒了什麼**。

“孩子為重,我不碰你,休息吧。”

梁宴生沒有給她挽留的機會,轉身離開了。

今夜躺在床上,格外難眠。

他總是想起和鄭思妤見到的最後一麵,如果她能溫順一點,或許二人也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或許是和蘇靜呆久了,如今對著曾經那張自己最喜歡的清純臉蛋也覺得有些寡淡無味。

自從鄭思妤漠視他在外麵花天酒地之後,梁宴生就像是小朋友一樣故意跟她對著乾,每次被拍到的女伴都是跟鄭思妤完全相反的型別。

其實他對那些女人並談不上喜歡,隻是一直在等鄭思妤什麼時候能放下身段來哄他。

就像一開始那樣,她坐在床前,穿著一雙紅底的高跟鞋略帶挑逗性地踩上他的膝蓋。

“梁宴生,我什麼時候不知道你換口味了?”

梁宴生閉上眼睛,喉結止不住上下滾動起來。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助理就傳來訊息。

梁繪蘭回了澳城,破天荒地說要接手通森的業務。

梁宴生趕到公司的時候,隻見她大赤赤地坐在總裁的位置上,毫不遮掩。

“過家家的遊戲玩完了?”

他靠在門框上,雙臂交疊挑眉看著自己玩世不恭的大姐。

“梁宴生,是你的遊戲結束了。”

梁繪蘭麵無表情地將一個暗紅色的本子甩在桌子上。

梁宴生走進拿起來一看,整個人瞬間僵硬在原地。

離婚證?

是他的離婚證。

還沒等梁宴生想明白,梁繪蘭又開口:

“鄭思妤還活著。”

離婚證發下來,梁家存放在律所的婚前協議生效。

屬於鄭思妤的那部份資產被打進了世界各地的銀行裡,根本無法追查。

她打了個響指,助理拿著電腦走進來,播放了一段畫麵。

監控裡的鄭思妤戴著墨鏡在取錢。

把錢放進兜裡後,她對著攝像頭挑起墨鏡,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隨後畫麵一黑,看不見東西。

等畫麵再恢複,鄭思妤已經不在原地了。

跟當初一樣,又在他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10

梁宴生捏緊拳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他怒極而笑,聲音冰冷刺骨。

“你倆合起夥來耍我?”

他早該猜到,以梁繪蘭護短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在鄭思妤入院之後主動拿上檔案找到他,說要回通森集團幫忙?

他太過信任梁繪蘭,以至於連檔案內容都沒看,就直接簽了字。

親手放走鄭思妤,是他的錯。

隻是梁宴生想不到她真的有勇氣跟他離婚。

她走的那麼決絕,又像來時候一樣勇敢。

如同一陣風讓人把握不住,讓他心底徒然騰空升起一陣恐懼。

“我的好弟弟,是你太自大了,你總把她當作一件不會易主的衣服,所以她才會離開你。”

梁繪蘭的聲音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拆散了弟弟的一樁婚事而感到羞愧。

“雖然說東西是你們一人一半,但爸早就在暗中做了手腳,分到鄭思妤手上也隻有20%吧?這對你來說不就是九牛一毛,不出一年就能賺回來。”

梁繪蘭抬頭看著梁宴生,把他臉上精彩的神色儘收眼底。

不可置信、痛苦、憤怒、還有不捨。

看看她這可憐的弟弟,連自己有多在意鄭思妤都不知道。

“人離開了,你也該收心了,我可以縱容你在外麵玩,但是你要敢把蘇靜娶回家,我就讓人弄死她。”

梁繪蘭毫不掩飾自己對蘇靜的厭惡。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流行靠著私生子上位了。

她需要一個有能力有手腕有手段的女人掌家,一個跟梁宴生勢均力敵的女人,而不是簡單的服從關係。

梁宴生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今天是她讓你來這麼說的?為了讓我哄她,這樣的手段她都玩了多少次......”

“梁宴生,我的時間很寶貴。”

梁繪蘭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江詩丹頓。

“你說這些廢話的期間,我在加拿大的公司少賺了一百萬。”

“不過我不會跟你計較,如果你動作夠快的話,我想鄭思妤在氹仔半島的彆墅丟出來的東西還沒被人清掉。”

梁宴生瞳孔驟然一縮,腦子裡名為理智的那根線瞬間崩斷,轉身就衝出門口坐上了停在外麵的邁巴赫。

梁繪蘭從不屑於去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如果鄭思妤真的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那說明那場綁架案跟她無關,她也是受害者。

否則她不可能那麼興師動眾,昭告天下她要對蘇靜下手。

幾個倒在地上的匪徒、一地的血......

梁宴生不敢再去想電話接通前鄭思妤到底都經曆了什麼。

車子停在彆墅大門前,梁宴生甚至來不及停入車庫,就匆匆忙忙下車直接跑進大廳裡。

整個大廳像是被從頭到尾打掃了一遍,乾淨的嚇人。

他們放在玄關位置的結婚照不見了。

從前他們吵得再凶,她也沒丟過這種東西。

梁宴生隻覺得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直接上樓往最裡麵的房間跑去。

主臥乾淨的嚇人,房間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屬於鄭思妤的東西都不見了。

衣櫃半開著,她常穿的那幾件衣服不見了,放在化妝台上的護膚品橫掃一空,抽屜半開著,她的證件身份證什麼的全都不翼而飛了。

梁宴生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此時此刻才確認,鄭思妤真的已經徹徹底底離開他了。

身後傳來了一陣響聲,是女仆們在打掃衛生。

可是今天並不是清潔的日子。

“太太的東西呢?”

梁宴生著急地開口。

“太太前幾日清了一箱東西出來,裡麵都是些奢侈品,有包包和您上次送的珠寶首飾,她說不喜歡了,就全都賣掉了。”

“對了梁總,太太還說把這個還給你。”

女仆將一份檔案交給梁宴生。

拆開一看,裡麵有一封信,一張黑卡,和她的婚戒。

他怔在原地,低頭看著靜靜躺在掌心的小巧女士戒指。

“怎麼會......”

梁宴生低聲喃喃著,語氣裡都是他沒有發現的慌張。

他想拆開信來看,但手有些發抖。

鄭思妤恨他,厭惡他,嫌他惡心。

梁宴生不敢想她會給自己寫什麼。

半晌後,他終於結束了思想鬥爭,將信件抽了出來。

【你供我讀書供我出國深造的錢都在卡裡,我們結束了。】

就這麼輕飄飄一句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深深刺入了梁宴生的心臟,攪動的血肉模糊。

他的雙目因為充血變得通紅,不可置信地讀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鄭思妤竟然離開的這麼瀟灑。

她不是說此生最愛他了嗎?!

