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特:你說我哥怎麼了 第263章 愛
太陽係邊緣的虛空,因「血君主」的降臨而變得粘稠而沉重。
星辰的光芒彷彿被無形的力量吞噬,隻剩下那道身覆猙獰暗紫鎧甲、胸前有著巨大塌縮口的恐怖身影,以及懸浮於其掌心、渺小如塵的黑發少年。
赫律加德仰頭看著「血君主」那充滿極致力量感與毀滅美學的身姿,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緩緩勾起了一個真切而帶著欣賞意味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清冷的人類麵容上綻開,如同冰原上驟然綻放的赤色之花。
“怎麼……”他的聲音在真空中無法傳播,但意念卻清晰無比地傳遞出去:“把我當你的人間體了麼?”
這個姿態,確實很像某些光之戰士與人間體的相處模式,隻是雙方的角色和氣質截然相反。
「血君主」那雙從覆麵甲下透出的、空洞的猩紅眼燈,靜靜地“凝視”著少年。
對於赫律加德帶著調侃意味的問題,祂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極其緩慢地、歪了歪那被猙獰頭盔覆蓋的頭顱,彷彿在進行著某種艱難的理解過程,又或者隻是無意識的動作。
“……”
沉默,是祂最常見的語言。
赫律加德也不在意,他輕盈地繞著這具高達五十五米的宏偉身軀飛了一圈,如同鑒賞一件絕世的藝術品,上下仔細打量著那每一寸充滿侵略性線條的鎧甲,那眼角永恒的血淚紋路,以及最引人注目的、胸前的虛無塌陷。
“你有多強?”赫律加德停下,懸浮在「血君主」麵前,直接問道。
他渴望知道這份借予他力量的本源,究竟達到了何種層次。
「血君主」依舊沉默,彷彿強度對祂而言毫無意義。
赫律加德看著祂那看似威猛無比,實則反應遲鈍、甚至有些……呆滯的模樣,與他最初想象的、那種充滿睿智或狂暴意誌的古老存在完全不同。
這反差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有趣。
“你看起來……”他斟酌了一下用詞,最終還是選擇了直白:“很呆。”
就在這時,「血君主」動了。
祂緩緩抬起另一隻覆蓋著銳利外骨骼的巨手,動作看似緩慢,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祂輕輕地、用那足以捏碎星辰的指尖,點向了懸浮在空中的赫律加德的胸口中心——那是奧特形態能量核心所在的位置,即使在他的人類形態下,那裡也是生命與力量的樞紐。
赫律加德沒有躲閃,他能感覺到這一指中並無惡意。
祂空洞的血瞳注視著指尖下的渺小存在,用那飄渺緩慢的語調,吟誦般地說道:
“盛讚的高天……”
這句話沒頭沒尾,彷彿某種古老儀式的開場白。
然後,祂的指尖微微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溫暖的波動:
“願你……存活……”
這更像是一種祝福,或者說……一種維持現狀的祈願?
赫律加德心中一動,對他而言,“存活”不是最基本的事實嗎?
如果「血君主」就是他在“舊土”見到的那位白袍「君主」,那麼很多疑問似乎有了追問的物件。
他抓住這個機會,問出了心底最深的困惑:
“你說的命運是什麼意思?時間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血君主」收回了手指,空洞的眼燈依舊“望”著赫律加德。
對於這個問題,祂沉默了很久,久到彷彿時間本身都在祂的沉默中凝固了。
最終,一個冰冷的、沉重的詞語如同墓碑般砸落:“……死亡。”
死亡?!
赫律加德瞳孔微縮。
他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嗎?
「血君主」那空洞的眼眸,倒映著赫律加德少年稚嫩的臉龐,但那目光彷彿穿透了皮囊,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那是時間的具象化,是一道被強行凝固的河流。
“你的命運……”
祂的聲音依舊平淡,緩慢,卻彷彿帶著命運的重量:“短暫……悲苦……哀痛……”
祂斷斷續續地,用三個沉重的詞語,勾勒出一個可怕的輪廓。
赫律加德,或者說,西瑟斯,早就該死了。
又或者說,他的結局,本應是永遠長眠於銀十字軍的生命恒定艙內,陷入一種與死亡無異的、永恒的沉睡。
不會有新生,不會有機會回到托雷基亞身邊,不會結識泰羅,更無緣得見如今這光怪陸離的未來。
他如今能夠“存在”,能夠站在這裡,與「血君主」對話,其根源,竟在於——時間的停滯。
某種力量強行停滯了他的時間,將他從既定的死亡命運中剝離了出來,凝固在了“生”與“死”的夾縫中。
而一旦這種時間的停滯被打破,那麼,那個被延遲的、絕對的死亡,將瞬間降臨,無可挽回。
赫律加德努力消化著這資訊量巨大且衝擊力極強的幾個詞。
短暫、悲苦、哀痛……這就是他的命運?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追問,試圖拚湊出更完整的圖景:
“那麼……告訴我,曾經的我。”
“命運緘默……我…”
「血君主」微微低頭:“無從得見……”
祂無法窺視那屬於西瑟斯的虛無命運。
“為什麼短暫?”赫律加德問第一個關鍵詞。
“為你……延續……”
「血君主」的回答暗示,正是某種乾預,才讓他擁有了這段“短暫”的、額外的時間。
“為什麼悲苦?”赫律加德問第二個詞。
“‘偷’來的……現在…”
「血君主」用詞精準而殘酷。
“偷”來的時間,如同無根之萍,隨時可能被收回,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悲苦之源嗎?
“為什麼哀痛?”赫律加德問出最後一個詞。
“得不到……愛……”
這個答案,讓赫律加德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愛?
又是這個他無法理解的情感。
得不到愛,所以哀痛?
他看著眼前這位氣息恐怖、卻似乎知曉他命運脈絡的「血君主」,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祂賜予他力量,揭示他殘酷的命運,卻又送上“願你存活”的祝福。
祂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愛……
亦或是……更廣義上的,一種他始終無法真正融入、也無法完全擁有的情感聯結?
這個答案,比“死亡”更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和困惑。
愛?
能成為“哀痛”的理由嗎?
他看著眼前巨大的「血君主」,看著祂胸前那猙獰的、代表核心被“吃掉”的塌縮口,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全知全能的存在,或許本身也處於一種巨大的殘缺和痛苦之中,隻是以一種極致漠然的方式表現出來。
而祂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所謂的“愛眾生”,難道就是一種基於自身殘缺,而對另一個“殘缺”存在產生的……同病相憐的乾預?
宇宙的真相,命運的絲線,似乎遠比他能想象的還要複雜和……悲傷。
他站在「血君主」的掌心,與那雙血瞳對視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星辰在他們身邊無聲流轉,彷彿億萬年來,早已見證了無數類似的故事。
……