為什麼現在走的如此決絕,好像他梁宴生從來沒有走進過她的世界一樣。

他握緊拳頭,任憑鑽石的棱角深深刺入掌心傳來錐心的疼痛。

拿出電話,立刻撥通了助理的號碼。

“給我去查她到底現在在哪。”

“天涯海角,都要找出來。”

11

根據監控畫麵顯示當時鄭思妤正在港城。

但是她又在港城坐飛機離開,如今不知去向。

就連梁繪蘭都有些無奈,稱鄭思妤拒絕了她的邀約,就連她都不知道鄭思妤會去哪。

忙活了一晚上還是一無所獲,梁宴生將窗戶關上,疲倦地坐在床上揉了揉緊皺的眉間。

在通森工作的五年,他親手將鄭思妤捧到了現在的位置,也是他親手給了她離開自己的本事。靠著她現在的能力,抹掉自己的行蹤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個拍到她樣子的監控也隻是她故意留下來的。

意思是離開他之後她會過的很好,所以沒有必要再去全世界地找她。

可是梁宴生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親手養大的玫瑰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這麼一個有野心的女人,真的心甘情願就帶著20%的財產離開了?

梁宴生想不懂。

他給自己點了一根有一根煙,從頭到尾像走馬觀花一樣回想著他們這短暫的五年婚姻。

想到最後甚至又開始恨,恨她做什麼事都那沒決絕,好像她對他從來沒有愛一樣。

等著吧。

梁宴生惡毒地想。

鄭思妤,離開了我,你就知道外麵的路有多難走。

或許過不了多少天,她就會乖乖回來了。

隻有這樣子想,梁宴生那空蕩的、麻木的、酸脹的、不安的心臟才能微微好受一些。

梁宴生躺在床上,將頭埋進了被子裡,貪婪地嗅聞著獨屬於鄭思妤的玫瑰花香味,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張揚美豔。

窗戶關上後,吹進來的風小了,鄭思妤的體香也濃鬱了一點,稍稍驅散了他心頭的沉鬱。

明明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這麼過來的,為什麼今天卻覺得房間格外冷清,今夜格外難熬?

沒有她的房間,哪哪都讓人不舒服。

不論是睜眼閉眼,腦海裡都是鄭思妤的麵容。

明明圈子裡的人都是這樣,在外萬花叢中過,最終還會回到家庭。

他不懂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為什麼鄭思妤唯獨忍受不了蘇靜。

權力、地位、金錢,他覺得自己給了鄭思妤自己能給的一切了,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呼吸都變得苦澀了起來,心臟疼到快要麻木了,梁宴生就不斷想著關於鄭思妤的事情入睡。

今夜他做了很長的夢。

夢見自己回到了跟鄭思妤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

她穿著一身簡約的白裙,第一次來賭場當荷官。

雖然麵容看上去稚氣,細長的丹鳳眼還有些單純,但看向人時毫不怯場,嘴角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給人一種舒心的自信。

這樣清純的女人進了賭場,自然就成了大家趨之若鶩的物件。

坐在梁宴生身旁的男人先忍不住了,一雙淫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鄭思妤傲人的身材。

“就這樣玩有些太無聊了,要不要叫幾個妞來刺激刺激?”

男人吹了聲口哨,隨手拿了一萬的籌碼丟到鄭思妤麵前。

鄭思妤笑著接下了,梁宴生有些失望,原來她和其他女人也沒什麼不同。

“先生,您要的妞。”

一張牌發到男人手上,一翻開,是張黑桃皇後。

所有人都愣住了,唯獨梁宴生嘴角勾起了笑意。

眼前這個女人很有骨氣,也很有野心。

他把自己贏來的籌碼都送給鄭思妤當作見麵禮,終於得到了美人的垂青。

鄭思妤先一步開口:

“你叫什麼?”

站在威尼斯人後街肮臟的街頭上,燈光昏暗,她不卑不亢的抬頭看著他,眼睛亮的嚇人。

“梁宴生。”

她嘴裡咀嚼著這三個字,隨後笑了笑,跟著他又重複唸了一遍。

梁宴生心臟微微一動,下意識伸手想要撫摸上她的臉,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他醒了。

光透過薄紗窗照在他臉上,梁宴生心裡下意識空落落的,忍不住伸手去抓身旁冰冷的床單,想要留住這片刻的溫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放在床頭的電話響起。

鈴聲刺耳,他皺眉伸手接起。

“梁總不好了!”

助理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慌亂。

“慢點說。”

梁宴生坐起身,捏了捏發酸的眉間,想不到有什麼事情能夠比鄭思妤的離開還要糟糕。

“蘇......蘇小姐她去了賭場賭,輸了差不多三個億,現在還不上錢已經被人扣下來了!”

12

梁宴生趕到威尼斯人的賭場時,隻見蘇靜·坐在沙發上,雙眼通紅,周圍站著一堆保鏢。

一個穿著棕色西裝的男人交疊雙腿坐在蘇靜對麵,鼻梁英挺,一雙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中不帶有任何情緒,看著走來的梁宴生始終淡淡的,半是慵懶,半是壓迫,周身透露著淩冽的氣場。

“宴生!”

蘇靜驚喜地看著麵色發沉的梁宴生,哭哭啼啼的聲音委屈。

“我都說了我是你的人,他們都不信我,還說如果我給不起錢,就要把我丟進蘭桂坊。”

“你快跟他們解釋,我,我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

梁宴生低氣壓地掃了她一眼,隨後收回視線,看著站起身走來的蕭霽雲,皮笑肉不笑的開口:

“蕭少爺,我的人不懂規矩,還請多多擔待。”

蕭霽雲的視線在二人之中來回打轉,最後噗嗤一笑,嘴角掛著涼薄的笑意。

“早說是梁總的人,這單我請了。”

那眼神落在梁宴生身上,彷彿就在開口嘲諷他眼光差,放著鄭思妤不要,竟然找了這麼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養著一個無所事事的花瓶倒還好,隻是一旦染上賭癮,那可就麻煩了。

偏偏蘇靜來的還是蕭家的賭場,全澳城的人都知道梁家和蕭家不對付,現在更是讓梁宴生在蕭霽雲麵前低了一頭。

“怎麼好意思讓蕭少爺破費?”

梁宴生一揮手,讓助理把東西放到桌上。

“瑞士銀行本票,價值三個億,今日讓蕭少爺見笑了,等明日一定請蕭少爺一聚。”

說罷,梁宴生轉身帶著人離開了。

身後的蕭霽雲眸光閃爍,露出一副深思的樣子。

“去查查,他是不是真的跟鄭思妤離婚了,現在人去哪了。”

......

上了車,蘇靜看著身旁低氣壓的梁宴生,怯生生地開口。

“宴生,今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玩玩而已,是,是賭場的人做了手腳......”

梁宴生夾著煙的手一頓,抖落了煙灰。

“什麼時候開始的?”

蘇靜一愣。

“什麼?”

“我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賭的?”

梁宴生冰冷的聲音多了一絲不耐煩。

“從,從跟鄭小姐玩了一把之後......”

蘇靜還沒從那天輸掉的那把走出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已經連贏了好幾把了,偏偏在那個時候輸給了鄭思妤。

梁宴生看了她許久,緩緩閉上眼睛,壓下了內心的厭惡。

“下車吧。”

蘇靜愣了片刻,眼眶裡立刻蓄滿了淚水。

“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隻是公司有事忙而已,今天你自己在家吃飯。”

梁宴生的聲音聽不出來有什麼情緒。

但是坐在前麵的助理知道梁總已經快到爆發點了。

他默默捏了一把汗,隻求這位姑奶奶彆再說了。

“好,那好吧。”

蘇靜嘟了嘟嘴,關上了車門。

她故意把腳步放得很慢,可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男人從身後抱住她哄她。

一回頭,就看見那輛邁巴赫不知何時已經開走了,在視野裡就像蚊子一樣小。

蘇靜臉色瞬間氣的漲紅,快步跑回家,抄起手邊的東西就猛然砸在地上。

昂貴的花瓶瞬間四分五裂,整棟彆墅都在回蕩著刺耳的破碎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能見到的地方都變成一片狼藉了,蘇靜才紅著眼氣喘籲籲地坐在沙發上。

“蘇,蘇小姐,你還有孕在身,千萬彆生那麼大的氣,對孩子不好。”

一個小女仆膽戰心驚地端來一杯茶。

蘇靜上下打量她一眼,隨後冷笑一聲,伸手抓住她的頭發猛然扇了一巴掌!

“就連你也覺得我好欺負是不是?現在輪得到你管到我頭上了?”

女仆立刻捂著臉跪在地上哭了出聲,卻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蘇靜好像還不夠解氣,站起身還狠狠踹了她幾腳,才轉身上樓回到房間。

一關上門,她的手機就不斷響起鈴聲。

都是催債的訊息。

現在梁宴生把給她的卡收回去了,空有一個名有什麼?

她還是什麼都沒得到。

鄭思妤真的說對了。

男人的愛值幾個錢?

她要通森副總裁的位置,要賭場的股份,要無人置喙的權力!

更何況......

蘇靜低頭,將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這個孩子還不是梁宴生。

她必須要趁著梁宴生發現之前撈到足夠多的本金。

蘇靜腦子飛快轉動,最終撥通了一個電話。

“以梁宴生的名字,去財務那裡要一筆錢來。”

她要最後一搏,她不信她的運氣,會永遠這麼差。

13

沒了鄭思妤的幫忙,梁宴生肉眼可見的忙了起來。

他沒有放棄尋找鄭思妤的下落,隻是一直沒有資訊。

今日加完班後,天色漸晚。

他猛然想起這幾日都沒有去竹灣豪園看望蘇靜了。

她倒是安分,不哭不鬨的。

鄭思妤離開後,他對貼上來的女人都沒有什麼感覺,總覺得寡淡無味,哪哪都差了點。

樣子比鄭思妤差了點,穿衣的品味比鄭思妤差了點,身上的味道比鄭思妤差了點。

他對蘇靜也沒了好感,他見過太多的故事,永遠不會相信賭鬼說的話。

等孩子生下來之後,他就會給蘇靜一筆錢讓她離開澳城。

孩子的母親絕對不能是個有汙點的人。

突然間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助理拿著一份檔案走進來。

“梁總,財務那邊問您前幾日批了一個十億的專案,怎麼合同流程還沒走到他們那邊?”

梁宴生拿著鋼筆的手一頓,微微眯起眼睛。

“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根本沒有批過這份檔案。

助理也愣住了。

“四天前,是臨時加急從公戶轉出來的錢。”

梁宴生簡略掃了一眼檔案,抓住鋼筆的手猛然用力,將檔案狠狠地丟了出去,臉色陰沉的嚇人。

“公轉私,你們都沒有腦子嗎?!還不快去查。”

助理渾身抖了一下,連忙抱起檔案低頭跑了出去。

等再進來,聲音卻更小了。

“梁總,是蘇小姐打電話讓人以你的名義取出來的。”

梁宴生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去竹灣豪園。”

他站起身披上外套就走出門。

蘇靜還有孩子,他可以對她縱容一點,但她不應該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等回到竹灣,梁宴生一進門,就看見滿地的狼藉。

他微微皺眉,順著光源的方向走去,腳步輕到幾乎聽不見。

蘇靜的房門半掩著,裡麵還傳來激動的咒罵聲。

“憑什麼不貸款給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梁宴生的老婆!你覺得我連這點錢都還不起嗎?隻要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們公司直接倒閉,知不知道!”

“該死的,你以為我不想找梁宴生要嗎?我前幾天去賭輸了三個億的事情才被他發現,如果要是他發現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我這輩子就完了!都怪鄭思妤那個賤女人,要是早點給我讓位不就好了,現在出了這件事,梁宴生更不可能娶我入門。”

“孩子的爸?那天的酒會裡那麼多富二代,誰知道那個纔是?隻要我一口咬定,那這就是梁宴生的孩子!”

梁宴生靜靜的站在門口,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彷彿聽到的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走廊出的燈光照射出來的光芒正好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一半匿於黑暗,一半落入晨光,顯得格外陰森。

半晌後,他才揚起唇角,隻是笑意未達眼底。

他在這澳城混了十幾年,什麼血雨腥風,什麼人麵獸心的沒見過?

現在卻在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身上栽了跟頭。

怪不得說女人最懂女人?

鄭思妤早就看出來了吧?隻有他還在傻傻的相信蘇靜隻是圖他一份愛。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竟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被背叛的憤怒,而是對鄭思妤的愧疚和後悔。

如果他早點醒悟過來,或許他和鄭思妤就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了吧?

隻是一切沒有如果。

梁宴生伸手,輕輕推開門,發出咯吱一聲,裡麵的人嚇到瞬間噤聲。

等蘇靜看清楚梁宴生臉時,神色瞬間變得蒼白,整個人都在發抖。

“宴......宴生。”

梁宴生踩著皮鞋優雅的走進去,臉色依舊。

“還差多少錢?”

“我......我......”

“我問你還差多少錢,彆讓我說第二次。”

他最厭惡就是重複。

蘇靜嚥了咽口水,心底有一絲竊喜,還以為梁宴生對她還有愛,不捨得看她落魄潦倒。

“十,十五個億,宴生我答應你,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你幫我還完之後我們就一家三口好好生活好不好?”

蘇靜伸手想要去拽他的衣袖,卻被梁宴生一把開啟了。

他給自己點了根煙,一張冷漠的俊臉藏在青灰色的煙霧後,讓人看不清神色,吐出來的話卻冰冷至極。

“一雙眼角膜一百萬,兩個腎四百萬,一顆心八十萬......蘇靜,算來算去,你這也不夠還啊,嗯?”

“要是把你賣進蘭桂坊,像你這樣哪哪都普通的人,我估計下輩子都還不清這麼多錢吧?”

蘇靜心臟猛然漏了一拍,臉上的血色寸寸褪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緊緊抱著梁宴生的大腿,眼淚鼻涕爬滿了臉。

“不行,宴生你不能這麼對我啊!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你就算不原諒我,至少也要在意孩子啊。”

梁宴生冷笑一聲,抬腳一腳踹在蘇靜的肚子上。

她猛然被踢退了幾米,整個人直直撞在桌子上,錐心刺骨的疼痛順著脊柱傳來,她忍不住一下子吐出一大口血。

“你敢拿一個野種來威脅我?”

“蘇靜,是不是這段時間我給你的好臉色多了,讓你失了分寸?”

梁宴生彎下腰,一雙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掐住了蘇靜的下頜,將她整個人直接提了起來。

看著蘇靜的臉色逐漸發紫,梁宴生冷笑一聲。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麼痛快。”

“之前你對鄭思妤做過的那些事情,我會讓你一點點還回來。”

“我要讓你下半輩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14

那天之後沒有人再見到過蘇靜。

之前被她欺負過的小女仆人梁宴生都給了一筆錢送回老家了。

他要到了梁繪蘭在新加坡的定位,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飛到新加坡去見大姐。

“稀客。”

梁繪蘭坐在主位,挑眉看著臉色陰沉的男人。

“她在哪?”

梁宴生的聲音聽上去並不愉悅。

梁繪蘭打量著自己的弟弟,雖然皮鞋西裝都是嶄新的,但是眼底布滿的血絲還是透露出他在澳城的這幾天過的並不算好。

“蘇靜解決之後,你也該收心了,你要是不想再婚,在外就做好措施,彆真的弄出個私生子出來。”

“我問你她在哪。”

梁宴生的語氣多了幾分不耐煩,梁繪蘭卻沒有生氣,反而多了幾分幸災樂禍。

“怎麼,現在人跑了就知道開始著急了?”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為了防止你找到她,所以她拒絕了我的邀約,梁宴生,你知道你害得我的公司損失了多少錢嗎?”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沒了鄭思妤在身邊,偷情都沒滋味了?”

梁宴生煩躁地點了根煙。

他其實之前很少抽的,隻有偶爾遇到煩心事才來一根。

結果現在鄭思妤離開後,他發現哪哪都有煩心事。

“如果不是你,我想她這輩子都離不開我。”

“媽也不是這樣過來的?到死了,她都還是這梁少奶奶。”

夫妻間吵架是常有的事情,梁宴生想他可以用五年,十年去哄她。

再不濟,就像他母親一樣,這輩子也放不開。

可是她怎麼脫離的那麼快,就像是一陣風一樣,讓他還沒好好把握,就消失不見了。

“梁宴生,活該鄭思妤會同你離婚。”

梁繪蘭看著他許久,隻覺得兩個字:

活該。

“現在人離開了,你都不知道她想要什麼,也不知道她曾經多愛你,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就你自己還在裝傻。”

“有時候我真可憐母親,到死都沒得到你的理解,也讓我明白,我的胯下永遠不能生出刺向我的尖刀。”

“我又為鄭思妤趕到慶幸,她和你沒有孩子,能夠直接放手離開。”

“我真心為她感到高興,為你感到羞愧。”

梁宴生低著頭,喉間一片苦澀,微微張開口,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鄭思妤愛他呢?

愛不是說的每一句話,而是每一次應酬完回家提前給他煮好的醒酒湯,是每一晚加班,她靠在他肩膀上睡著的模樣,是她在婚禮上哭著說的那句我願意。

無數個人對他說過鄭思妤是個好女人,讓他好好珍惜,可他還是把她弄丟了。

他無比確認,這輩子不會再像愛鄭思妤那樣去愛第二個女人了。

至於蘇靜,那隻不過是新鮮感作祟罷了,寡淡無味,隻是生活中的調劑品。

隻是她出現的時機太巧,恰巧出現在他覺得在這段婚姻裡感覺到疲倦的時候。

從前兩個人吵過架,他一怒之下跟鄭思妤說:

“這圈子裡的人不都這樣?你要是不滿意,大可以自己也去找。”

可是鄭思妤沒有。

那時梁宴生就知道,她足夠愛他。

梁宴生知道在梁繪蘭這問不出什麼,便起身直接離開了。

回澳城的路上,他開著自己曾經用來接親的那台邁巴赫婚車。

停靠在路邊的時候,一個記者敲響了他的車窗。

“梁總,我這裡有張梁太太的照片,你要不要花五千萬買下?超值的喔。”

現在澳城裡所有人都知道梁宴生跟鄭思妤分手了,梁總悔不當初,就連當紅小花都不找了。

狗仔們失業了,隻能垂頭喪氣的坐在路邊等,等什麼時候能拍到鄭思妤的照片。

恰好這個狗仔手裡就有一張。

梁宴生看著照片裡那張明豔的笑臉,隻是小拇指上包裹著的紗布,很明顯少了一節,又讓他的心狠狠揪了起來,一時間疼的有些喘不過氣。

這麼隨意、張揚、明媚的笑容,他都記不起來有多久沒見過了。

他真的把他精心飼養的花朵養的很差。

“我買了。”

梁宴生隨手撕出一張空白支票,丟在狗仔手上,買斷了這張照片。

他把照片換成桌布,坐在房間裡整天整天看著,以為這就可以減少自己的思念。

可每晚的情緒反撲還是讓他無法入睡,第二天一早就會驚醒。

後背都被汗打濕了,枕頭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亦或者兩者都有。

目光所及的物品,都能勾勒出跟鄭思妤有關的回憶。

梁宴生歎息一聲。

真正殺死他的,不是知道鄭思妤離開的那一瞬間,而是平靜下來的某一刻,他突然間想到與她有關的零碎記憶,那是淩遲。

他甚至開始驚恐,鄭思妤的麵容在記憶裡開始變得模糊,翻來覆去的想,隻能想起她的好。

原來遺忘一個人,是先忘記她的缺點。

15

另一邊,開普敦的沙灘上。

鄭思妤挑起墨鏡,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精壯男人。

跟男人燦爛的笑容相比,鄭思妤的笑容稱的上是敷衍。

“真巧,梁太太,不對,我想現在要改口叫你鄭小姐了。”

蕭霽雲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鄭思妤身邊。

“真巧,在這裡竟然也能遇到蕭少爺。”

“既然您要曬日光浴,那我就不打擾了。”

鄭思妤起身就要離開。

大早上的好心情,就這樣被蕭霽雲毀掉了。

如果可以,她想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澳城的熟人。

“你從梁家離開,最多帶走100億,一點名聲都沒得到,空有一身本事,你真的就甘心?”

鄭思妤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轉身,打量著眼前慵懶的男人,有點看不出對方在想什麼。

對於從一個貧困山區出來的孩子來說,1000元都已經算是一筆钜款了。

但是蕭霽雲說對了。

她已經不是曾經的鄭思妤,這100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不夠看。

“蕭少爺有什麼高見?”

沙灘的陽光很毒辣,鄭思妤在開普敦遊玩了一個月,身上白皙的麵板都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塗上了太陽油之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如同耀眼的黑珍珠。

蕭霽雲眼神黯了幾分。

“我在滬城有一個專案,我可以扶持你上去成立一個屬於你自己的公司。”

“利潤你我六·四分。”

鄭思妤用手指輕輕捲起自己耳邊的卷發,輕笑了一聲。

“說吧,想要什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更何況沒有一個男人會心甘情願讓她當跳板踩著往上走,如果蕭霽雲真的有那麼好心,那聖母院應該改建蕭家了。

她在澳城跟蕭霽雲接觸過幾次,對方的心眼不比梁宴生少。

“我要你跟我試試。”

蕭霽雲絲毫不掩蓋自己眼底的貪婪。

明明是他先遇見鄭思妤的,憑什麼被梁宴生霸占了她這麼多年青春?

如果他當時再勇敢點,先開口,或許結果就不一樣了。

但是沒關係,現在開始也不遲。

鄭思妤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像是欣賞一件物品一樣欣賞著蕭霽雲那張俊臉。

他有德國的基因,棕色的頭發微微捲起,鼻梁高挺,瞳孔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淺灰色,微微抿起的薄唇看上去禁慾又性感。

鄭思妤的視線又往下,一路掃過他結實的八塊腹肌,一直到結實的大腿,和所有女人都在意的地方。

她吹了聲口哨。

“不知道鄭小姐,還滿意嗎?”

蕭霽雲用臉頰蹭了蹭她的掌心,柔軟的發絲劃過手心的肉,傳來酥麻的感覺。

鄭思妤覺得如果他身後有條尾巴,一定搖的很歡。

“為什麼一定是我?”

她不是不知道蕭霽雲對她的感情,隻是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身邊又有那麼多絕色,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想不到一離婚,蕭霽雲比她前夫更激動,後腳就找上門來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那你為什麼選擇梁宴生而不是我?”

鄭思妤認真想了想。

“因為他有錢,長得也還行。”

其實算很行了,梁宴生算得上澳城數一數二的美男,甚至還有人開玩笑問他有沒有給自己的臉上保險。

“我也有錢,我長得比他還更帥,當時為什麼不喜歡我?”

蕭霽雲對這個答案有些不滿意。

鄭思妤啞言,隻覺得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讓她義無反顧地嫁入梁家,讓她心甘情願咬牙把這五年委屈咬碎了往肚子裡吞,也讓她毫無留戀地離開。

“現在也不遲,不是嗎?”

鄭思妤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淡淡地看著他。

她並沒有離婚後這輩子就要束縛下半身的想法,正好蕭霽雲算得上還不錯的情人。

有人願意給錢她花願意讓她踩著上位,她為什麼不同意?

更何況蕭霽雲不見得對她有多少真心,這樣反而更好。

她身上的真心太少,暫時還沒有再進入婚姻的想法,倒不如找個隻有利益關係的,也舒心。

“聽說你之前去國外比賽的時候膝蓋落了病,經常會痛,剛好來之前我去了泰國學習按摩。”

蕭霽雲的手試探性地撫摸上鄭思妤的膝蓋,見她沒有抗拒,便放心按摩起來,嘴裡還要強調一句:

“特地為你學的。”

他的手法還不錯,鄭思妤閉上眼睛享受起來,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好像對我的出現並不意外?”

蕭霽雲隻覺得鄭思妤這個人很神奇,好像遇到什麼事情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世界上不會有男人不被她的從容和自信所吸引。

“我知道你在調查我。”

鄭思妤聲音淡淡的,絲毫沒有被監視的恐懼,平淡到好像隻是在談論今晚的晚飯。

“那你怎麼不生氣?”

鄭思妤睜開眼睛,神色好似在嘲笑他的幼稚。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我的完美值得被反複品鑒。”

16

在開普敦又玩了小半個月,蕭霽雲說要親自送她去滬城。

鄭思妤沒有拒絕,隻是覺得堂堂蕭家大少爺,怎麼這麼清閒?

她借著蕭霽雲的人脈向上爬,整天在不同的宴會裡麵轉,幸好她手段足夠雷厲,逐漸也在大陸打響了名號。

梁家給的一百億,蕭霽雲給的人脈,兩樣東西加起來分量足夠重,也就沒人敢嘲笑她一個年輕女人,要獨身一人跑來滬城闖蕩。

蕭家的集團主脈還在澳城,蕭霽雲每週都會坐私人飛機來回澳城和滬城,偶爾陪她吃吃飯,逛逛街。

他跟她約法三章,他可以奉上自己有的人脈、資源、金錢,但是她在滬城玩的再瘋,床上隻能有他一個男人。

相比起直接了當的**,蕭霽雲好像跟喜歡跟她做一些情侶才會做的事情。

定一個高檔餐廳的燭光晚餐,帶她去外灘散步,給她在城中心買了一棟彆墅當作愛巢......

鄭思妤坐在屋子裡看書的時候,蕭霽雲總喜歡貼在她身邊問她今天自己做得好不好。

他像一隻每日乖乖聽話守候在門口的守衛犬,總要聽到主人的誇獎才會開心。

就像今日,鄭思妤剛洗完澡坐在沙發上翻開《百年孤獨》,一個帶著清爽柑橘香的氣息就從身後籠罩下來,將她完完全全包裹。

蕭霽雲從身後抱住她,將頭埋進她的肩窩裡。

“在看什麼那麼認真,連我來了都沒發現。”

鄭思妤沒有什麼反應,隻是摸了摸他的腦袋錶示安撫。

有蕭霽雲在身邊,分散了她很多的注意力,抽身離開這如同泥潭的五年婚姻,她遭受到的情緒反撲並不嚴重。

“我是不是做的比他更好?”

蕭霽雲抬頭側過臉,一雙波光粼粼的桃花眼盯著她看。

鄭思妤還是沒講話。

她覺得蕭霽雲在某些方麵稱得上幼稚,就跟梁宴生一樣。

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梁宴生不斷更換身邊的女伴,隻為讓她先低頭?

更何況蕭霽雲雖然對他好,但男人都一個樣,當初梁宴生追求她的時候也承諾過種種,甚至早早寫下婚前協議隻為讓她安心。

但誰也保不準在漫長的婚姻裡會變心。

永遠太長久了,她隻希望枕邊人明天還愛著自己。

“梁家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見鄭思妤的視線終於從書上移到自己臉上,蕭霽雲終於心情愉悅了幾分。

“你離開後,蘇靜染上了賭博,跑來我的賭場輸了三個億,你都不知道梁宴生來接她的時候臉色有多臭。”

“後來她屢教不改,還借著梁宴生的名義挪用公款,還被發現了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梁家的,聽說現在孩子被拿掉了,丟進了蘭桂坊咯。”

蕭霽雲的聲音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說實話,聽到的那一瞬間,鄭思妤心裡也有報複的快感,隻想歎天道好輪回。

可是那股快感很快又煙消雲散了,她不想再被過往的事情困住。

“知道了。”

鄭思妤推了推他結實的胸膛,伸了個懶腰走回房間。

蕭霽雲跟上她的腳步,識趣的關上門。

“他現在在滿世界的找你。”

蕭霽雲從背後抱住她,聞到她身上傳來的玫瑰香味,眉頭也舒展開來,好像散去了這大半個月來往大陸和澳城的疲憊。

“我這麼頻繁地飛來滬城,或許他早就已經有所察覺了,順藤摸瓜找到你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你要不要和我結婚?就算他真的找到你,也要看在蕭家的麵子上掂量掂量。”

鄭思妤轉過身,看見蕭霽雲死死盯著她,一雙眼睛在黑暗裡發亮。

“我拒絕。”

鄭思妤聲音平淡到近·乎冷漠。

“我會等到你同意的那天。”

他的聲音很溫柔,眼神裡的愛也膩的讓人忍不住沉溺在此,但鄭思妤還是很好的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受傷。

“我不會為了躲避梁宴生的騷擾而投入彆的男人的懷抱,這跟為了脫離原生家庭而結婚有什麼區彆?我不想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

“更何況你不覺得這樣子對不起你嗎?”

蕭霽雲搖搖頭。

“隻要是你,都沒關係。”

他摟在鄭思妤腰上的胳膊猛然收力,將她牢牢圈在自己懷裡。

他知道鄭思妤現在還沒走出來,他不著急去和她建立特殊關係,如果他最後還會屬於她,那這段關係就等得起一起吃過的一百頓飯,聽過的一萬首歌。

鄭思妤睡著後,蕭霽雲才輕手輕腳的起身,拿起手機走到陽台坐了下來,回撥了給自己打了幾十個電話的號碼。

“說。”

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褪去了隻在鄭思妤麵前纔有的溫柔,他的音色如同月色一樣薄涼。

“梁總好像已經對鄭小姐的位置有所察覺了,不日就會動身前往滬城,需要我們攔下來嗎?”

蕭霽雲笑了笑,搭在桌麵上的修長手指不斷有規律的敲擊。

“不用。”

“再把鄭思妤的位置送上去,順便帶上最近拍到的照片。”

也該讓梁宴生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現在在鄭思妤心裡,她更喜歡誰,可說不定了。

17

澳城氹仔半島的彆墅裡,燈光昏暗,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煙酒味。

梁宴生坐在沙發上,仰頭整個人靠著沙發背,夾著煙的手還搭在邊沿。

地下和桌麵堆滿了空了的威士忌酒瓶,煙灰缸裡也積滿煙頭。

自從鄭思妤離開後,他就每天公司和家兩點一線,一天抽的煙比之前加起來的還要多。

不論睜眼還是閉眼,腦海裡都是鄭思妤的樣子,快要把他逼瘋了,每天晚上都要靠吃藥才能勉強維持最基本的睡眠。

他的兄弟們都來勸過他,但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甚至有好幾天班都沒上,梁繪蘭看不下去了,又從新加坡飛回來訓誡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梁宴生抬起眼皮看去,隻見站在門口的兄弟們自動分成兩排,梁繪蘭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隨後拿起桌上剛倒好的酒直接潑在他臉上。

梁宴生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一身,白色的襯衣都染成了黃色,酒水順著發尖滴滴答答的流下來滴在地上。

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陰沉,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梁宴生,你是不是沒有女人會死?”

梁繪蘭此話一出,身後的兄弟們紛紛捏了一把汗。

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沒了鄭思妤他看起來跟死了沒什麼區彆。

隻有梁繪蘭敢把話挑明放出來。

梁宴生又悶了一口酒,半晌後才開口,聲音沙啞到不成樣子,悶悶的。

“沒了她,我跟死了有什麼區彆?”

“人沒離開之前你在外花天酒地,人離開了你又開始演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你賤不賤,演給誰看?”

“你睡在彆的女人床上時怎麼沒想過她在空蕩蕩的彆墅裡等你回家,怎麼沒想過你當初承諾過她什麼,怎麼沒想過剁掉她手指的時候,把她一個人留在海裡的時候她有多絕望?”

梁繪蘭的一字一句,都好像一把刀子,深深刺進了他的心臟,攪動的血肉模糊,讓他痛不欲生。

“我不管你的私生活,但是你絕不能把感情帶到公司裡。”

通森的產業跟梁繪蘭的公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若是通森出現了什麼意外,她也難咎其職。“姐。”

梁宴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飽含痛苦。

“明明圈子裡的人都是這樣,我不懂她為什麼非要在蘇靜這關上過不去,隻要她願意回來我可以改,可以把她當作我身邊唯一一個女人,可她為什麼那麼狠心,連一個挽回她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梁繪蘭徹底無語了。

如果梁宴生不是她的親弟弟,她早就上手一巴掌扇過去了。

他怎麼可以把這輩子隻愛一個人,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好像是什麼恩賜?

活該人跑了。

她還沒開口,突然間門外傳來管家著急的聲音。

“梁總,門外有人送了份資料來,是跟太太有關的!”

梁宴生猛然睜大眼睛,立刻站起身伸手接過。

門外的兄弟們看著管家跑進去,又互相對視一樣,知道又有瓜吃了。

“滬城......”

知道她定位時,梁宴生的心臟漏了一拍,隨即而來的是快要跳出胸膛的欣喜。

隻是笑容還沒在臉上維持太久,又沉了下來。

下一頁就是一張照片,鄭思妤被一個男人緊緊摟在懷裡,蕭霽雲側過臉對著鏡頭,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梁宴生的手瞬間捏緊了檔案。

該死的,他早就應該想到蕭霽雲那小子最近很古怪!

他不是不知道蕭霽雲對鄭思妤有想法,但是從前他完完全全擁有著鄭思妤,對外麵那些沒有威脅力的男人都不屑一顧。

蕭霽雲的神色那樣有持無恐,就跟當初的他一樣。

他們重新聯係上多久了?鄭思妤真的允許愛情在她身上重新發生?

會不會有一天,蕭霽雲也會如五年前的他一樣,慢慢走到頂,走到他想娶鄭思妤,都無人敢置喙的地步?

梁宴生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口腔裡蔓延出一股苦澀的味道,吐不出,咽不下。

他看見底下有個小小的號碼,開頭是滬城的編號,應該是鄭思妤的新號碼。

之前他不是沒有想過給她發訊息,打電話,但無一例外都是被拉黑的狀態。

他整夜整夜的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想不懂從什麼時候開始,鄭思妤不再給他發可愛的表情包了,他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她的回應也越來越敷衍,有時候甚至連回複都沒有。

他不懂他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梁宴生深呼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換了一個新的號碼撥通了鄭思妤的電話。

漫長的等待時間好像被拉長到了一個世紀,聽著優雅的鋼琴曲提示音,梁宴生的手都有些顫抖。

三十秒後,電話接通了。

“哪位?”

鄭思妤熟悉的溫雅嗓音傳來,讓梁宴生瞬間腦袋發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18

滾燙的眼淚在眼眶翻湧,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滑落,燙的嚇人。

“思妤,我......”

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裡了,千言萬語,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許多人在場,他不想丟麵子,又或者是因為從前在二人的關係裡他一直處於上位者的狀態,一時間無法先做低頭的人。

“我知道你在滬城重新開始了,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可以給你融資,幫你把事業做起來。”

他的意思很明顯帶著低頭討好的意味,隻是那句對不起始終都沒說出口。

對麵沉默了半刻,鄭思妤的聲音聽上去淡淡的。

“不用了梁總,我不缺這點錢,現在有霽雲陪在我身邊挺好的,請你不要再聯係我了。”

電話結束通話了。

梁宴生目眥欲裂地盯著手機螢幕,立刻重新回撥了過去,卻隻得到一個被拉黑的提示音。

她叫他叫梁總,那麼生分,叫蕭霽雲就叫霽雲,顯得那麼親密。

她當真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否則聲音怎麼會聽上去那麼平淡,一點情緒都沒有。

梁宴生想如果她歇斯底裡質問他,恨他也好罵他也好,他想自己都會快活。

而不是現在這樣,好像他們之間所有愛所有恨,都已經消失殆儘了。

“我要去找她。”

梁宴生拿起外套,顧不上身上的狼藉推開擋在門口的眾人就要往外跑。

“梁哥,你現在去找她她也不會回頭啊!你怎麼能讓蕭霽雲那小子看輕你?”

“就是就是,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有多陰險,之前有不少小白臉想爬上鄭思妤的床,他表麵笑著說她品味不錯,轉頭就把他們的黑料送到鄭思妤手上了。”

“滾開!”

梁宴生雙眼發紅,像是一頭受傷的困獸一樣不斷低吼,腦海裡隻剩下一件事:

他要是再不去找她,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讓他去吧。”

梁繪蘭淡淡開口。

“不被徹底拒絕,他不會回頭的。”

“我的私人飛機還停在外麵,你若是需要,就說一聲讓人送你去滬城。”

梁宴生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姐,眼神複雜,最終說了一聲多謝直接離開了。

夜晚的澳城風很大,卻不比他的心更冷。

他突然間又有些懊悔,自己走的太匆忙,花、戒指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

一瞬間像是回到當初追求鄭思妤的那個毛頭小子,總是擔心自己準備的禮物不合心意,自己新做的頭發不夠帥氣。

落地滬城的時候已經是大晚上。

他根據蕭霽雲給的聯係方式匆匆趕到彆墅,站在門口的時候,發現彆墅裡還開著昏黃的燈光。

院子佈置的很可愛,種滿了四季常開的鮮花,大門甚至還特地做了一個給小貓進出的小門。

梁宴生有過片刻愣神,似乎沒有印象鄭思妤說過自己喜歡秋海棠。

到底是她沒說過,還是他完全沒放在心上,梁宴生不記得了。

五年了,他好像從來沒有瞭解過她,不知道她最喜歡貓還是狗,不知道她最喜歡的口味,不知道她最喜歡的花。

他隻知道一件事——

鄭思妤愛他,深愛他。

可是現在就連這份愛,他都把握不住了。

他看向窗內,蕭霽雲圍著圍裙,笑著舀了一勺子菜喂到鄭思妤嘴邊,看上去其樂融融的。

梁宴生突然覺得很委屈,很不甘,那種憤怒到極點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拉扯著他的心臟,整個人疼到五臟六腑都快碎掉了。

那本來是他的位置!

梁宴生衝到門口,不斷急促地敲打大門。

“鄭思妤,你開門!”

他扯著嗓子大喊,眼底布滿血絲,就像瘋了一樣敲門。

裡麵傳來椅子移動的聲音,隨後大門嘎吱一聲開啟了。

隻是出來的不是鄭思妤,而是蕭霽雲。

“梁總,好久不見,找我愛人有什麼事?”

蕭霽雲穿著簡約的家居服,交疊雙手靠在門框上,嘴角帶著淡淡略帶嘲諷意味的笑意。

梁宴生被“愛人”兩個字驀然刺激到呼吸都變得急促。

“我找鄭思妤,滾開。”

蕭霽雲挑了挑眉。

“我記得你們已經分開了,如果你再擅闖民宅,我不介意報警讓人送你回澳城。”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要讓梁宴生親眼看見他們現在有多幸福,讓梁宴生對鄭思妤徹底死心。

蕭霽雲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惡劣,正宮的位置,小三的做派,但隻需要效果好就行了,至於用了什麼手段,重要嗎?

“鄭思妤,你出來!我不信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你出來和我說!”

蕭霽雲神色也有些不耐煩了,正準備開口趕人走,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女聲:

“什麼事?”

兩個男人的目光瞬間落在走出來的鄭思妤身上。

“不是說這件事我處理就好了嗎?”

“外麵風大,吹著涼就不好了。”

蕭霽雲貼心的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蓋在鄭思妤身上,聞到她身上的玫瑰香已經被自己的柑橘香味覆蓋,他才覺得滿意。

鄭思妤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

“你要是真想息事寧人,就不會把我的位置泄露出去。”

蕭霽雲聳肩無謂地笑了笑。

他為她付出了這麼多,現在要點甜頭不過份吧?

“我跟他談談,你先進去吧。”

“知道了。”

蕭霽雲識趣地離開了。

鄭思妤的目光這才收回,轉到梁宴生身上。

看著他胸膛不斷劇烈起伏,雙眼通紅,眼下一圈圈烏黑,襯衫上還沾滿了酒漬,一副狼狽至極的樣子。

她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好久不見,梁先生。”

19

一瞬間梁宴生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五年前,當時鄭思妤也是這樣喊他。

“梁先生,梁先生......”

隻是話語裡的那份感情,早就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抬頭看去,一瞬間有些無措。

怎麼辦?

他和鄭思妤之間,沒了愛。

怎麼就連恨意,都消失殆儘。

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見麵問好,不帶有感情。

兩年追求,五年婚姻,讓他就這樣放手,他不甘心。

“思妤。”

梁宴生的聲音沙啞到不成樣子。

曾經的主位關係顛倒,輪到他站在樓梯下,仰頭看著神色淡漠的女人。

“之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你跟我回澳城,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補償你。”

“錢,股份,地位,你要的東西我雙手奉上,我可以斷掉外麵的所有關係,以後隻有你一個女人,我給你重新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讓外麵的人再也不敢說你一句閒話,你跟我回去。”

他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朋友一樣,祈求著她的原諒。

他不願意相信鄭思妤這麼快就從他們的感情中抽身出來,他也有自信,經過他這一遭,她也未必看得上彆的男人。

他可以允許她放縱,允許她在外流連,但是絕不允許她將心也交出去。

“是不是蕭霽雲死皮賴臉纏著你?你在滬城的這段時間我都調查過了,你隻有在酒會的時候才會帶男伴回家,你從不跟他們去酒店,也不帶他們回家,就跟在澳城一樣,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

鄭思妤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突然間笑了出生。

她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整張臉被白色的煙霧籠罩,讓人看不清神色。

隻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彎起,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一瞬間讓人失了神。

“梁宴生。”

她的聲音如同月色一樣涼薄。

“你還是總是那麼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不碰外麵的人,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因為我嫌臟,我守的不是婦道,而是婦科。”

鄭思妤想這麼久了,梁宴生還是不懂她想要什麼。

好像從頭到尾,這場分崩離析隻席捲了她一個人。

從前兩人吵架,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哄她,直接拿起外套摔門而去。

下一秒,她就會收到梁宴生跟當紅小花一起坐上車的訊息。

他讓人送一堆珠寶首飾過來,就當作賠罪。

她原封不動退回了。

他說她脾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滿足。

可是她一開始隻是想要一個擁抱,一句我愛你而已。

他們沒有孩子,就養一隻小狗當作孩子。

到頭來惦記著這件事的人,也隻有她罷了。

“你要是今天特地來滬城隻是為了向我道歉,那我接受了,請回去吧。”

“我和我的愛人要休息了。”

梁宴生被她兩句話激到紅了眼,伸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真的喜歡上他了?!我到底哪裡比不過他,你寧願跟他一起在滬城從頭開始,都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在你心裡我就如此不堪嗎,我們這段感情就如此不堪嗎?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話到最後,梁宴生的聲音有些哽咽。

鄭思妤也來了脾氣,一下子甩開他的手,聲音冰冷到不帶任何感情。

“你還有臉提起之前的事情?當時我跟蘇靜賭的時候,我有沒有做手腳你自己比誰都清楚,監控也清清楚楚記錄了下來,可你不分清紅皂白就讓人剁下我的小拇指隻為哄她開心,這就是你口中的愛嗎?”

“把我丟在海裡,我被綁架的時候你真的有過一絲心疼?梁宴生,我纔想問你,你把我當作什麼,因為我出身低賤,所以就活該被你欺負,活該在梁家受氣,這樣的事情在我身上就是咎由自取,在你身上就是命運不公了?”

“梁宴生,你賤不賤?”

鄭思妤看著他發白的神色,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早年你對我的幫助,我想這五年已經還清了,我慶幸我們沒有孩子,我不想讓我的骨肉活在這樣的家庭裡,我不想讓孩子知道他的父親是個這樣的人。”

“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就當是為我們的婚姻留點最後的體麵。”

鄭思妤轉身直接關上門。

砰的一聲,隔絕出兩個世界。

屋子裡有溫暖的燈光,可口的飯菜,可他卻隻能站在門外,裡麵所有溫情都不再屬於他了。

他就呆呆站在門外,腦海裡一直浮現出她剛剛淡漠冰冷厭惡的神色。

隻是想起,心就像是被揪起,被無數隻螞蟻啃噬,痛不欲生。

“思妤,對不起,對不起......”

滬城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澆在人身上就跟小冰刀一樣,讓人發疼。

他一直站在門外,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眼淚混雜著雨點落下,一滴一滴滴落泥土裡。

悲痛在生根發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隻覺得整個人渾身發燙,腦袋暈暈乎乎的。

整個人砰的一聲直接倒在地上。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隻見有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走到他麵前,黑色的雨傘擋下了雨點。

“過來接他......”

“思妤,不要走......”

梁宴生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抓住眼前人,可是手還沒碰到,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20

梁宴生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他回到訂婚的時候,他跟著鄭思妤一起回了趟老家。

她的老家在川城的一個小山區裡,雖然鄭思妤跟他提前說明瞭,可是他想不到山路這麼難走,兜兜繞繞幾個小時纔到。

他拿著禮物笑著走訪了周圍的親朋好友,老人們說鄭思妤從小窮怕了,媽跟彆人跑了,爸又喜歡酗酒,喝多了就對她又打又罵,還把她賣給了一家農戶做童養媳。

幸好她夠努力,拿著全額獎學金考出了大山,再也沒有回來。

今日帶梁宴生回來,也隻是為了給唯一對自己好的奶奶掃墓。

還說今日看到她找了個不錯的老公,大家心裡也安心了。

那時梁宴生才知道那個瘦小的身軀獨自一人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他的聲音有些發澀,當著大家的麵承諾以後一定會對她好。

兩人牽手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走到一個山頭前,她小跑了起來。

“再往前走,過了那個山頭就到車站了,我就是從那開始徒步走了二十公裡走到縣城讀書,才考去了澳城遇見了你。”

風吹拂起她的發絲,夢裡她的笑容依舊明媚。

她還叫著她宴生,而不是梁先生。

是啊,他當時承諾過這輩子都會愛她,這輩子都隻有她一個女人。

可是為什麼現在卻做不到了?

原來連人都無法共情曾經的自己。

梁宴生睜開酸澀的眼睛,側過臉看見身旁坐著兩個人。

梁繪蘭收到訊息後又從澳城飛來,一直等到他睜眼。

“你已經睡了三天了,差點沒把我嚇死,知不知道?”

“思、思妤,彆走......”

可梁宴生的眼裡隻有神色淡然的鄭思妤,張開口挽留,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

梁繪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這沒良心的小白眼狼,不知道最辛苦的是他姐嗎?

鄭思妤像是沒聽見一樣,站起身想要離開。

“既然梁先生安然無恙,那我就先離開了。”

“彆、彆走......咳咳。”

梁宴生一邊咳嗽一邊撐起身子坐起來,不顧身上還紮著滯留針,就想要翻開被子下床去拉她。

躺了三天雙腿無力,腳一碰到地上的時候,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梁繪蘭低聲咒罵了一聲,立刻上前將他扶回床上,梁宴生卻想要推開她。

“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通森60%的股份轉到你名下,那條傳家·寶是媽讓我給未來的兒媳婦的,之前我一直沒給你,怕你帶出太顯眼容易被盯上,現在我給你,你一直帶著好不好?”

“我夢到了五年前你帶我回你家鄉的時候,你牽著我翻過山頭,介紹著你的過往,可為什麼現在我再也沒見過你那樣的笑容了?”

鄭思妤轉身,看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男人。

大病初癒,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雙眼通紅,住院三天就已經瘦到臉頰凹陷下去了。

再也沒有往日梁總的風采,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樣滄桑。

鄭思妤歎息一聲。

“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我?”

她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她出身普通,在澳城裡比她更年輕更漂亮的大有人在,如果梁宴生想,完全可以再複製出千千萬萬個她。

為什麼梁宴生一定要執著與她?

弄的兩人心累,相互生厭。

“因為你是鄭思妤,我隻想要你。”

梁宴生眼睛死死盯著她,眉頭緊縮,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原來真正的失望不是怒罵,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衝你發脾氣,而是沉默不語,是覺得做什麼都你沒有關係了。

梁宴生隻能用儘方法去挽留,腦海裡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回響,告訴他如果今天放走了鄭思妤,那他們就已經緣斷了。

“梁宴生,我之前真的愛過你。”

“那天我拿著離婚協議來找你,我問你愛我嗎,你說像我這樣的女人,不應該再說這麼庸俗的問題,如果那天你說一句你愛我,甚至在綁架的那天選擇了項鏈,我都可能說服自己回頭。”

“在你睡在彆的女人床上時,我無數次問自己愛你值不值得,後來我想通了,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

梁宴生露出痛苦的神色,不斷低吼。

“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如果我不愛你,又怎麼可能娶你為妻?”

鄭思妤想梁宴生真的愛過她,但是到後來也真的不愛了。

她從不質疑真心,但是真心瞬息萬變。

她不想再去恨,因為有愛才會有恨,從此是愛也沒有,恨也沒有,隔著半生祈禱彼此安康就好。

他們沒有食言,分開也是一種永遠。

這次鄭思妤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踩著高跟鞋直接離開了。

“思妤!”

梁宴生扯著嗓子喊她的名字,伸手想要去抓,可是情緒一激動,整個人眼前又開始發黑,下一秒吐出一大口鮮血,在潔白的病號服上染出觸目驚心的紅色,嚇壞了梁繪蘭。

醫生匆匆忙忙跑進來做急救的時候,梁宴生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他又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了啊......

出院後的兩年,梁宴生被接回了澳城養身體。

鄭思妤和蕭霽雲的婚帖送到了他手上。

紅的發亮,好生風光。

他沒敢去碰,也沒敢再去聽有關她的事情。

但訊息還是傳來了澳城,蕭家在滬城的婚禮弄的很盛大,幾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名貴都來了,給足了鄭思妤排場。

蕭霽雲為她戴上的那枚戒指剛好覆蓋掉上枚戒指留下來的痕跡。

鄭思妤生日的那天,梁宴生去看了一場戲,戲裡的人就像是他和鄭思妤,分分合合,又最終互相錯過。

他摸了摸濕潤的眼角,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原來人生就是這樣。

永遠在彆人的戲裡,流著自己的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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